抱着叶无渐御风回到桃源居， 翻/墙刚落地，就因为醉酒地滑而踉跄了一下，谢莹舟立刻把怀中的叶无渐搂紧， 以防两个人摔倒。

    “舟， 有火......”叶无渐呢喃着，抱着谢莹舟的手也渐渐收紧， 她将脑袋歪歪靠在谢莹舟的肩膀上，带着酒气的气息喷在谢莹舟的耳廓。

    “你是因为喝醉了。”谢莹舟柔声回应， 抱着叶无渐往二楼的主卧室走去， 心头滚烫，这样柔弱无力的叶无渐她从来不曾见过，这让原本也醉醺醺的她又沉醉了几分。

    “不是， 不是的， 舟，有火在烧我。”叶无渐的身子开始不停地颤抖， 声音也带着一丝哭腔。

    听到叶无渐哽咽的声音， 谢莹舟这才清醒了过来，她借着月光去看叶无渐的脸，只见她额角满是细汗， 长长的睫毛已经被泪水浸湿，绯红竖瞳中是迷茫， 委屈......这些同样是谢莹舟不曾看过的。

    “我看看。”谢莹舟用灵气将身上的酒气尽数散去， 用脚将卧室门抵开，把叶无渐抱进房中床上，这时谢莹舟也有些慌张了起来， 不知道叶无渐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将叶无渐放在床上， 握住她的手腕， 谢莹舟用灵气探查她身上是否有什么异样。

    而叶无渐唇瓣殷红，眼波流转，一副无助又柔弱的模样，谢莹舟只看了一眼，便连忙把头埋下，专心运转灵气。

    只是现在她跟叶无渐两个人，修炼的气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谢莹舟能做的十分有限，在能做的都做了之后，她依旧没探知出叶无渐身上有什么异常。

    “舟，舟，有火一直在烧我......”叶无渐呜咽着，原本如水激寒冰的悦耳嗓音变得低柔细碎，好似在强忍焚烧着她火焰。

    叶无渐总是这样，总是很会忍耐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谢莹舟低头去看她，只见她身上的衣衫因为燥热而被她自己扯得凌乱，但灵气却没探查出什么异常来，去抚她脸颊脖颈，那里的温度也跟平常一样，只是比自己的要热上一些而已，就连她额角的细汗，经过刚刚的一阵推搡，也已被擦干。

    “什么火？无渐。”

    “我不知道.....”叶无渐抓着谢莹舟的衣襟，声音又委屈又无助，泪水不停掉着，如同真的身陷火海，眼前的谢莹舟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胡乱抓着谢莹舟的衣服，拼命想要抱住她，“我好疼，好难受......”

    “我，我去给你准备冰水。”谢莹舟看着这样的叶无渐，自己又什么都做不到，六神无主，起身想着给叶无渐物理灭火降温一下。

    “不要，不要走！”叶无渐看谢莹舟起身，慌乱地拉住她的手腕，声音都在发颤，显然对于谢莹舟要离开这件事感到极深的恐惧。

    “好。”谢莹舟立刻坐回叶无渐的身边，她见叶无渐一张原本淡雅的脸此时艳若芙蓉，又是情动，又是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努力定了定神，俯身拥抱她，一层幽凉的灵气漫过叶无渐的全身，后者这才稍稍安稳了下来。

    谢莹舟口中喘着气，忍住想要欺负叶无渐的冲动，只是将她抱在怀中，双手交叉扣放在她背部，持续不断的用自身的灵气覆盖在叶无渐身上。

    而在使用灵气之后，谢莹舟的内心也冷静了下来，她猜想到叶无渐之所以觉得有火在烧，可能也有心理的因素，因为自她去魔域回来之后，谢莹舟就发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只不过叶无渐不愿意多谈，所以她也从未强迫过叶无渐起在魔域的事。

    “对不起，舟，”叶无渐心智已乱，可能在她的心里，长久以来真的已经压抑了太多事情与情绪，她紧紧抱住谢莹舟，身子不住发抖，后者感到有一阵温热滴落到自己的脖颈，“我不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的。”谢莹舟闻着叶无渐身上散发的幽香，温柔满溢，轻声安抚着。

    她的手指轻抚叶无渐微凉的发丝，不知为何，叶无渐对于自己是不是好人这件事，远比谢莹舟要在意，“没有什么需要对不起的。”

    “你会生我的气的，”叶无渐执拗地摇头，似乎断定了谢莹舟会因此而生她的气，她紧紧搂住谢莹舟，几乎要把她揉进怀中，“舟会生我的气的。”

    “不会。”谢莹舟任由叶无渐将自己抱得快喘不过气来也不推开她，侧过脸，凑到叶无渐耳边，“舟爱着叶无渐，不会生她的气。”

    “真的？”叶无渐抬头，喉中哽咽，凝视着谢莹舟，秋水盈雾，这让谢莹舟心头狂跳，耳根发烫。

    “嗯。”谢莹舟不像平常那样调侃叶无渐，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点头。

    伸手将叶无渐有些凌乱的侧脸碎发拢起，谢莹舟十分有耐心地道，“我知道你在秘境中做的事情，我没有生气，不过，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聊昆仑倾顶的事情......”

    “我不要！我不要你变神！”谢莹舟的话还没完，叶无渐已经不管不顾地摇头，接着便深深吻上谢莹舟的唇。

    谢莹舟的话尽数被堵在口中，呼吸一窒，跟叶无渐吻在一起。

    她早就想吻现在的叶无渐了。

    “我不要你变神，你是我的舟，我不要你变成别的人，我不要跟你分开的！”

    “我们不会分开。”谢莹舟的喘息加重，她感觉叶无渐不断地在哭，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身上，可这却让她更加兴奋。

    谢莹舟记忆中看到叶无渐在自己面前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哭得这么凶过更是从来没有过，虽然发现自己被叶无渐这一闹勾出了见鬼一般的怪癖，但还是觉得不能任由情/欲影响自己，她翻身把叶无渐压在身下，努力平息狂跳不已的心跳，抓着叶无渐的手腕，把它们压在叶无渐的头顶。

    “无渐，无渐乖。”谢莹舟的声音听起来又娇又柔，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清了清嗓子。

    而被她压在身下的叶无渐依旧哭个不停，如同海棠带雨。

    “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们会，我快要死了......”叶无渐睫毛坠着泪水，我见犹怜，“能不能，能不能等我死了，你再变神......”

    “胡，你怎么会快要死了？”谢莹舟见叶无渐终于出了心中最深的恐惧，一边轻抚她鬓角被泪水浸湿的碎发，柔声问道。

    “我不像你的，我成不了祖魔，即使古神不杀我，我也总有一天会被祖魔吞噬，舟，我好害怕......”

    “我杀了很多人，我还想让江羽做你的躯壳，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一开始我以为，只有更强的力量才能跟你在一起，可去了魔域之后，我发现，原来，原来我已经走到了尽头。”

    “你好像一团沙子，我越想要抓紧你，沙子就漏得更多，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叶无渐捂住眼睛，已经是泣不成声。

    “别哭......”谢莹舟眼角也是一热，心疼得要命，她侧躺着将叶无渐抱在怀中，“无渐，我们不会分开的，古神不会杀你，祖魔也吞噬你不了你。”

    “你怎么知道，就算你真的变神，你要履行跟长柳殷氏的约定，保护秦贞的国民，又要跟祖魔对决，你是保护不了我的。”怀中传来叶无渐带着哭腔的沉闷声音，对于这件事，可能在她的想象中，已经是一条死路了，所以她才会如此难过，才会执意想要带走谢莹舟。

    即阻止不了谢莹舟变神，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便只想着最后能跟谢莹舟一起过一段平和的生活，而后无憾地死去。

    但就算这样想了，这样做了，真的就能无憾吗？叶无渐的内心深处，其实早就郁郁难忍，几近崩溃了。

    才会有今天的失态。

    “可是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让祖魔找不到你啊。”

    “骗人！天下之大，从来就没有地方能容得下我叶无渐的地方。”

    叶无渐这句话，让谢莹舟想起叶无渐自以来的遭遇，眼中的泪水不知不觉也滑落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叶无渐搂得更紧。

    “无渐，我的心其实不太大，真要用我这颗心去装天下苍生，可能是装不下的，可要装你绰绰有余，你永远不会没有容身之处的。”

    “对长柳来，变神是为了保存人类的火种；对殷氏来，变神是为了保护秦贞的国民；对殷离来，变神是为了保护妹妹；对苍茇来，变神是为了主人能回归；而对天齐君来，变神是为了消灭祖魔...这些理由，其实都不是我谢莹舟的理由。”

    谢莹舟轻抚着叶无渐的长发。

    “如果让我心甘情愿变神的，理由只会是你，这种法会不会太狡猾？”

    “不，我不准！”叶无渐勒紧谢莹舟的腰。

    谢莹舟轻声笑了起来，沉静的叶无渐任性起来的模样，她也好喜欢。

    “从一开始，我们一起就被变神这件事推着走，好像没有任何选择，只能被迫接受所有既定的道路，可如今回头想想，我们也并非没有做出我们的选择，我们为了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你把灵气给我，开始修炼魔气，我吞噬了亚当神父的灵气，我们一起灭了太初阁，你吞噬了更多魔气，我们是从这些选择中得到一些好处的，也不好去，这些都是别人逼我们做的，对吧？”谢莹舟轻柔的嗓音在卧室中涓涓回荡。

    谢莹舟跟叶无渐两人，都不喜欢怨天尤人，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在她们相识相知之后，一同在这段充满迷雾与血腥的人生路上，携手行来，也许命运如天倾压在她们的头顶，但其实某种程度上，也让她们更加清醒，理智，对于事情发展的脉络，她们并不糊涂。

    只是面对的一切实在太难了，太绝望了，所以痛苦与崩溃的情感，还是会不由自主从她们那两颗坚硬如铁的心不心泄露出来。

    谢莹舟哭着对着天齐君的残骸害怕叶无渐讨厌自己。

    叶无渐醉酒哭着对谢莹舟她不要分开。

    而这些人性才会用的情绪，也正被她们体内各自的灵气与魔气稀释着，所以叶无渐才会觉得有火在焚烧着她，可能有一天，焚烧着她的火焰熄灭，她的人性也就消失了。

    她们害怕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你去了魔域，其实也有我的默许，我知道你想做，就让你去做，从来不去阻止，因为我们很多想法都很像的，我可以理解无渐，”谢莹舟的每句话都温柔得让人心神安宁，她缩下身子，跟叶无渐四目相对，“甚至我第一眼看到江羽，就知道她是你为我准备的，我那时生气也不是在生气你要我去夺舍另外一个人，我只是觉得，江羽她太纯洁，太无辜了，夺舍这件事，我自己也想过，可我想着夺舍的对象，要是一个坏人或是一个快死掉的人，而不是一个女孩。”

    “而且其实我们都知道，夺舍是不可能成功的，无渐，就算是我跟神脉道性分割，我们彼此依旧有联系，如果是降神夺舍在另一具身体上，那具身体会立刻崩溃，因为那身体没去过卢至村子，没有卢至善剑，也没进过地祠，这样的身体，是无法承受跟神脉有如此深入的联系。”谢莹舟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一脸愁容，脸上反而一直带着温柔的微笑。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叶无渐看着谢莹舟，眼里满是泪水。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哥哥也是这样，秦月也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只是，手刃无辜的人，我已经不想再做了。”谢莹舟握着叶无渐的手，“我跟棠羽住在一起时，知道她半夜总是被噩梦惊醒，哭着喊爹娘，哥哥，她六、七岁就流落江湖，一直孤零零的，我觉得她好可怜，可那都是我造成的。”

    “我还从方愚那里学了一个词，叫推己及人，我努力想要你好，很多人对于自己的家人亲友，也是跟我一样的，”到这里，谢莹舟又微微笑了下，“这个，你自然都懂的，变神这件事已经是一桩无法逆转的交易，可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已经不绝望了，因为最后居然是我变神了就能救叶无渐，这个筹码，是我们这一路走来，意外被添上去的，如果我们不曾相知相爱，如果你不曾事事想着为我，修炼魔气，如果我不曾想过杀祸殃而让你吸收那么多魔气，变神就只是别人在强迫我去承担一个我不想承担的责任，我们的反抗并不是石投大海，你知道吗？无渐，有这个筹码，就足够我甘心做任何事了。”

    “好喜欢你。”谢莹舟看着依旧梨花带雨的叶无渐，“想要跟你一直在一起。”

    “你想怎么跟我在一起？”叶无渐带着鼻音，她依旧不知道她跟谢莹舟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无渐，你不用再变得更强了，不要想着怎么保护我，也不用想着会跟我分开，一切都没事的。”谢莹舟凑近叶无渐，“我们一起再做一次救师尊时那样的准备吧。”

    “这次，是救你，好不好？”

    “不好，我不依，不准你变神！”

    谢莹舟实在忍不住，主动去吻叶无渐，总之，有什么话，明天等叶无渐清醒再跟她吧。

    作者有话：

    忍住想要欺负叶无渐的冲动（划掉），忍住想要被叶无渐欺负的冲动

    （本来想写车，但剧情太多了，没写出来，下次一定）

    现在她们两个的人性其实已经少得只能牵系在彼此身上，几乎看不到别人，苍茇，江羽，棠羽......谢莹舟并不是不能回信，她只是不觉得回信有什么意义，对着叶无渐以外的人描述自己所见所闻有什么意义，很无情对吧，因为描述角度是在她们两个身上，我故意写的

    还有，18岁是心理年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