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麦棠或许是想掩饰,不让惊喜太早露馅,着急的时候,便去握住沈疏的手腕,查看他的伤口。
新换的白纱布,层层密布的网格里,没有渗血了。
她声音有些不自然,“你不要沾水,动作也不要太大,免得伤口又撕裂了。”
以往的麦棠根本不会这样话,沈疏靠着,微微眯眼审视她。
阿姨端来一杯热牛奶递给她,她侧过头去,伸出双手去接被牛奶映得釉白温润的杯子,她指尖的肉粉色更为明显,就像蜜桃撞进了牛奶里,挑起秋季最隐晦的蔷薇红。
“你喝吗?”麦棠坐下,第一时间将牛奶递到他眼前。
沈疏盯着她粉粉嫩嫩的指尖,“你喝。”
麦棠怀里的团子都快睡着了,她低头摸了摸它的脑袋,一只手拿着热乎乎的杯子连着喝了一口。
“团子好孤独哦。”她秀气的眉毛蹙起来。
“它现在还。”
“那也是哦。”
麦棠手机来消息又震又响,她用空闲的手摸出来看消息,垂头时,长睫在眼下薄白的皮肤投映青灰色的阴影。
她呷一口牛奶,纯白的液体黏在蔷薇红的双唇上,洇覆唇线,她不经意间的动态与静态,无疑是给玫瑰上膛,刺穿他的心脏。
“咳咳——”
麦棠点进对话框,字肩膀弹出来,她听见旁边的人在咳嗽,目光便从屏幕上抬起,落在握着虚拳,形成圆圈的虎口掩着薄唇轻咳,平直的宽肩细细地抖动。
她着急问:“你感冒了吗?”
他极自然地伸手,向她摊开掌心,“呛到了。”
麦棠意会,连忙递给他,“好端端的,怎么……”
她的话咬在齿间,脸红心又跳地盯着沈疏端着杯子,薄唇抿在她抿过的杯口,将温白得牛奶送进嘴里,他吞咽时,喉结上下翻滚。
好似一口热牛奶真的抚平了喉咙的躁痒,他微笑地把牛奶还给她,“谢谢麦。”
“不用总跟我谢谢了。”麦棠不认为幻想有罪,每个人都有绮丽私人的梦,但沈疏的气质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亵渎”两个字。
多有罪恶感的词,她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是清廉点好。
麦棠室友看她今天没有回寝室,发了几条消息问,一条一条认真地回复完,在她怀里睡的团子跳到地上去,一头扎进了豪华版的狗窝里。
她看一眼沈疏,他在用平板处理邮件,便放心大胆地点开外卖软件,看看自己选的花多漂亮。漂亮得让她心动。
阿姨应沈疏的吩咐找来金边透明的树纹玻璃瓶,将满天星插在里面,动作算得上轻柔,还是抖落了一些花朵。
沈疏处理完邮件,抬头看一眼茶几,伸手将放在边边的花瓶移到中间一点,他的家里除非必要,几乎是没有什么摆设的。
满天星淡淡的花色,点缀在灰白的空间,见缝插针似的涌入人的目光。
“麦不会是请假来看我的?”沈疏突然问。
麦棠正在放大给他选的那束花的包装纸,仿旧报纸,透着泛黄回忆的温馨和故事感,听见旁边响起的声音,她提防露馅的心思惊得带动手指都抖了抖,连忙按下熄屏键,笑:“你为我受了伤,当然要来看看啦。”
沈疏捕捉到她的动作,也察觉出来她对自己的称呼变了,“伤口而已,你学习要紧。”
他盯着麦棠。
她摆摆手,“放心好了,第一天都是老师的对我们假期偷懒的碎碎念。”
沈疏捅不破那一层遮在眼前的纸。
他含笑点头,“好,那下午我送你回去。”
沈疏手机响了。
他两个手机,一个工作上,一个私人。
沈疏拿起放在一边的私人手机,垂眸一看,目光立刻黯然下去。
他握着振动的手机,“你先和团子玩一会儿,我还有事情去处理。”
麦棠看他神情和刚才不太一样,似乎有点点不悦,便关心道:“你怎么了吗?”
他耐心地举起受伤的手给她看,“很好,不用担心。”
沈疏起身,上楼去接听电话。
麦棠顿时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撒谎好难好难,心虚得她手心发汗。
麦棠收到陶冬冬的吐槽,“老胡又在讲鬼故事了!”
鬼故事是碎碎念学生在假期肯定都顾着游戏玩去了,唐僧念经,学生盹。
过来一会儿,聊得正开心的麦棠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
她洋溢着笑容的脸抬起来,去看人,瞧见换了身衣服的沈疏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碰到一起,在空气中无声地炸开花火。
麦棠先开口问:“你要去哪里啊?”
她语气有些着急,因为他要是忙工作,那花儿送给谁?当事人都不在,总不能追着去他公司当着许多人的面告白吧……
容她心理建设一下!
沈疏好似溺在她一望无际的清澈眼眸里,眼神专注而沉浮着浅浅的深情,“十分钟之后会回来。”
“是工作吗?”
“不是。”
沈疏接到了国外的电话,沈丛捷听母亲被抓的事,闹着要回国,伤了好几个人,还都是些高层。
他需要出面处理这件事。
罗凤芸那边也有了消息,她请律师带话,希望获得麦棠的谅解,以此达到减轻罪行。
沈疏手段再怎么高明,却也无法凌驾于法律之上,她算好了这一切。她知道麦棠心地善良,见不得苦难,到时候她哭一哭,卖卖惨,这件事就解决了。
也没有多难解决。
麦棠的朋友们都在上课,忙其他的事,也聊不了几句,大家都有空再聊。
就她一个人闲。
团子在窝里玩了一会儿骨头玩具,跑出来,短腿刨得皮球跑远,它便去追。
麦棠瞧着家伙可爱,放下手机,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皮球,“团子快过来。”
她开门,看到外面湿漉漉的草地,才想起来在下雨,便把门关上,“算了算了,我们在家里玩吧。”
前脚已经迈出门槛的团子,被麦棠一把捞起来抱回了屋。
她丢球的动作弧度很,避免弹得厉害砸到其他东西,团子跟她玩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无聊,跑去咬着假的汉堡包一溜烟跑了。
阿姨喊了一声:“团子,你可别去先生房里咬东西。”
麦棠本来想放它去玩的,“我去看看门关上没有。”
阿姨手里择着菜,“诶好,那麻烦麦姐了。”
麦棠抱着球追上去,“团子你要跑去哪儿啊?”
家伙不知道溜去哪儿了,她上了楼,站在长廊口,望进廊深处,不见肥圆的身体,便一边喊一边走进去。
团子熟悉麦棠的声音和气息,还真从沈疏的卧室蹦哒着出来,它嘴里的假汉堡包估计是丢在卧室了,嘴里叼着貌似领带的东西。
麦棠觉得好笑,“你胆子真大,也就是你敢在沈疏哥哥的雷点上蹦迪了。你快把领带吐了。”
麦棠快步接近团子,弯腰伸手要去抱,谁知道它从脚边窜到她身后去,肥嘟嘟的爱心屁股一扭一扭的,又好气又好笑。
她追,它跑,一人一狗窜了好几个房间。
麦棠跑得有点喘,直起身,叉腰,看着把领带吐到走廊中间的团子,“看我不抓到你胖揍你一顿。”
楼下的阿姨听见笑了声,仰头看镂空阑干里站着的麦棠,“团子就是那么淘得慌,麦姐先歇着,待会我来捉。”
“没事阿姨。”麦棠捏捏手腕,“我就不信了。”
麦棠一走,团子咻的一下窜进一边的房间里。
她愣了一下,这不是那间特别黑的房间么?
不过麦棠也没有多想,怕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心抓团子,跑过去,一把推开门,走廊灿烂的光顷刻间洒了进去,照亮通透玉质般的地面。
她走进去,颀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剪影倩倩,随手关上的门,拢没了光亮,她的影子融进黑暗中。
这间房是没有空调的,秋季,让它如同有地下河的深洞,没有风,却凉飕飕的。
漆黑,凉飔飔,麦棠有点害怕。
“把门关上了看你往哪里跑。”她大声话,伸手在门的附近摸灯的开关。
哒——
灯光亮起来,麦棠的视线陷入短暂的失明。
她看见团子在一张藏蓝色的桌下刨花盆,那里面的花,她眼熟,是枯萎的勿忘我。
“这个咬不得。”她连忙走近,蹲下身去捞团子,帮它清理嘴里的营养黑土,“你看看,嘴巴脏了吧,我带你去洗洗干净。”
花盆翻了,麦棠随手给扶起来,地上的泥待会儿来弄。
就是可惜了,勿忘我的花开得那么好,居然枯萎。
团子在她怀里挣扎,并不依她,就想玩儿。
麦棠摸摸它,“乖啦。”
麦棠抱着团子站起身,抬眼——
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
这会是很长,很错愕的一瞬。
整面墙贴着麦棠的照片,有许多照片还都是她没有过的,有在学校的,有在走在路上的,低头,抬头,看书,看人,看物,难过,或是大笑……
有些照片的白色边缘氧化泛黄,被一根粗锁链压在下面,带鱼般潋滟的色彩在灯光下,折射进她因为惊愕而瞪大的眼睛里。
她蒙尘的记忆终于在这一刻也清明起来,前些日子在沈疏车上看见的相机,与记忆里校门口外一个女人举着的相机重合,分毫不差。
原以为她是在拍摄校园风光,并不在意。
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麦棠僵直着身体回头,更让她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团子从她要坠不坠的双臂里跳了下去,继续去刨那盆枯萎的勿忘我。
作者有话要:
沈总社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