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是傻就是瞎
二人笑笑收拾妥当后, 已是差不多午饭时间。
既便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去前院假意和和美美的一家团圆。
她到时桌上菜品已布好,侧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还有儿子已在席, 唯钟老爷和老夫人还未到。
“姨娘。”钟姚行礼请安。
侧夫人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待钟姚入座后, 又问:“刺绣学的如何了?”
去绣坊学刺绣为自己做婚服,这是钟姚为自己每日外出找的理由。照理, 按钟家这种家庭,姐想学什么,自是可以请老师上门来教,不过侧夫人就是乐意让钟姚出去抛头露面, 让外人都知道钟家这个大姐在家里没什么地位, 不如她自己的女儿矜贵。
钟姚也是吃准了她这种心理, 才能用这种借口轻易蒙混过关,钟老爷向来不关心这个大女儿, 自是更加无可无不可。
她也不用担心自己在西门长街摆摊的事会露馅儿, 侧夫人希望她多出门去招人眼, 自不会自降身份去绣坊求证,而钟家这种人家, 平日就算从西门经过,也必是坐马车路过,更不会去沿街摊这种地方吃东西。
钟姚含笑应道:“还好, 绣的针法基本掌握了,就是绣的形还不好, 老师要多练。”
侧夫人轻蔑的笑了声。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也只配去绣坊和那群绣娘为伍。
“姐姐的婚服绣的如何了?”钟箐在桌上拈了颗葡萄, 一边翘着尾指剥皮, 一边哂笑,“姐姐也不用着急,反正做好了也不一定用得上。”
谁不知道陈家公子可不想娶钟姚。
上次吃了亏被警告之后,虽然她们老实了不敢再来找钟姚麻烦,但是见面了嘴上不阴阳怪气几句,心里的积怨总归是咽不下的。
大过节的,钟姚实在不想和傻逼计较,只带着礼貌的笑意没话。
钟滢不甘落后,也跟着凑热闹:“我的好姐姐,要不你就别先忙绣自己的了,先帮妹妹绣一套吧,我应该会比你先用着的。”
完和钟箐便笑了起来。
钟姚皱眉,还未话,门外倒先有人发言了:“这么想要嫁衣,干脆明儿个起你也去绣坊里面跟着学吧。”
钟滢闻言脸色一白。
门外钟老爷搀扶着老夫人进门,众人纷纷起身问安。
老夫人缓缓走到桌前上位,待她坐下,吩咐道:“行了,都坐吧。”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老夫人将桌上人扫了一圈,脸上带着笑,语调淡淡的:“今日过节,一家人在一起喜庆热闹,有些废话不该的,就别了。”
钟箐和钟滢闻言低头咬着唇心有不甘,又不敢置喙。
大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倒也勉强营造出了一点大户人家家和万事兴的假象。
席到中途,侧夫人突然夹了只鸡腿,然后伸长手臂隔着大半个桌子将鸡腿放在钟姚碗里。
钟姚蹙眉,不知这女人又想作什么妖。
“姚姚,姨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侧夫人面容和善,笑出了一股慈母范儿。
钟姚放下筷子没应声,反正不管是帮什么忙,总归不会是好事。
侧夫人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的起来:“姨娘房里的贴身丫鬟,就是叫翠儿那个,近日她相依为命的娘病了,没人照料,我不忍心,就放了她半个月的工。可她伺候我细致惯了,府里其他的丫鬟毛手毛脚的着实让我不满意。”
她侧目看了在一旁候着的闫清:“我就听你身边这丫鬟又细致又贴心,姨娘想,你能不能将她借我用段时间?等翠儿回来便还给你。你房里我在另派三个丫鬟过去伺候?”
钟姚心里冷笑一声,就知道这女人不会消停,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的。
整个钟府的人都知道自己和闫清感情好,甚至还让她住在自己的房里,两人同进同出像姐妹一样。
这侧夫人现在动不了自己,就把主意在了闫清身上。这丫头要是进了侧夫人房里,那不是由着她随意欺负虐待,甚至随便找个借口安个罪名把人死都有可能,到时候闫清在她手上,自己还不得随她摆弄。
侧夫人见钟姚不话,又转向钟老爷用眼神哀求。
于钟老爷而言,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她堂堂钟府主母,钟府的所有丫鬟她想用谁就用了,何须专门拿来饭桌上。
于是无所谓的对钟姚:“钟姚,那你就把你的丫鬟先送去……”
他话没完,老夫人转头看了闫清一眼,满脸嫌弃的:“这种丫鬟一看就不是能伺候好人的,也就钟姚粗枝大叶好发,若不是她喜欢,我早让人将这种没用的丫鬟发走了,凭她也配去伺候我钟府的夫人吗?”
侧夫人愣了下,不知她是何意。
老夫人笑的关切,真心为她着想的样子:“不过这身边没个细致的人伺候着也确实不舒服,这么着吧,这段时间就让姜嬷嬷过去你房里伺候吧,她做事把细,你大可放心。”
侧夫人笑容凝固在脸上。
开什么玩笑,姜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钟府待了几十年,连钟老爷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身份是个嬷嬷,但实际上连钟老爷都要对她礼让三分,让她来伺候自己,这哪儿敢支使她干活儿?
侧夫人连忙婉拒:“这怎么成,娘,姜嬷嬷一直伺候您的,她走了谁伺候您?”
老夫人笑的那是一个母慈子孝:“不用担心,我房里另外两个丫鬟是姜嬷嬷一手带出来的,伺候好我绰绰有余。为娘知道你有孝心,所以为娘也自然心疼你,只有让姜嬷嬷去亲自伺候你,我才能放心。”
姜嬷嬷也恰时上前来躬身:“夫人请放心,老身定会仔细的将你伺候好。”
侧夫人一脸菜色,勉强扯出个笑容,闷头吃饭再不开腔。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将姜嬷嬷放在自己房里,就跟将大佛身边的罗汉供在房里似的,非但不敢支使她做事,还得心候着。
钟姚和闫清在一旁忍着笑差点憋出内伤,这将人拍死不带出一点血的手段,姜还是老的辣啊。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暗潮汹涌的合家饭,钟姚将老夫人扶回房午休。
“奶奶,刚谢谢你。”
老夫人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又撇了眼她身后的闫清,嗔怪道:“谢什么,我可的是实话,你那丫头看起来比你还矜贵着呢,要不是你喜欢,我才不留她。”
闫清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脖子。
“就是要辛苦姜嬷嬷了。”钟姚歉然的对姜嬷嬷。
“辛苦什么,陈湘芸还敢让你姜嬷嬷干重活儿不成?你姜嬷嬷去她哪儿可比在我这儿轻松,心里指不准正偷着乐呢。”老夫人趣道。
“可就被你看出来了。”姜嬷嬷掩着嘴笑了两声,又对钟姚,“放心吧,我过去委屈不了,夫人这是叫我过去看着她,叫她老实点的。”
一行人进了屋,钟姚见正厅桌上叠着几盒锦盒,看起来是糕点盒子。
姜嬷嬷从上面拿了一盒递给钟姚。
老夫人道:“这是你爷爷当初一起从商的友人从京城带来的月饼,给我送了几盒来。我给你爹送了一盒去,你也拿一盒回去吃。”
“谢谢奶奶。”钟姚喜滋滋的接过。
老夫人想了想,又让姜嬷嬷拿了一盒给她。
钟姚推辞:“奶奶,一盒就够了,我和闫清也吃不了这么多。”
老夫人饭后容易犯困,准备去榻上眠一会儿,没有回头,只随意的摆了摆手。
“拿着吧,看你是要自己吃,还是拿去送朋友什么的……”
钟姚愣了下。
原身钟姚,可是没有朋友的。
见老夫人要休息了,她也不好再,请辞退了出来。
姜嬷嬷将她送到门口时笑着提醒了一句:“下午若要出去的话,记得算着时辰回来,今儿个晚饭后要去内城看戏和拜月,可别错过了。”
“我记得的。”钟姚笑言。
钟府午食吃的早,所以钟姚到长街上时,袁嫂子和隔壁两口正在吃饭。
“中秋和乐!”钟姚笑嘻嘻的将月饼盒子放在桌上,“这是家里带的月饼,一起尝尝。”
“同乐同乐,”冯吴氏笑道,“来的正好,一起吃点儿。”
钟姚摆手:“在家吃过了来的,我找嫂子拿点东西就走。”
“你等下。”袁嫂子放下筷子,去灶台下提出一个食盒。
这是钟姚请袁嫂子准备好的新品吃,算趁今晚看戏时让奶奶尝尝。
老夫人早年间跟着钟老太爷经商拼,品过许多山珍海味,是见过世面的。这个若能得到她的提点,必是大有益处。
袁嫂子将钟姚二人送走后回到桌前,冯吴氏夫妇两的面色却有些不对。
“怎么了?”
冯吴氏指着桌上的月饼盒子:“这个……这个钟姚真是送给我们吃的吗?”
袁嫂子顺着看过去,心里咯噔一声。
桌子上的月饼盒子是精致的雕花漆盒装着的,用编好的五色丝带系了个提绳,盖子上一张四方贴纸,纸上绘有月照芙蓉的丹青,右上角有题字:雍京五芳斋。
如此精致名贵的糕点,他们这些人家是见都没见过的,平日里他们买糕点,都是自己带着篮子,篮子里铺上层荷叶或者粽叶,糕点就直接放在叶子上带走,讲究点的,也顶多会用油纸包着。
他们可从没见过包装如此精贵的月饼,这一盒怕是都要当他们摊子一两月的收入吧。
冯吴氏看着锦盒,连开的勇气都没有:“雍京……这可是京城的糕点……嫂子,这钟姚家到底……”
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路边摊工能随便拿出手送人的东西,冯吴氏内心有点震荡。
袁嫂子这才想起,和钟姚相处久了,平日她和大家成一片,开朗大方,都让她差点忘了,钟姚的身份总归是个富贵人家的姐。
其实这么久以来,袁嫂子就是再迟钝,也大概猜到钟姚身份了,沛城姓钟的不少,但是姓钟的富贵人家也就那么一家。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钟姚不愿,她也就当不知道从来不问。
她此时脑袋飞速运转,很快想到一套辞。
“那个……嗐,我之前听钟姚过,她家有一个很远房的亲戚在京城做官,虽然和她家没什么关系,但是那亲戚大方,每次回来省亲都会给家里的亲戚带些好东西。”
“可是……”冯吴氏还想,可就算是亲戚大方送的,钟姚也不至于把这么名贵的糕点随便的就送人吧?
“嗨,别纠结了,钟姚你还不知道吗?她向来大方仗义的,让你吃你就吃呗。”
袁嫂子将锦盒拿过,解开提绳,开盖子,一阵甜香味便扑了出来。只见盒内月饼一个一个整齐的放在固定的木槽内,用油纸妥帖的包好。
拿出一个剥开,里面竟然是冰皮月饼。这冰皮月饼做工复杂,可不是一般的糕点坊能做出来的,就算做出来了,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能买的起的。
袁嫂子给冯吴氏和袁锦一人拿了一个,细细品味,这月饼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和她们往日吃的有霄壤之别。
冯吴氏吃着,心里想的是:我这也算是见了次世面了,这有钱人家吃的月饼,够我吹嘘很久了。
袁嫂子吃着,心里想的是:这钟家随便拿出手送人都东西都是这般水平,钟姚却要出来吃苦养活自己,这深宅大院的水果然很深啊。
袁锦心里想的是:好吃!好好吃!
回钟姚这头。
中秋是个重要的节日,拜月更是这一天的重要仪式,故而年年中秋之时,沛城的商会便会牵头,在城内戏台广场上举办拜月大典。
拜月大典一般是戌时两刻开始,在这之前,通常都会请戏班子先唱两出戏。
戏台广场前排一般设有座位给普通商号的东家和家人坐,百姓则站在后面观看,而戏台两边的双层阁楼观戏雅间,则是给大商号的家人和府衙官老爷们留的。
钟家便在戏台左边的二楼雅间,算得上是绝好的观戏位置。
他们一家子到时,广场上早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马车停在雅阁楼下,有专门的侍者将他们从旁边候着守卫的楼梯处轻松引到二楼。
钟老爷上到二楼便先去了其他雅间招呼,侧夫人本想跟着去,但带着妾室应酬不太体面,又被钟老爷给赶了回来。
侧夫人回来便怨怼的剜眼瞟钟姚,若不是钟姚的存在,她怎么会一直只是个侧室转不了正?
钟姚倒很是淡定,无视她的眼神,搀着老夫人坐下,又叫侍者多搬了把椅子放在自己身边,招呼着闫清坐。
世子爷到底还记得自己此时的身份,矜持的拒绝:“姐,我站着就好。”
“那要站多久啊,这戏要唱一个多时辰呢,站着多累,快过来坐。”
闫清摇头:“不了,这不和规矩。”
老夫人在旁笑着:“丫头让你坐你就坐吧,不用那么多讲究。”
老夫人都发话了,闫清也不好再推辞。
“谢谢老夫人,谢谢姐。”
闫清刚坐下,钟姚就塞了个橘子在他手中:“这橘子好吃,特甜,快尝尝。”
侧夫人在一边冷眼看着,心中耻笑,主仆不分,尊卑无序,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站在钟箐钟滢身后的红绫香萍二人则是满眼羡慕的看着闫清。
待戏台开始上戏时,钟老爷才回来坐定开始看戏。
今日唱的戏是《女驸马》*。钟姚做为一个没有什么文化底蕴的学渣,其实并不太欣赏的来这种咿咿呀呀的戏曲,看了半天也就勉强是看懂了大概讲述了一个女主为救心上人女扮男装的故事。
坐着百般无聊,便只得找旁边的闫清闲聊。
“你,这些人是不是傻?一个女人装成男人,这么多人就硬是没人看出来?”
闫清:“……”
“我觉得这也太假了,女人和男人的身材,气质,行为都大不相同,这女主还长的挺漂亮的,怎么可能装成男人不会被人认出来啊,真是侮辱人智商。”
闫清:“……嗯,有道理……”
“我觉得这种连男女都分不清楚的人啊,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眼瞎。”
闫清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你的对。”
“诶,我给你啊,我……”
她赫然顿住,坐直起身往楼下看。
闫清不明所以,顺着她眼神看下去,见楼下戏台前面靠边的一桌人里,豁然坐着前两日去拜访过的月虹布庄孙老板。
钟姚眼珠一转便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正好带了新品吃,今日又是佳节之期,大家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天时地利人和,不定那孙老板尝过她们的新品,心情一好便答应了呢?
她左右看了下,见其他人都在认真看戏,便悄然从旁边提过食盒,声交代闫清:“若是我奶奶问起,就我去恭房了。”
然后猫着腰梭出去了。
闫清看着她背影一言难尽——若是老夫人问你为何提着食盒去恭房,我怎么?
从二楼雅间到一楼的广场,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折回走廊。
钟姚走到走廊时,前面有几个公子哥也在往下走,走廊本就不宽,几个公子哥并排而行,一路有有笑,几乎把路堵死了。
钟姚见过不去,只得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跟着走。
这群公子哥边走边嬉笑闹,走的速度很慢,钟姚跟着走了一截,想到拜月的时辰快到了,实在是等不了了,便快步上前想借个道。
谁知她刚走到那群公子身后,走在最后的一个蓝衣公子突然转身,似忍无可忍般,对着她咬牙低斥:“钟姚!你又想干嘛?你又要跟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
*《女驸马》讲述了民女冯素珍自幼许配李兆廷,后李家败落,兆廷投亲冯府,岳父母嫌贫爱富,逼其退婚。冯素珍花园赠银李兆廷,冯父撞见,诬李为盗,将其送官入狱,逼素珍另嫁宰相刘文举之子。
冯素珍男装出逃,在京冒李兆廷之名应试中魁,被皇家强招为驸马。花烛之夜,素珍冒死陈词感动公主。
公主感其真心,为其解围。后帝收素贞为义女,又释兆廷,并招素贞之兄、前科状元冯益民为驸马。两对新人乃同结秦晋。
以上引用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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