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委屈
景澄看了看自己被牵着的手,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江渊抬眸看他。
景澄原本想他自己能走,可是对上江渊那深如寒潭的眸子,又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了起来,然后把头撇到一边。
“怕我?”江渊没有因为他的挣扎就放开手,反而又握紧了一些。
景澄摇摇头,他怕江渊干什么,他现在看江渊的感觉更像是闯了祸被家长逮住的孩子,只是有点不敢跟他对视而已,鬼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实在诡异的很。
席凡的嚎叫声越来越刺耳,景澄好像找到了转移话题的理由,看了看那边,道:“就让他们这么一直下去?”
可是江渊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道:“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景澄抿了下唇,不话了。
江渊牵着他往外走,巷口江家的车停在外边,警车的鸣笛声正在由远及近的传来,景澄抬头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江渊拉开车门,淡声道:“这种程度的聚众斗殴,怎么也得拘留半个月起了,还不上车,你想跟他们进去挤挤?”
景澄转头看他,又低下头往车上爬,声嘟囔着:“这么凶干什么……”
江渊愣了一下,差点气笑了,这就他凶了?他只要想起刚才那根棍子差点在景澄脑袋上就忍不住后怕,他这是赶过来了,那要是没赶过来呢?景澄现在会怎么样?他都不害怕自己死在这儿也没人知道吗?
景澄在座位上坐好等了半天都没见江渊有动静,他抬起头瞄他,却发现江渊站在车门前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江……渊?”
江渊上了车坐在他旁边,道:“去医院。”
景澄一听见医院这俩字仿佛就能闻见浓浓的药味还有消毒水味,“我不……”
江渊瞥了他一眼。
景澄:……见鬼了也是。
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司机在前边开着车,从始至终安静如鸡,窗外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在江渊的侧脸上明明暗暗,他看着窗外,试图平复自己烦躁不堪的心情,可左边几次偷偷瞄过来的视线让他完全没办法静下心。
——江渊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这是景澄在这安静的车厢里里唯一在脑子里刷屏的一句话,即使再不想承认,景澄也得承认他确实有点怂了,他有点儿怵江渊这个样子,不理他的江渊让他觉得无比别扭,还有点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车身突然颠簸了一下,极其轻微的幅度,可是腿上的伤处碰到了座椅边缘还是疼的景澄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上的痛处这时候好像才因为突然的疼痛被调动起来,让景澄再也忽视不了,胳膊疼,腿疼,后背也疼,如果是以往这并不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可是现在,景澄心里莫名委屈,又觉得江渊不想理他,那他还坐在他车上干什么,还不如回家呆着,在床上躺尸好歹还能舒服些呢。
江渊正心烦意乱,又生气后怕又惦记着景澄身上的伤,他原本想收拾好心情再跟景澄话,避免景澄再觉得他凶他,可是身边传来的吃痛声断了他的计划。
他转头看前边吩咐道:“开稳点儿。”
司机降了些车速,道:“是,少爷。”
身边的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江渊刚准备看他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他给景澄的表。
“停车,我要下去!”景澄对司机道。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然后继续平稳地开着车。
江渊皱着眉,“你要干什么?”
景澄不看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下车你没听见吗?”
司机又看了后边一眼,有些为难道:“少爷?”
江渊道:“继续开你的。”
司机道:“是。”
江渊将前后座的隔板升起来,隔绝了司机的视线,看景澄就低着头也不话了,心中的烦躁尽数化成了无奈,他伸手捧起景澄的脸,道:“你在闹什么脾气?”
景澄就算脸被抬起来也不看他,又伸手扒拉他的手,闷声道:“你又不想看见我还非让我坐你车上干什么,我不会再犯校规了,补课我会让黎念帮我补,你也不用难为自己管我,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想和我话,我也不想和你话,你让他停车,我要回家。”
江渊怔了一下,“谁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跟你话了?”
景澄的唇瓣泛着白,脸色也不太正常,路灯的光照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额头上细细的汗,江渊表情严肃了起来,刚要话,车子突然急刹车。
“唔——”景澄后背撞到座椅上闷哼一声,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怎么回事!”江渊伸手扶住他对着前边问道。
隔板对面传来了司机有些模糊的声音,“少爷,刚才有行人闯红灯,抱歉。”
司机心里简直是日了狗了,平常也没觉得什么,怎么今天路上状况这么多,就算隔着隔板看不见少爷的脸色,但是听声音就能听出来他已经生气了。
“景澄。”江渊根本不清楚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又严重到什么程度,只能有些焦急的喊他,“怎么样?”
“疼……”景澄吐出一个字,他是真的疼,原本静止不动已经很难受了,这一撞,他感觉内里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撞散了一样。
完了这个字,又想伸手推江渊,“不要你管……”
江渊见他这时候还不忘跟自己闹脾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干脆一伸手就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车厢空间大,景澄被拎起来侧坐在江渊腿上都不显得拥挤,他蒙了一瞬,又惊的瞪大眼。
江渊先发制人:“别动,一会儿再颠簸一下你真得废在车上。”
景澄瞪着他,又生气又委屈,凭什么江渊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他当他是什么?!耍他很好玩吗?!
江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指不定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只刺猬,浑身是刺儿,可偏偏心思敏感,感觉委屈了就竖起一身的刺儿要扎人,恨不得马上把人推的远远的,都不给人话的机会。
“我没有不想理你。”江渊只能软着声音哄,“你我凶你,可是我又生气又后怕,心里乱的不行,我怕我跟你话你又觉得我凶你,想着缓缓再跟你话。”
景澄抬眸看他,反驳道:“又不是我想要架的,是他们堵我的。”
那模样带着点儿委屈,还有点不服气,丝毫不觉得自己哪儿错了,还带着那么点儿跟家长告状的意思,也忘了就在上一秒还要跟江渊划清界限,简直好哄的不行。
江渊拿起那块儿表重新戴到他手腕上,一针见血:“有藏表的时间没有跑的时间?”
景澄僵了一下,又心虚起来。
江渊让他侧着身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又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固定,避免再碰到后背的伤,又在他不自在地挣扎时道:“还想让我跟你我为什么要生气吗?”
景澄老实了。
江渊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得出他心虚,但也不想在他还伤着的时候跟他讲清楚这些想起来就不让人开心的事,然后道:“闭眼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到了医院我叫你。”
景澄乖乖闭上眼,然后又睁开,道:“我不想去医院。”
江渊垂眸看他,耐心道:“必须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检查的结果只是皮外伤,那就带你回家。”
景澄睫毛颤了颤,抿了下唇,又道:“我不想回家。”
江渊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道:“我带你回家。”
景澄怔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江渊带景澄去的是一家私人医院,私密性很好,全是单独病房,所以在外边的人也不多,江渊是抱着景澄进医院的,因为到医院的时候江渊叫景澄起来时却发现他有些迷糊,身体也越来越烫。
接到消息的医生护士推着病床等在门口,江渊把景澄轻轻放在病床上,手却被景澄紧紧抓着不放,医生用手探了一他的温度,道:“他在发烧,除了击伤还有别的伤吗?”
江渊道:“我没有看见除了棒球棍之外的武器。”
景澄意识模糊,周围人影晃晃,他只认得一个江渊,也只能抓住江渊,内心的不安和惶恐在不断增高的温度中逐渐放大,他极度缺乏安全感,下意识觉得只要他放了手江渊也会像他母亲那样一去就不回头。
江渊被他抓着手,俯身安抚他,“没事啊,澄澄乖,我在呢。”
私人医院并没有那么严谨的规章制度,在这里顾客至上,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所以景澄不松手江渊也就跟着进了急诊室。
纵然江渊心里有准备,可是医生把景澄的衣服掀开的时候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止胳膊上有青紫的交纵痕迹,还有肚子上也有两道,脱了裤子,腿上也有,简直触目惊心,这还只是前面。
腰侧有痕迹延伸至身后,医生让他侧了个身,果然,重灾区在背上,零零总总的至少有五六道棍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