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05
A区的别墅参考了宋代府苑而造,有三分缱倦的古韵,更多的仍是现代化的华丽。
精挑细选的门铃响,是海边黄昏的风铃。
开门的人是沈疏,神情沉寂。
刚下过雨的空气,翻着草坪上的青草味,凉凉地扑面而来。
蔡菲替他办事多年,对他很敬畏,话低着头,声音还,“沈总,我已经约到了沈丛捷。”
“匿名多找几个记者。”沈疏才到家,领口解了两颗扣,“争着写的新闻才有意思。”
肥身圆臀的柯基在园子乱跑,爪子刨翻了一盆沾了雨露的兰花。
蔡菲往前看了一眼,兰花水青色的花瓣被盆里滑出来的土埋了几片,“沈总,这是麦棠这些年的资料,还有几张她的照片。”
沈疏接过信封,“她没发现你吧?”
他伸手接过,凉薄的目光审了她一秒。
蔡菲深吸气,在树影里,盯着他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里,突出的锁骨,偏就白净得令人心念蠢蠢欲动。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刚刚吹过脸的风带走了沸热,“没有,我隐藏得很好。”
沈疏自此不再理,唤狗进屋,便冷漠地关上了门。
向扬看着紧闭的白门,走近她,“眼看着你这任务也快结束了,以后算做什么?”
“我一个孤儿做什么都可以。再了,到时沈总会给我一大笔钱,我去澳/门豪赌一把,要么翻身做主人,要么就重操旧业,痴想沈总再救我一次。”
“沈总可不是救你。”
“知道,心里还门儿清,沈总是看在我是沈丛捷前女友的份上,有利用价值么,无所谓。如果那盆兰花是我弄翻的,就会被拧断脖子。”
蔡菲盯着那扇门,眼神贪婪,却又因为敬畏,敛起了妄想,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沈疏是很多人白日里绮丽的梦,是夜晚不敢亵想的隐喻。
他回到客厅,让佣人带狗去洗澡,他凝有血迹的伤手拿着略厚的信封,独自上了楼。
在书房将信封倒出三张照片,两页资料,上面有新墨的味道。
沈疏细看麦棠这些年来的点滴,学医倒也符合她儿时那番仁慈的作风。
照片里认真学习的她,身着医生白制服,本就乖巧的人,有了严谨的气质,沉静。
沈疏拾起桌上的照片,凑近了眼看个尽兴,她随意盘着头发的脸完全露出来显得更,眼睛大而清亮又精明。
时候可爱的婴儿肥,在岁月过分的磨砺下,已经削成了轮廓清晰的骨线。
沈疏看她很久,拇指在照片上的女生脸上摩挲,动作温柔,眼神偏执。
他起身,拿着资料和照片走进了一间很暗的房间。
门关上,只照到房内一隅的灯光顷刻消失。
这个房间有两面照片墙,挂着很大的捕梦网盖住了照片,网的白羽毛落及的桌上,只摆设着鲜活繁簇的勿忘我。
照片只有六张,都是麦棠时候抱着狗的照片,纯真的笑脸,永不磨灭。
这时候的家伙,已经不记得未来的沈疏了。
他从不回看这几张。
他更专注,填满另一面长大后的麦棠。
以后,只能属于他的麦棠。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她的声音真实地钻出记忆,在寂静昏暗中格外响亮。
“不熟。”跟着出现的,还有一群跟她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
哗哗——
散着寒光的铁链,像海里鲜活带鱼的银白,交叉在贴满照片的墙上爬行,不断磨出金属的声响。
锁链在胶片上挲行的轻声,磕断了骨头,暗欲汲着骨里的脂髓。
沈疏扯掉了长长的粗链,双手捻着锋利的相片两角,认真又爱护地在照片反面涂满粘稠的胶,目光寻了空位,贴到墙上。
雨后的月光渗进来,将昏暗染成克莱因蓝。
沈疏仰面看着贴满墙的照片,抽掉了皮带。
月光沾着蓝紧贴他的后背,垂顺的衬衫水波似的抖动。
他快到脱力。
“你怎么能忘记我!”
沈疏猛地前倾,右手撑在墙上,照片吸住了他发汗的掌心,他顺势撕下来,放在嘴里衔着,继续撑着墙……
照片跟着衬衫抖。
“麦,咬我。”
“咬死我!”
“快点!”
无尽的黑暗里,倾泻出极度的疯狂。
连绵不绝的喘息,一浪高过一浪。
他身后,克莱因蓝的光束里,是被风吹进来的雨水分子,像尘埃,是被欲念占据尽释后,又被痛不欲生烧成了灰烬。
沈疏右手的伤口过快而崩裂,鲜血混着身上的沐浴泡沫被花洒里的热水冲进下水道里。
他洗完澡套上浴袍,开门,扇起的微风,令周身清爽,弯腰抱起洗干净的柯基,包扎好的手掌,在它背上抚摸。
柯基叫团子,还幼得很,就淘气得到处刨东西。
沈疏对它细致入微,吃住都是顶好的。
团子窝在他怀里,惬意地半眯着眼。
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讲着电话,包扎着纱布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团子毛茸茸的脑袋。
“盯紧罗凤芸别让她破坏了计划。”
沈疏完电话,将团子拎起来,人与狗面对面。
团子嗅到危险的气息,睁开铜铃般的大眼,茫然地看着他。
他:“爱一个人,就是要千方百计的得到她,你对吗?嗯?”
聊起这个,沈疏想到了今晚一身红裙的麦棠,看到她身心健康地长大,站在舞台上和朋友们玩乐。
他更多的,是开心。
也不知道她现在回家了没有。
沈疏从桌上拾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一分钟后,便收到一条短信。
向扬:“麦棠十分钟前已回到她姨家。”
沈疏三年前就开始在周围养了不少人,悄无声息地在腐烂不堪的沈家内外织了致命的蛛网。
如果不是沈丛捷半个月宣布与麦棠谈恋爱,他没有那么快收网。
至少股东大会之前,他并不想搅动风云。
麦棠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轻易左右某个受尽磨难,早就冷血的人的行动。
她的梦也不太乐观,全是背不完的医学书籍。
今晚就很意外。
麦棠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每一帧都模糊。
还有点声音——急促的电话,女人的崩溃……掳孩的场面,被他们丢进垃圾桶的奶狗惨叫……剧情都脱节,那些快闪又模糊的画面,全被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唯一清晰的,只是一双十分冷漠却水灵的大眼。
麦棠想要走近去看清,雨好大,脚下忽然滑空,惊得她睁开了眼,白纸一样的天花板跌入眼中。黑亮的瞳孔因为阳光射过来,猛地收缩。
她翻身背对着,手臂压着额头眯了几分钟,起床洗漱。
麦棠习惯早起,熬夜了要睡到八点才会醒。
姨在厨房煮了一碗面,煎枚鸡蛋盖在热腾腾的面上,乘着碗不那么烫手赶紧端到客厅。
漫长而娓娓降落的雨,滴成串珠,在白霜似的水雾铺满阳台宽大的玻璃上,布了一帘幽梦。
麦棠开电视找下饭剧,翻来翻去,还是看了老剧《仙剑一》,无论是演员,服化道,还是剧情立意,在她心中是无可替代的,听着刻进DNA的Bgm,她拿起筷子搅拌面,愉快地吃起来。
这种习惯改不了,姨这样吃会不消化,她笑没事。
姨拖着地,唠嗑家常:“过几天甜甜就从外省回来了,有没有想吃外地的什么东西?我让她给你带来。”
甜甜是姨的女儿,全名覃甜,父母很早就离异了,跟妈妈姓。
姐妹俩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子过得甜,想法很简单,从名字开始。
一个取海棠花里的“棠”,谐为“糖”。
一个就比较直接,就唤“甜”,念到这个字的人,但愿也能从口头甜上三分。
覃甜麦棠一岁,感情很好,听到她要回来,自然高兴得不得了,“那我到时候去接她。”
覃明月埋头拖地,“可以,正好那天我有事。”
麦棠又开心了不少,吃完面,去洗手间又刷了一道牙,回厨房帮姨做点家务,一边的手机响起来。
她看一眼来电人,没立刻接,有意避开一旁拖厨房地砖的姨,走到阳台,蹲下身用指尖点触白色的花瓣。
停的铃声,又响了。
她接,屏幕贴着耳廓,“什么事?”
沈丛捷支支吾吾:“糖糖,我……”
“给我吧,半天不明白。喂……糖糖吗?”
麦棠尊重长辈,“是,阿姨早上好。”
“诶呀,好什么啊!你不管有空没空都过来一趟,跟丛捷出席记者招待会。”
麦棠很疑惑,“记者会,我去做什么?”
罗凤芸直接得有点伤她:“叫你来跟着丛捷向社会道歉,并表示你原谅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成是你们自己的感情私事,只要女人不计较,外面的人就没什么可的了。男人出轨这件事,绝大部分人都会潜移默化觉得是因为女人做的不好,男人才会出轨的,你就针对大家这个心理讲就行。读那么多书,命题作文总该知道吧?”
麦棠不开心地抿抿唇,“可是我……”
“哪有男朋友一出事就翻脸不认人的,你这样不厚道。”罗凤芸抢了话,“看你是老麦女儿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没时间了,赶紧过来一趟。”
麦棠是个特别温和的人,听了这番话,实在是鬼火搓。
对方老谋深算,自然预估到了她的想法,威逼利诱道:“你也不想你爸爸公司有什么问题出来吧?对吧。”
麦棠蹲半天,姨以为她不舒服,问了一句怎么了?
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姨,她摇摇头,不想给人添堵。
罗凤芸面对上亿的损失,已经失去耐心,“这样,我派人来接你。”
麦棠被捏住软肋,气得抿住嘴不吭声。
“我去吧。”
这时,手机里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跨越雪峰,相寄尘世的一粒雪花,在耳畔融成沁人心脾的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