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回到座位上，余光瞟了一眼江渊，手中往外拽着下节课的书，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不是去厕所吗，刚怎么没看见你们？”

    江渊还在想刚才听到的那些事，骤然听见声音，下意识道：“嗯？你什么？”

    景澄动作微顿，然后道：“没什么。”

    叮铃铃铃——

    江渊侧头看他。

    少年唇瓣抿成一条线，垂着头不大高兴的样子，拿起水杯想喝口水，却又发现杯子里没水，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江渊把自己的水递过去，在少年拒绝前开口道：“程野叫我是有事要跟我，不是要手牵手去厕所。”

    景澄眉梢一动，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水，道：“谁管你们是不是要手牵手去厕所。”

    程野原本倚着江渊的桌子，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个对话，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默默的坐直了身子。

    景澄喝着江渊的水，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和江渊变得这么不分你我的，反正就是自然而然的喝了，也不计较是不是在间接接吻，尤其是在江渊告白之后。

    江渊勾起唇角，很是满意景澄越来越不跟他见外的行为，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时间再进展一些，毕竟，他觉得以景澄的性格，他不提的话，景澄是不会主动提起的，就算潜意识里想着什么，大抵也会下意识用别的东西遮掩住。

    不过，李维那件事，如果他在重复着自己的行为的话，那必定跟一个女生有关，也许是受到伤害了，也许还没来得及就被景澄发现了，可是如果让景澄主动去找，那就不是他自己看见的，否则当时就动手了，全校不怕景澄的人没有几个，跟他这种事情的更不会有什么人。

    江渊脑子里几乎瞬间跳出一个女生的名字：黎念。

    只有她可以接近景澄，也不害怕景澄，如果她感到恐慌是会跟景澄的，或许是想让他帮忙，又或许是惊慌下的求救，因为不管怎么样，景澄在一中的威慑力也是很强的，有人看见景澄去问李维，那也就是询问之后才有的冲突，这样看来，黎念应该还没有受到实质伤害，要不然就不会有问这个环节了。

    江渊很想问问景澄当初的事情，可是他却明白景澄大概不会跟他，因为事关女孩子的清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力承担下来，不管问什么也不开口，看来，这件事，估计要去问问黎念了。

    “上课之前，我要一件事。”徐苗站在讲台上摆摆手压下了班长要喊起立的动作。

    “下周一，将进行第一次月考，这次的考试成绩平均分将直接关乎到优秀班级评选，希望同学们认真对待，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准备这次考试，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一句话完，底下的学生们立马变了脸色，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都是苦瓜成了精，碍于是班主任的课，没人敢有太大的动作，也只有同桌之间用眼神交流一下，再有胆子大的低声抱怨几句，又在徐苗回头的时候安静如鸡。

    景澄不像以往，听见考试的时候当没听见，他怔了一下。

    江渊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道：“澄澄，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景澄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总算有了些这次考试与他有关的实感。

    景裕泓让人做了一大桌子菜等在家里，时不时的看看门口，可是时间一圈一圈的转，等待的人还是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一辆车停在景家门口已经有一会儿了，司机站在车门前望风，烟瘾犯了想抽根烟却又顾及着车里的人，手指在兜里的烟盒上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抽了出来，看了看漆黑的车窗，侧头无声的叹了口气，这种天儿，蚊子还挺多。

    江渊陪着景澄在车里坐着，见他垂着眸子沉思，又看看窗外，然后继续沉思，简直不能再纠结了，想起中午那通电话，试探问道：“你和你爸吵架了？”

    景澄闻言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嘟囔道：“要真是吵架还好了。”

    江渊挑挑眉，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景澄后仰倚在靠背上，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真他妈神奇，总是突然来个急转弯，江渊问他，他又不知道怎么，可是让他现在回家面对他爸，他倒宁愿呆在外边喂蚊子，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还怀了孩子先是被原配戳破又被亲生儿子知道了这种事，景澄光想一下就觉得窒息了。

    江渊见他的表情有些抽搐，着实来了些好奇心，什么事儿能让他们家澄澄纠结成这样？于是他问道：“不能告诉我？”

    景澄舔了下唇瓣，眼珠转了一下，然后朝江渊勾了勾手指头，江渊乖乖凑到他面前，景澄把手肘搭在双膝上，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江渊点头：“你问。”

    景澄道：“如果你新娶得老婆跟别人有了孩子你还不知道，然后是你原来的老婆告诉你你被绿了，你儿子也知道了，那你面对你儿子的时候尴尬吗？”

    江渊微微皱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他转瞬一想，再结合景澄现在的行为，悟了，但是这件事他应该没办法给景澄什么意见，于是道：“第一，我不会有老婆，第二，我也不会有儿子，所以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回答。”

    景澄啧了一声抬眼看他，“你就想象一下，如果发生了这些事你会是什么心情。”

    江渊想了一下，有些探究的看着他。

    景澄被他看的发毛，道：“你看我干什么？”

    江渊道：“你难道有绿人的爱好？”

    景澄：？？？“我没有啊。”

    江渊耸耸肩，“那想不出来。”

    景澄：……江渊好像有那个大病。

    江渊没理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凑近了他道：“澄澄，你怎么总爱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呢，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假设的出来，在你之前我又没有喜欢过别人，连个代入都做不到，怎么能想象后边的心情？”

    景澄见他凑的近，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那件被他刻意抛到脑后的事情又被提起来了，江渊好像格外热衷于提醒他这件事，明明当初是他的可以慢慢来的，一下子，又心乱如麻了起来。

    江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话头顺势一转，问道：“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澄澄，我大概有些明白的，但是你得告诉我具体一些，我才能给你意见。”

    景澄纷杂的思绪一下子被止住，又回到了这件事上来，他想了想，然后道：“你去考试的那天早上，我知道叶心怀孕了，从家里出来给我妈发了个信息，后来你就知道了，我妈跟我，我爸不可能会有除了我之外的孩子。”

    几句话概括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江渊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景澄会那样难过，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你是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件事之后面对你爸？”

    景澄点了点头。

    江渊道：“那就看看你爸怎么跟你。”

    景澄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江渊道：“阿姨应该不会告诉叔叔你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毕竟你是和叔叔在一起生活，她为你着想一定不会让你们的关系变得尴尬，叔叔也不会自己把这件事给你挑明，所以你只用回去之后看叔叔怎么跟你，然后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就算双方心里明白，也不用一定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景澄道：“也就是我爸为了面子肯定不会实话，而是会找个理由糊弄我，所以我顺着他的话假装不知道就行了是吗？”

    江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没想到景澄会这样干脆的讲出来，点点头道：“是。”

    景澄点点头，伸手拉开车门。

    江渊挑了下眉，“这就走了？连句拜拜都不跟我？”

    景澄动作微顿，然后又一把拉上了车门，转头盯着江渊看。

    司机正在抓耳挠腮地挠痒痒，这么一会儿，就给他叮了好几个包，听见车门动静的时候喜上眉梢，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大苦难了，心高高的飞起来，又在下一声关门声中掉在地上碎成了渣，蚊子在他耳边嗡嗡的叫，好像是在得意的笑，他伸手一拍，掌心多了抹血色，那蚊子吃的贼饱。

    江渊因为他的动作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景澄看了下江渊，然后抿了下唇，道：“江渊，你一直在提醒我跟我告白的事情，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让我慢慢来？”

    江渊又愣了一下，但是并不意外他的聪明，他一直都知道，景澄是很聪明的，他笑了一下，承认道：“是。”

    景澄皱眉道：“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喜欢，我原来觉得我是喜欢黎念的，可是黎念告诉我我并不喜欢她，我……我觉得我不喜欢你，可是……”

    江渊十指微微攥紧，问道：“可是什么？”

    景澄垂了垂眸子，又抬头看他，坦诚道：“我喜欢跟你呆在一起，也想跟你呆在一起，可是有的时候我又会害怕呆在你身边，还有很多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黎念觉得我不喜欢她，那你觉得呢？我喜欢你吗？”

    江渊微微睁大眼睛，但是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唇边，问道：“如果黎念吻你，你会反感吗？”

    景澄微微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话扯到这上面来，问道：“黎念为什么要亲我？”

    江渊道：“因为亲吻是一件极为私密的事情，它只对喜欢的人放开权限，假设一下，如果黎念要亲你，你会让她亲，还是会反感把她推开？”

    景澄想了一下，如果黎念要亲他，几乎是瞬间，他就拧起了眉，摇摇头，“推开。”

    江渊笑了一下，带着些私心道：“可是你那天在巷子里没有把我推开，你不反感我吗？”

    景澄怔了一下，想起那个隔着指尖的吻，下意识道：“可是你并没有亲我。”

    江渊心脏颤动了一下，道：“那要我亲你试试吗？”

    景澄看着江渊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紧张了起来，“试……什么？”

    江渊又凑近了些许，几乎把他逼到了角落，喉结微动，然后抬手将眼睛摘了下来，“用三秒的时间试试你会不会反感我的吻，如果你反感，到不了三秒就会推开我，但是如果你不推开我……”他没有把话完。

    景澄看着他逐渐靠近，背后就是坚实的车门，退无可退，只有一双手慢慢攥紧，他盯着江渊的眼睛，那双凤眼中像是有个深邃的漩涡要把他吸进去，然后，唇瓣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1——2——3——

    江渊在心中默念，他看着景澄睁大的眼睛，双手依然在身边放着，身体僵硬，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把他推开，唇边微微勾起一个笑容，他稍微退开一些，然后道：“澄澄，这次不许再害羞的变成猫了。”

    景澄心跳的极快，快到他都以为心脏会从胸腔中蹦出来，听见江渊的话，他有些迷茫的道：“什么？”

    回答他的，是江渊再一次覆上来的唇，不再是唇瓣触碰唇瓣的浅尝辄止，而是开了他的齿关，捉住他的舌尖邀请共舞。

    景澄再一次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轰鸣。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像是没过多久，景澄渐渐感觉喘不上气，他伸手推着江渊，喉间发出抗议的模糊音，却感觉全身像被收走了力气，变得软绵绵的。

    江渊放开他，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睛和红红的脸颊，又看他被吻的鲜艳的唇，眸子渐深，嗓音中夹杂着几分暗哑，道：“澄澄，反感我吗？”

    景澄微微喘息着又挣扎着将思绪从那个灼热的吻中扯了回来，他的心是乱的，可是却也在清楚的告诉他，不反感，他不反感江渊的吻，不反感江渊的触碰，甚至，甚至还觉得是舒服的。

    江渊见他渐渐平复了呼吸，又凑近景澄，“澄澄，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眼见他又要亲上来的架势，景澄眸子微颤，他现在需要自己安静的想一想他对江渊到底是什么感觉，于是他一把推开了江渊，然后急促的扔下一句：“我要想想！”就猛地拉开门下了车，落荒而逃。

    江渊手中落了空，撑在他做过的座椅上，看着他匆忙逃走连车门都忘了关，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然后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