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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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见过的。”陆朝南礼貌地对康寰点了点点头。

    言罢,他看向康辞,自然地将背包挂在衣架上,补充似的:“很熟。”

    久违的声音拨动听觉神经,若有似无,不知在暗示什么。康辞的脸“噌”地一下,全红了。紧接着他低头看一眼自己喜庆的红配绿,手忙脚乱把拉链往下拽,慌忙脱了,团成一堆往沙发角落里藏。

    好长时间都没见面,结果被陆朝南看见那么丑的样子。

    康辞尴尬得恨不能钻地缝。

    可惜没有地缝给他钻,他不话,陆朝南也没再继续,转过头去和庄怡丽、康寰与各位教授招呼,言谈间很有些不卑不亢的气质。

    康辞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坐回了位置上低头无意识地画着手机屏幕。

    “阿辞,对吧?”

    悦耳的声音突然靠近,康辞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时形容不出复杂感慨,只呆呆地应了一声:“啊……唐老师。”

    唐柠坐在他旁边,笑容一如既往的明丽:“叫学姐就好啦,老师,好老哦!”

    不擅长和女生相处,遑论他与唐柠本就没什么交集,康辞笑笑,将注意力转回手机屏幕,企图用各种暗示告诉唐柠他是个社恐。

    或许唐柠惯于同学生交道,并未将康辞的躲避放在心上,自来熟道:“之前就听师兄起你,又努力又聪明,他夸你写的那篇关于担保责任的文献综述很全面,刚好我研究的方向在担保法,想拜读一下你的综述,可以吗?”

    师兄,这哪个年代的叫法……

    可陆朝南竟会对唐柠提起他吗,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好像是有点感冒了,否则怎么会有点呼吸不畅。

    康辞吸吸鼻子,声了句“谢谢”,却没答应要把论文给唐柠看。

    他的抗拒有点明显,唐柠没有强求。她笑笑,发现提起陆朝南时康辞眼睛会不易察觉地亮一亮,便道:“陆师兄很在意你哦,他平时话少,我找他聊天他都不太吭声,但提到你就像突然开了话匣子。”

    “……不太清楚。”康辞揉了一把耳朵,那里正在发烫。

    面对女生他总不想深入接触,唐柠连着两次找话题都没得到回应,本是有点尴尬地坐着,身后绕过一个人,拉出康辞另一边的椅子。

    “我坐这儿好了。”陆朝南的声音并不向对着他们,“谢谢康老师。”

    “师兄你来啦!”唐柠招呼他,“正和阿辞谈到你。”

    一股熟悉的薄荷烟味道,身侧有人落座,带起一股清新又辛辣的风。烟和同样后调的衣物清新剂中和后没那么惹人反感,成了某个人独一无二的标识。

    “我坏话呢?”陆朝南问。

    唐柠笑呵呵地:“怎么可能你坏话嘛……”

    “不好讲。”陆朝南话里有话地,余光若有所思地掠过康辞。

    康辞转过头去,和陆朝南四目相对后骤然移开。

    什么叫“我坏话”,又在指桑骂槐。

    康辞不自觉地撇嘴,露出个颇为委屈而嫌弃的表情,用手指摩挲屏幕。

    而陆朝南的存在感太强,仿佛记忆被拉回自习室遇见对方的那天,靠得很近的座椅,陆朝南扶在他的后背的手,话时,温和醇厚的声线能让他浑身一麻。

    耳朵已经红得快冒烟了。

    好在很快,开席解救了暂时性社恐患者。

    聚会的主角仍然是教授老师们,几番寒暄后,角落里的“家属”就不再是讨论的焦点。康辞对这结果求之不得,干脆埋头苦吃。

    他坐唐柠和陆朝南的中间,开始不觉得有何不妥,等吃了五分饱,慢半拍地发现不对。

    唐柠有意找陆博士聊天,话题都正正经经,比如“某教授那篇论文你有下载过吗”“老师组会今天那篇文章你有什么理解”。陆朝南基本都会答,言简意赅,偶尔多几句,基本都是学术问题,并听不出任何暧昧情愫。

    可也许唐柠笑得亲切,陆朝南不那么大声话时显得温柔;也许康辞心里有鬼,某种猜测挥之不去,总觉得他们两个是在借学术讨论聊一些秘密。

    难受,真的很难受。

    知道这样不好,但控制不住地觉得难受。

    甚至开始错觉自己是个电灯泡,应该挪个位置,把空间留给二位俊男靓女。

    嘴里的松鼠桂鱼它突然就不香了,康辞端起手边的果汁把西瓜当“南瓜”狠狠地吸了一口,心中郁结仍没有半点缓解。

    服务生上了新菜,豆腐雕刻成栩栩如生的兔子,淋一勺桂花酒酿,勾勒出广寒宫的轮廓,写意得很。再点缀桂花干,在巴掌大的白瓷餐盘中摆出一副蟾宫盛景,制作得很有创意,看起来像某种甜品。

    殷勤地介绍完用料,服务生顺时针将每份瓷碟摆在客人手边。她做事麻利,不一会儿就转到康辞身边,可将要去端,有个人的动作更快。

    陆朝南神情自若地推过刚放在自己手边的那一份,给了康辞,再接过新端的。

    意外的动作,康辞看他一眼,陆朝南却置若罔闻,还给康辞拿了个勺子。

    康辞:“……干什么?”

    陆朝南的目光从那两个并排的瓷碟掠过,沉默了会儿,仿佛有难言之隐。

    康辞对他各种奇怪动作都快要习以为常了,没多问,被面前做工精致的甜品吸引了,算尝一尝——他还挺喜欢桂花的。

    入口爽滑,带一股甜腻的香气。可这香味只停留在鼻尖,并未传递至唇舌,于是甜就从腻味变作了轻盈,如秋风挟卷过沾着深秋丹桂气息的雨后空气,急匆匆地扑面而来,又急匆匆地擦肩而过,只留下一点悠长的清凉的余温。

    豆腐口感如同布丁,桂花味又做得非常好,哪怕酒酿稍微差些,瑕不掩瑜。康辞默默给这道菜了个8分,心道:下次撺掇庄女士做一做……

    甜品分量不多,康辞两三口就吃光了。

    他意犹未尽,咬着筷子,自觉差不多可以找理由早退了,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了另一份桂花酿,造型完整,一点都没动过。

    康辞眨眨眼,不由得望向自己的右手边。

    陆朝南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剃鱼刺,动作从容得好像那个瓷碟是自己凭空瞬移了位置。

    “不吃吗?”康辞问他。

    陆朝南摇摇头:“我不爱吃豆腐。”

    用了几秒钟判断陆朝南是不是故意让他,无论答案是与否,康辞都感觉被照顾了,郁卒了一整晚——或者更久——的心情霎时有所回暖。

    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他本就略下垂的眼角弯得更有弧度,对陆朝南开开心心地笑了下,端过那碟甜品继续津津有味。东西不多,康辞却觉得这几口比今晚的整餐饭都让他身心满足。

    连刚才酒足饭饱的困顿都没了。

    啊……

    好想回家游戏。

    康辞思索着,瞥一眼身边的陆朝南似乎也差不多了,偷偷在饭桌边摸出手机。

    某人的电脑桌面事件让康辞长了个心眼,立刻下单防窥膜贴好。哪怕陆朝南就在旁边,他也不用太逼着,避免了当面被戳穿——两人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康辞很清楚,朦胧的影子很好,一旦戳破了会变丑陋,他希望这种不清的时间能更久一些。

    QQ里,“南瓜”的头像是彩色的,右下方有个请勿扰的标识。

    “嘁,”康辞暗道,“我就要扰,我还当面扰。”

    KK:好无聊啊我想游戏QAQ

    消息发出的瞬间,他听见了陆朝南放在桌面的手机“嗡”地一声。

    诶,不是请勿扰吗?

    “特别关心”发来了消息,陆朝南瞥一眼,瞳孔轻轻地收缩两下。

    他拿起手机,感觉康辞好像在专心看什么东西后,轻咳两声掩饰尴尬,随后站起身无比自然地走出了饭店包厢。

    拐过曲折回廊,陆朝南往后确认没有人跟上,随意地靠在拐角墙边开手机。

    康辞早就想走的情绪是明显写在了脸上的,陆朝南没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发消息。饭局不好玩,唐柠找他话虽然内容并无不妥可态度已经有点不太像公事公办,陆朝南选了个隔开她的位置,就是想摆脱——组会上已经够难受了。

    他对女生的示好通常都放置处理,平时是比较疏远的人,接触起来一两次不回复,女生们基本能懂他的意思,便不再一个劲往前凑了。

    少年时代或许有死缠烂的心情与时间,等到了陆朝南这个岁数,半大不,也没谁再为了追求一个人而耗费三五月、三五年。

    过不了多久,唐柠就会知难而退,因为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陆朝南。

    只因为他们好像很“般配”。

    建立在称量上的感情永远不会长久,更何况陆朝南对她一点想法都无。

    KK:好无聊啊我想游戏QAQ

    KK:你在干什么

    陆朝南想:“明知故问。”

    但他配合康辞继续演,久违地从这种幼稚把戏中品出一点学生的浪漫。知道与不知道的情形下对话,他的心情似乎也完全不同了。

    南瓜:饭局

    南瓜:我算找个理由溜走

    KK:怎么溜

    南瓜:就要去约会

    KK:?

    KK:有用吗

    KK:有用下次我也试试

    南瓜:试试呗

    KK:?

    这反映让嘴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扬,察觉到时,陆朝南有片刻怔忪。

    他摸了把脸,好心情似乎有点太外露了。

    对康辞,他总是留一点目光,无意识地就养成了习惯。

    从某天陆茜故作夸张地趣开始,陆朝南就不太控制得住自己往某方面想。游戏也好,现实也罢,的确,或许意识到游戏里无话不谈的夜隐是康辞那天起,对方逐渐成为了一个特别的人——尽管不全让他心情愉快。

    但这特别在哪里呢?

    他为什么会并不在乎康辞那些听了原本让人生气的话,反而觉得对方可爱?

    是喜欢吗?

    陆朝南不敢细想,担心着他是不是会错了意。

    作者有话:

    明天真的要休息了,手腕开始痛,不知道是上班搞的还是写签名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