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进击的白莲花【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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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楚皇城内。

    御书房里,因着尚在冬日,殿内的火盆仍然烧着,侍女们往其中加了果皮和香料,盖去了有些许刺鼻的火炭味。

    南楚大皇慕容复放下手中的奏折,端起茶杯悠悠的用杯盖拨弄着里头漂浮着的茶叶,慢慢呷了一口茶,这才抬起头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三子,神情莫测道:“哦?你想要对齐用兵?”

    慕容修恭谨的一拱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仔细讲讲。”慕容复搁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的道。

    “父皇也知道,儿臣此前曾因意外去齐都潜居许久,也是因祸得福,因此探查到了许多齐国的情报。齐帝如今昏庸老馈,沉迷声色,几个皇子皆是庸才。朝臣无能,武将空缺,唯一有个季飞光能顶些用,也只是独木难支罢了。”

    慕容修到这,抬起头:“父皇耳通目明,自然知晓季飞光已成功高震主之势,更甚是有民间传言称,边城百姓只知季将而不知齐帝。齐帝早就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儿臣这个时候出兵直破齐国边境渝州,一可趁冬着日刚过,渝州城内粮草储备不丰,他渝州太守一个措手不及,二来,季飞光应战时也必然是左右掣肘,只因他也清楚无论是输是赢,都不会在齐帝心里讨到什么好。”

    慕容复听着这话眯了眯眼,放下茶盏道:“这话是怎么呢?”

    慕容修拱了拱手,答道:“若是他此战大败,那是无话可,齐帝必要借题发挥,重重治他个领军不力之罪。若是他胜了....满朝歌功颂德,功绩累累,烈火烹油,赏无可赏,齐帝也必然是忍无可忍了。当然,儿臣也必不可能让他胜。这渝州一役,儿臣必让他季飞光埋骨于此!”

    慕容复闻言沉吟了一会问道:“你就这般有把握?”

    “是的。”慕容修勾唇一笑:“因为儿臣还有一样制胜法宝”

    *

    齐国都城内,季家府邸。

    季飞光站在演武场内,取下兵器架上那一柄伴他多年的红缨长-枪。他反手横枪于胸前,另一只则手轻轻抚过枪杆,也抚过这半生戎马硝烟的血汗。

    季洲

    白站在他身后,墨黑长发高高束起,尽显英气逼人,西偏的日光洒在他半边侧脸上,眉骨至鼻梁的线条流利,凛冽如拉满的弯弓,“将军,我已经清点完城外士兵。”

    季飞光闻言点了点头,动手一偏枪锋,一道寒光乍起,直刺人眼。

    南楚一朝起意,敌国三皇子亲领大军压境,横渡淮水直捣边城,情势危急来势汹汹,然而朝中众臣尸餐素位,文臣无一不是惊慌失措,满殿武将则尽是纸上谈兵,他只能陈情殿前主动请缨。他又想起今日朝会时,齐帝那道阴晴不定的旨意:“....爱卿可真是忠君爱国啊,既然季家军一向是攻无不克攻无不胜,想必这次肯定也能大败南楚班师回朝,明日里便点兵出征吧。”

    他不禁叹了口气,显出几分不常见的老态来,语调萧瑟道:“....朱门沉沉按歌舞。”

    季洲白抬起头,闻他隐有消沉之意,开口劝慰,眼里尽是一往无前的锐气:“岂有逆胡传子孙。”

    季飞光听罢将长-枪立在地上,回身看向季洲白,眼里有几分欣慰:“你和你父亲很像,年轻时我俩金戈铁马,他做我的副将,一起闯过多少尸山血海,他也是从来都是意气昂然。”

    “将军您在担忧什么?”

    季飞光抬头望向天边日暮,残阳如血,寒鸦绕枝:“我一生沙场纵横,见惯生死,此身如何我早已无所惧,我只担忧这千里疆域外渝州百姓,担忧这几代江山根基摇摇欲坠,担忧我家中娇妻幼女....何以为生。”

    季洲白敛了眉,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如天光乍破,沉如惊雷:“将军,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1。”

    季飞光猛地抬眼看他,握紧了手中**,然而这次。他并没有出声阻止眼前少年的不敬之语,而是久久沉默了下来。

    正待两人各怀心思,默默看着满室刀剑不语,就见沈青只身从门外走进来。两人正要装作平日的样子扬起个笑,沈青已一撩裙摆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

    “父亲,女儿想随您一起去渝州。”

    此言如一石惊起千层浪,季洲白还没反应过来,季飞光已是皱起了眉脱口而出道:“胡闹!”

    “渝州远在千里,战场上刀枪无眼,这是能作儿戏的事吗?”

    季飞光

    难得的对着女儿沉了脸色,却见女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沉静。

    “父亲,您先别生气,请听我一言。”

    “您的担忧我都知晓。身为女子,是该如《女戒》所训,长在深闺,宜室宜家,勤不告劳,清静自守,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可我不愿意,爹爹,我不愿意。”

    “我是您的女儿,是齐国战神季飞光的女儿。我不愿意囿于后院一方的天地,我不愿意藏身逼仄的府邸潦草一生,我不愿意逆来顺受,一叶障目固步自封。我想去看这世间天地浩大山高水长,去见这人间众生样貌百事面目,哪怕是一次也好。”

    “云亭你.....”

    “爹爹,我潜心医术,苦心数年学得一身本领是为了救死扶伤!是为了去把那些在前线奄奄一息的齐国男儿拉回人世,而不是给那些夫人姐们开什么保养方子!昔有百夫长怀一身武艺不得施展,是您慧眼识才力排众议破格提拔被传为佳话,那么,女儿为什么不可以呢?只是因为,我是女子吗?”

    沈青跪在地上,字字泣血,面上却神采飞扬、光芒熠熠,几叫人不能直视。

    季飞光闭了闭眼,艰难道:“云亭,你听为父.......”

    “她的很对。”站在一旁原本一字不发的季洲白出声道,他勉强收回落在沈青身上的视线,看着季飞光道:“云亭聪慧灵敏,又性子坚毅,这些日子勤加练武,体质也好了不少,随军也是可以的。”

    “连你也跟着她胡闹!”季飞光不敢凶女儿,就回头训季洲白。

    季洲白一笑:“前朝也不是没出过女将军,只是随军而已,我会好好保护云亭的。”

    沈青连忙顺杆向上爬:“我保证!我绝对不逞强不乱跑,乖乖待在营中,绝不扰乱军中秩序,一切都听季将军指挥!”

    季飞光没绷住嘴角抽了抽,又摆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喊道:“我还没同意呢,要你乱保证什么!”一边着,一边已经提步走出了演武场。

    季洲白转头眉眼一展:“看将军的样子,这事儿算成了。”

    沈青搭着他的胳膊站起来,回道:“爹爹嘴硬心软,可还有我娘那一关呢。”

    “夫人拗不过你的。”季洲白安抚道。

    “那也

    不好....”沈青头疼的喃喃道,又回头笑着道“还是得谢谢阿兄帮我话啦。”

    季洲白看着她如花笑靥,想起她方才一番惊世言语,唇角微弯道:“不,是我该谢谢你。”

    “恩?谢我什么?”

    他从不是迂腐自封的人,之前为着压抑心里那不应该有的情思夜夜辗转不寐,刚刚却被她那一番话点醒,原是他自己着了相。

    见她一脸疑惑,更显得玲珑可爱,忍不住朝她靠过去。

    沈青见他那张俊脸越靠越近,被这突然的亲密和暧昧搞得微红了脸,忍不住结巴道:“阿兄你....你干嘛?”

    额头上轻轻一触,如落花点在眉心“额头上有东西,阿兄帮你拿了。”又看向她眼睛,含笑道:“云亭脸红什么?”

    淦!

    沈青在心里尖叫,统统他撩我!

    系统生无可恋:我没瞎,谢谢。

    季洲白见她仍像个初生动物一般愣愣,便收回手不再逗她,眼带笑意道:“好了,我送你回你的院子?”

    沈青乖乖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