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 是真的,还是在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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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之眨了眨眼睛, 整个人显然还没能从那一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眼眶鼻头微微有些泛红,目光迷蒙,自带着几分慵懒气息, 而长长的睫毛虚颤了两下, 大约是还在想赵如卿方才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欺身上前, 赵如卿捏了捏他的鼻尖:“你还没清醒吗?”

    身下温热的身躯颤抖了那么一瞬,她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便见到他从耳根开始蔓延开一大片红晕。

    “梦见……从墙上摔下来了……”他慢吞吞地着, 无处安放的双手分开放在了椅子扶手上,发冠被他用指勾着,在手上一晃一晃,微微垂下眼睑数息, 他又抬眼看向了她,“梦见你你不喜欢我。”

    “朕在梦里真的这么吗?”把他勾在手里的发冠拿在了手里,赵如卿理了理他凌乱散开的头发, 眼中含笑,“是真的,还是在骗朕?”

    顾兰之看着她,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是、是骗你……”

    “那么, 骗朕应当有什么惩罚吗?”赵如卿把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束到一起, 随手便把发冠重新给他戴上了,“这是欺君之罪,你对不对?”

    “对……”顾兰之仰着头看她,“陛下想怎么罚我?”

    赵如卿笑了一声,正想什么,却听见远远传来了钟声。

    天光大亮。

    又是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听见茶房外面有细密的脚步声,应当是宫人们已经捧着洗漱等物候在外面。

    “你回去换身衣服, 早上不必来弘文馆了,下午直接去教麟儿练字吧!”她站直了身子,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皱褶,然后转了身,便往茶房外面走去了。

    .

    岑荇揉着眼睛回到了顾宅。

    在如意楼玩了一晚上,到后半夜才随便找了地方囫囵睡了一觉,他觉得腰酸背痛,连走路都要走不稳了。

    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不能再玩到后半夜,一边又在想等到了南海郡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像如意楼这么繁华的地方,他叫开了大门,与管家了个招呼,着呵欠准备去收拾行李。

    管家回身关上门,笑道:“岑郎早上和我们家郎君一样用些馄饨么?”

    “好的好的。”岑荇应下来,又有些怀念地拍了拍管家的肩膀,道,“今天就要去南海郡上任啦,最后一顿馄饨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管家笑着道:“刚才郎君还让厨房收拾些馒头炊饼之类让给岑郎带上呢!”

    “我去找君佩话。”岑荇揉了揉眼睛,“昨天君佩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有时间吩咐让人准备馒头炊饼?”

    “就刚回来,就比岑郎您早一刻钟。”管家笑着回答了,“我这就去给岑郎把馄饨给端上来,还是送到书房去么?”

    “咦?他也才回来吗?”岑荇愣了一会,他往书房看了一眼,又想了想,道,“就送书房吧,我和你们家郎君一起吃就好了。”

    管家应了下来,就往厨房去了。

    .

    进到前院,岑荇先往自己住的屋子去擦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去那边正厅找顾兰之。

    正厅中,顾兰之还是穿着昨天晚上的那身衣服,头发上的发冠有些松散,不似平常那么整齐——岑荇脚步顿了顿,一下子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在如意楼上看到的那情形,他忍不住朝着好友的脖颈耳后看了一眼,目光忍不住就乱晃起来。

    听着脚步声顾兰之抬了头,随意地和他了声招呼,指了指桌上的馄饨,道:“正好刚送来的,趁热吃。”

    “啊啊好的。”岑荇莫名心虚了一会,赶紧到桌子前坐下,拿起了筷子就默默捧起了碗。

    一个夜不归宿也不知去了哪里、头发还搞得乱糟糟的好友就坐在对面,岑荇感觉自己压抑不住乱想的心思,吃了两个馄饨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君佩,你昨天上哪去啦?我刚回来的时候,管家你也才回来没多久。”

    “圣上昨天出宫体察民情。”顾兰之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然后正好遇到北边有急报,我就跟着圣上进宫了一趟。”

    “哦哦哦这样啊……”岑荇感觉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什么他刚才还很担心真的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刚才都有点担心。”

    “我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去过的地方比你多多了。”顾兰之笑了一声,“你的行李收拾好没有,路引之类都备好了吗,等会我送你出城吧?”

    “好啊!”岑荇点头应下来,“路引之类昨天就专门放好了,等会再检查一下还有什么忘了带的就好了。”

    “给你准备了马车,等会我让顾苗帮你一起搬上去。”顾兰之着就站了起来,“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岑荇吃了个馄饨,点了点头,又看着顾兰之的背影发了愣——也不知为什么,他就又觉得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不是像刚才顾兰之的那么轻描淡写,否则为什么早上才回来,就算外面宵禁了,那不就是圣上一句话就能让他出来的?

    .

    吃过了馄饨又重新把行李检查了一遍,岑荇带着书童一起把箱笼都搬上了马车。

    日上三竿,这天气已经让人觉得有些热辣,不过就这么点工夫,就闹得人出了一身汗。

    坐上了马车,忍不住便把车帘拉开,让风好吹进来凉快一些,岑荇看向了对面的顾兰之,问道:“你等会怎么回来,走回来吗?”

    顾兰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是骑马了,后面跟着两匹马呢!”

    岑荇听着这话干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紧张么,第一次一个人上路,就开始语无伦次了。”

    “路上心,晚上尽量别赶路。”顾兰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能住驿站就住驿站,不要去借宿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要随便乱出头,平平安安到南海郡了,记得写信回来,知道吗?”

    岑荇认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的我都记得呢!”

    顾兰之笑了起来,道:“希望你早点能回京城来吧!”

    岑荇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还是开了口:“君佩,有些话虽然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出来给你提个醒。”顿了顿,他咽了下口水,然后才了下去,“老话,天涯何处无芳草,求而不得就别勉强了,以前是找不到,现在是攀不起,伴君如伴虎,别把命搭进去了。”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不想等我有天回京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这话听得顾兰之沉默了一瞬,他想起来早上在茶房里面的情形。

    赵如卿并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但她冷静而克制,她随时随地就能把感情的事放到旁边去,她永远不会被感情左右。

    可他似乎做不到,他似乎总被情绪包裹着,他似乎也无法左右自己正在往前走的方向。

    .

    章德殿上,常朝的时间比以往更久了一些。

    一晚上过去了,从突厥来的消息比晚上时分更详细了。

    “据是因为厉帝的皇后把身边□□好的女人送给了突厥的老汗王,老汗王宠爱万分,最后便是成了这样。”站出来话的是秦璐——也是这次赵如卿刚提拔起来的几个女人之一了,她这话的时候语气冷静,口齿清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波澜,引得旁边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原是想用美人计么?”龙椅上的赵如卿笑了一笑,“所以现在他们还没定下新的汗王?”

    秦璐抬眼看向了赵如卿,合上了手里的折子,然后道:“现在突厥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大王子和二王子,一派是三王子和四王子,另外还有一派是前一位汗王的幼子。这三派争论不休,短时间内应当是没法选出新的汗王了。”

    “那魏朝那些人可有什么动向?”赵如卿又问。

    秦璐口齿清晰道:“据突厥有些人想要用永王还有厉帝皇后给予的支持自立为王,臣以为,或者这些人反而比突厥那几个为了汗位争吵的王子们威胁更大。”

    赵如卿点了点头,道:“突厥的事情便由你盯着,有什么新的动向立刻与朕。”

    秦璐应了下来,便回到位置上坐下。

    “回鹘国王来了书信,是想明年来云京觐见陛下。”闵颐在秦璐退下之后上前来奉上了奏折,“这位回鹘国王上回来云京还是在魏朝的时候,这回据是听了陛下在御城大退突厥,便想要进云京来觐见。”

    “到时候安排人去迎接。”赵如卿道,“既然回鹘人想来,那便更要在今年便把突厥人给解决了,否则这一路上可太平不了。”顿了顿,她又想了想,看向了黎薛,“今年将士饷银抚恤之类可到位了?”

    黎薛忙起身来,道:“昨日已经全部发放完毕,请陛下放心,这些抚恤现在一直是臣亲自盯着,不会有任何错漏。”

    “那就好,这方面不可有任何懈怠。”赵如卿叮嘱道。

    .

    快到中午时候,这漫长的朝会才结束。

    赵如卿回到乾元殿独自用了午膳,一晚上再加一上午的疲累在此时此刻从骨子里泛出来。

    她靠在塌上闭目养神,朦胧间,她忽然想起早上在茶房时候与顾兰之的那一幕。

    若那时候钟未响,她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