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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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棠听电话里了几句话,逐渐皱起眉头,。

    沈疏一直看着她,脸上的情绪一丝丝都没有放过。

    “嗯。”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手机揣进包里,深感旁边的人目光如火炬般炙热,她呼吸像被塞进了海绵里。

    沈疏起身,走过时带起一阵微风,抽烟时间不久,身上的烟草味特别的淡,几乎只是在一瞬就消失。

    麦棠余光摸到他坐在对面,那分外清寂的脸庞。

    “你跟沈丛捷还有联系?”他似乎随口提起,口吻慵倦,却凉如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雪糕冒出来的冷气。

    麦棠头摇得轻微,“今天才联系的。”

    “找你有什么事?”

    “……没事。”

    麦棠抬眼看到他恰好扫过来的视线。

    有的人,天生就具有压迫感,那怕淡淡一瞥,刹那的勾唇。

    沈丛捷找她求助,本能地拒绝了,这段感情里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总不能没有边界线的一再与其纠缠。

    挂了的电话,仍然再次了过来,麦棠看到沈疏的视线降落到她的身侧,眼神里有一丝不悦。

    或许是错觉。

    麦棠手伸进口袋里,挂断了电话。

    “我一会儿要回去了。”她。

    沈疏优雅地夹了菜到她碗里,“去我家坐坐。”

    麦棠一下就想到那间房,很抗拒,“有空再去吧。”

    “我搬去了乾舟庄园,没有照片墙。”

    她忽然觉得沈疏的陌生,来源于他看似温玉般平静之内,那拥有绝对压迫力的控局与敏锐。

    麦棠没话,低着头没去看他,只听见对面碗盏碰撞的动静。

    她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沈疏看她,“不合胃口?”

    “饱了。”

    沈疏看看那些没怎么动的菜,似笑非笑,“可以,我送你回去。”

    她一愣。

    麦棠很快便发现,他看上去依她了,但并没有完全放过的意思。

    沈疏手上的伤口愈合得不够彻底,稍稍不爱惜就会渗血。

    车开了几分钟,麦棠就瞥见方向盘上有湿湿润润的反光,定睛一看,原是他掌心下那抹红漆上去的。

    她抓过他的手腕,“你伤口裂开了!找医生处理一下吧,你这样大意,会留疤的。”

    沈疏方向盘一转,拐了个大弯,麦棠的身体不受控地往右倒,他捏住了她的手,借给她坐稳的力量。

    麦棠不一会儿就认出不是去医院的路,“你去哪儿?”

    “你不是建议我找医生吗?”

    “可是这条路是去乾舟庄园的。”

    他没再话。

    乾舟庄园已经大变样了。

    所有跟罗凤芸和沈阔均一家三口的痕迹,都被淹没在一道道精心装修的工程里,焕然一新,又消了讨人厌的熟悉感。

    沈疏做得很彻底。

    沈疏口中的医生,就是家庭医生,他的伤口很快便被处理好,重新包扎起来。

    医生叮嘱务必不要沾水,也不要再次弄到伤口,这话,他是给旁边的麦棠听的,当她是对方的亲密伴侣,建议她严格监督。

    事情有轻重急缓,麦棠点头应了,“谢谢医生。”

    出于礼貌,她起身送人,这过程中与医生交谈了几句。

    而他全由她话,俨然整个人都是她的,随她安置的态度。

    麦棠站在门口,看着医生逐渐消失在目光所能及的尽头,转身回到客厅沙发这边,拿起自己的包就要走,“医生的叮嘱你要记得,我先走了。”

    她看见沈疏的脸色平常无异,却与之前的温和已经完全不同,明明他没有任何表情出现,亦或是改变了装束。什么都是从前,也什么都不是。

    麦棠看他一眼,便转身就走,将要到门口,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脚步已经迈出去,她来不及止步,与放在门口的沈疏撞了个满怀。

    额头撞到他微硬的胸膛,有点疼,她抬手揉了揉,“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人没出声,却近在咫尺。

    麦棠放下揉额头的手,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线条流畅堪称完美五官的脸,降下来,与她视线平行。

    他身上的气息裹挟着她,或许是因为呼吸滞留,血液才从脚底沸腾地冲到头顶,热潮搅动着她的脑子,令她恍神。

    被窥破的谜底,散在黑暗里。

    沈疏无需掩饰之后,是明目张胆的索要和偏执。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滑过她红嫩的唇瓣上,“那么着急,是想去找沈丛捷吗?”

    麦棠被迫跟他对视,他眼神里的势在必得让她指尖发麻,“不是。”

    他看着她的眼睛,包有纱布的手伸进她的口袋里摸出手机,举到她的眼前,“你这一个星期不联系的原因里,有他吗?”

    “跟他无关,我只是介意你那间房子里的东西。”

    空气静默了一瞬。

    麦棠:“照片也就算了,你明明设计了我爸爸的公司,还有我。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

    他没用力,她抬手一挥就拍掉了。

    沈疏的手垂落在身旁,盯着她的眸子变沉。

    麦棠被他看得不安。

    然而,片刻后,他再度抬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对不起。”他的眼尾变红,情与欲参半,淹没了他自己,“但我不后悔。”

    麦棠往后退一步。他这般脆弱的神情,第一次见。

    他:“你要记恨,那便恨着。”

    麦棠蓄在心里的气恼也喷涌而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没有任何犹豫,“因为我爱你。”

    他没有声嘶力竭,或是拔高音量,五个字抑扬顿挫地掉入秋天的湖。

    沈疏捏着她的双肩,再次强调,“因为我爱你。”

    麦棠抬手从中间往两边挥开他的双手,眼睛微红,看着他,每一个都极重,“你的爱充满了算计!”

    她绕开他走。

    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沉重地落在她的背后,“别离开我。”

    麦棠回头中途又折返,没去看他,甩开手便离开。

    冬天一样的秋季,天空雾蒙蒙的,青灰色的薄雾好像他今日在车里燃起的烟。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看不清的雾茫茫里。

    “怎么突然回来了?”覃明月看着脸色差的麦棠,第一时间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吗?也没有啊,是不是肚子痛?”

    麦棠才知道笑口难开是怎样的滋味,眼睛里的光亮暗淡许多,摇摇头,走过姨,身体无力地窝进了沙发里。

    感情这种东西,多半矫情,也让人阴晴不定,麦棠初尝,好似被封住了口,半个字不出来,心闷闷的。

    为什么喜欢的人,会是伤害过父亲的。

    天意弄人,还是他人为制造的缘分本该强求不得?

    麦棠情绪外露,姨停下手里的工作,坐到她的身旁,轻言细语:“糖糖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姨。”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麦棠的眼泪断了线似的砸下去,她用手捂了捂脸,而后又扑进姨温暖的怀抱里,咬牙,没能哭出声。

    有些事亦或是有些人,拿起时轻飘飘,要谈放下,心痛太矫情,可是也最为贴切。

    麦棠哭累,泪水让眼浊,世界浑噩不堪,她逃避性地埋进被子里,身心都跌进梦境里。

    难过极了。

    做的梦,都失他。

    覃明月很快看出问题来,叫她醒来吃晚饭,耐心十足地开导她,这才问出个所以然来。

    “真是缘分。”她笑,“璇舟的孩子和我姐姐的孩子,竟然会有这层关系的纠葛。”

    麦棠不懂,“什么?”

    她眨了一下眼睛,右眼的泪珠滴在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里。

    覃明月的笑容多是自我释然,时间即便是庸医,也将过去冲淡成褪了色的照片,“那娇滴滴的千金大姐后来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了啊,可惜好景不长。”

    后话便是没有了。

    麦棠问:“那为什么霍阿姨会……”

    谈起这个,覃明月眼底有伤,端起一杯水冲下哽着嗓子的一口气,“那时候沈阔均基本接手了璇舟的集团,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只是有钱,位高者,必定有权,罗凤芸争着上位,鸠占鹊巢。”

    她又喝了一点水,“璇舟本就身体不太好,加上长期工作劳累,又遭受丈夫长期冷暴力,抑郁症发作用鞋带在房间里自缢了。沈阔均本就不是人,这抑郁症本是生下沈疏之后得的产后抑郁,我和你妈妈长年累月地陪伴安慰和照顾,却也不敌情一字的杀伤力。”

    “沈疏是无辜的,罗凤芸都没有放过他,将他藏了起来,有朋友在脏乱差的巷里看见过衣衫褴褛的沈疏,可是等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想尽办法也找不到他的去处。”

    “听到你起他算计的那些事,好让人唏嘘啊,他明明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或许他今天的性格,后来的家庭贡献了不少。”

    这些话,在麦棠的脑子里,轰一声炸开。

    将她的心绪炸得四分五裂。

    覃明月眼露寒光,“你或许会觉得姨恶毒,但我仍虔诚地祝愿沈阔均和罗凤芸二人,横尸街头。”

    窗外的夜色,嘀嗒着雨滴。

    麦棠看到姨的眼睛里含着泪,对她笑起来,泪水哗一下,滑到唇角。

    勉强的笑容,是残破的海棠花。

    覃明月知道眼睛落下,连忙低头,用手拭去,再次抬头的时候,温柔地看着麦棠,“其实你跟沈疏,姨不反对,只是你爸爸那边,怕是难。”

    “姨,我其实不太懂,为什么我爸爸会那么排斥沈疏。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胆怯。”可是她知道,老爸不会是个看对方是个位高权重者,就像胆鬼遇见了杀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