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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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姚奇怪的看着闫清, 这丫头平日就脸皮子薄,什么事都不争不抢很佛系的样子,怎么突然要在这种玩笑话上挣个输赢了?

    看着娘子睁着漂亮的桃花眼看着自己, 得不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 顿时觉得特别有趣。

    “嫁嫁嫁。”钟姚豪气的把面前杯子里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你都敢娶,我又什么不敢嫁的。”

    闫清见她喝酒, 皱了下眉:“你喝慢点,这酒上头的。”

    “放心,我酒量好着呢。”钟姚摆摆手,“这是冯嫂子自家酿的, 味道不错, 你要不要喝点?”

    闫清摇头。

    钟姚看他乖巧的样子, 又没忍住故作娇羞的调戏一句:“哎哟,夫君, 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管我喝酒了?”

    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句夫君让闫清脸色腾的红到了脖子上。

    “噗——”钟姚笑的停不住, “开个玩笑你脸红什么呀?都是女的又不是真要成亲。”

    闫清愤愤然盯着她,桌上其他人也笑不止。

    袁锦这时候恰时过来解了围。

    袁锦不太能吃辣, 袁嫂子给他煮了一个碗饺子让他在旁边桌慢慢吃。

    现在他抱着碗过来,手中筷子上还夹着半块儿金灿灿的饺子,家伙有点茫然的问:“娘, 状元饺子不是只有一个吗?为什么我也吃到了?”

    袁嫂子并不意外,会心一笑。

    她将袁锦拉到面前, 摸摸头:“我们阿锦运气这么好呀?居然吃到了状元饺子, 那娘亲想想, 要送阿锦什么彩头呢?”

    家伙立马被彩头吸引住, 满目兴奋的看着她。

    “我想到了!你等等啊。”袁嫂子起身去了二楼。

    袁锦饺子都顾不上吃了,期盼的跑到楼梯口垫着脚往上看。

    袁嫂子下楼时手里多了个布包,拉着袁锦回到桌边,将布包放在腿上,然后在袁锦迫切的目光下开布包。

    “哇!”袁锦指指布包,又指指自己,开心的话都有点结巴,“我,我的吗?这是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啊。”袁嫂子笑着将布包里的新衣服拿出来展开。

    衣服很漂亮,深蓝色的暗纹锦缎料,领口和袖口都有银丝刺绣,腰封中间还有一颗珍珠,除此还有双新的靴子,靴颈上都有精美的云纹暗绣。

    袁锦从穿的都是粗布麻衣样式简单的衣服,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那些读书的家境好的少爷们能穿得上这种衣服。要是否羡慕过,那也必然是有的,可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他也清楚自己家里的情况,一直以为自己将眼中的羡慕掩饰的很好。

    “来,去换上给娘看看。”袁嫂子催促道。

    袁锦心翼翼的抱着衣服跑到旁边没人的地方去换。

    没一会儿穿好了,许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他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低着脑袋扭扭捏捏的往外走。

    “哎哟,这是谁家俊俏的公子呀?”冯嫂子转头见他便先夸奖起来。

    “袁锦穿这衣服可真好看,快过来让婶婶仔细瞧瞧。”陈嫂子也跟着笑起来。

    袁锦红着脸走到袁嫂子跟前,难得有点腼腆,声问:“娘亲,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了。”袁嫂子蹲下身,为他整理了下领口,又重新拴了下系带,看着面前像变了个人似的儿子,顿觉鼻子有点酸。

    家伙眉开眼笑,又转身问钟姚:“姚姐姐,清姐姐,好看吗?”

    钟姚笑着将他拉过抱起坐在腿上:“咱们袁锦本来就是个俊伙儿,怎么可能不好看?”

    闫清也含笑着点头。

    “对了,”钟姚,“我也给你准备了彩头,你猜猜是什么?”

    “姚姐姐也有?是什么呀?”家伙满面惊喜。

    袁嫂子也疑惑的看过去,她给袁锦做了新衣服,又多做了一个状元饺子给他,都是想趁着节日给儿子一个惊喜,并未和钟姚商量过,不知这么巧钟姚竟然也给袁锦准备了惊喜。

    钟姚抱着袁锦不方便起身,便给闫清点头示意了下。

    闫清会意,去了二楼钟姚的房间,一会儿再下来时,手中抱着一包东西,待他走近了,袁嫂子看清后,突然唰的站起身。

    她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钟姚,你,你这是……”

    闫清的双手捧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垫着厚厚的金帛,金帛上放着十条扎着金绸缎的精品干肉,干肉上还盖着一层金帛,其上放了套衣服。

    就算家里没人读过书的人也认识,这是学生入学时要送给先生的束脩礼*,虽然学堂的学费是要另算的,但这束脩礼也是从古至今传承下来必不可少的礼仪。

    袁锦愣愣的看着闫清手上的东西,有点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吓到,他无措的从钟姚身上下来,过去拉着袁嫂子的袖子。

    钟姚把闫清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笑道:“袁锦正是该读书的年纪,天天在咱们店上晃着也不像样,闫清再如何能教他,始终也不如去学堂好。咱们店如今生意也不错,供一个孩子读书也不成问题。”

    袁嫂子闻言抬头看着他,眼中眸光闪动:“你意思是……”

    她原本也想等挣了钱送袁锦去读书,可没想过能这么早。摊子虽生意好,可毕竟刚开没多久,每月分到的利钱虽比以前多了很多,但要供孩子入学的学费却显吃力,她原本计划存一年的钱再送袁锦去学堂的。

    但听钟姚的意思,似乎是要一起来承担袁锦的学费。

    “我的意思是,家伙的学费,便从咱们袁记的账目里支出吧。”钟姚给了她确定的回答。

    “这怎么成?袁锦是我儿子,怎么能……”

    “有什么不行,家伙还是我侄子呢……”到这儿钟姚顿了下又笑起来,“起来,我叫你嫂子,他却叫我姐姐,这辈分够乱的。”

    袁锦机灵的很,马上叫道:“钟姨!”

    “……”

    钟姚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夸张的捶着胸:“别……你还是叫我姐吧,乱就乱吧,别把我叫那么老……”

    本来挺煽情的气氛让她一岔顿时消了大半,陈嫂子她们都没忍住笑出来。

    袁嫂子还想什么,钟姚先开了口:“嫂子,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别再了,袁锦这年纪入学正好,别给耽搁了。”

    作为一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青年,深知读书的重要性,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至理名言,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有道理的。

    “再我也是有私心的,闫清袁锦读书有天分,若能好好培养必成大器,那我就想,要是他以后中了状元,那咱们这铺子不就可以改名叫状元楼了吗?到时候,我可就能在这条街上横着走了!”

    “横着走的是螃蟹。”闫清淡淡的。

    钟姚:“……”

    袁锦怯懦的抬头看袁嫂子,眼中有藏不住的向往。袁嫂子看着他无声的叹口气,如此盛情,怎可拒绝。

    她默默袁锦的头发:“去谢谢姚姐姐。”

    袁锦走到钟姚面前,慎重的承诺:“谢谢姚姐姐,姚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以后我会让你做状元郎的姐姐!”

    圆溜溜的黑眼睛,粉嘟嘟的圆脸,却努力装出一副大人的严肃模样,钟姚被他萌的心都化了,忍不住将人抓到怀里又捏又揉了一番。

    闫清在一旁觉得简直没眼看。

    “对了,”钟姚又突然想到,“来看看校服做的合不合身。”

    钟姚将束脩上面的衣服抖开,熟悉的白色鹤绣锦云边的学子服,是铺子后面那所学堂的校服,每日都能见着如此穿着的学子在街上来往。

    曾经的袁嫂子坐在街尾的豆花摊上张望时,也曾羡慕过,却从没敢奢望过自己儿子也能成为其中一员。

    旁边陈冯两家人还有沈氏母女也是在心中羡慕不已,这条街的摊子上可没人有能力供孩子去学堂的,谁能想到当初那个穷困潦倒的寡妇,居然会成为第一个能送孩子去读书的人。

    “学堂那边我已经好了,快过年了,先生等年后休沐结束,就可以让袁锦入学了。”钟姚道。

    袁嫂子定定的看着她,眼尾微光闪动,心中有千万句话不知哪句最好。

    钟姚被她盯的全身不自在,最怕这种煽情场面,她往闫清那边靠了下,心翼翼的问:“嫂子……你如此含情脉脉,别不是想以身相许吧……”

    她指指闫清:“我有娘子了。”

    “……”

    袁嫂子满腔复杂情绪顿时被她击的烟消云散。

    钟姚又眼巴巴的看着火锅咂巴了下嘴,很善解人意的:“嫂子咱们个商量,我肚子还饿着,火锅还没吃爽,你要是真的想哭一下,那要不……我吃?你哭?咱们互不干涉?”

    她这一袁嫂子哪儿还有半点难受的情绪,连其他人都憋不住笑出声来。

    袁嫂子憋了半天也再提不起情绪,最后只能忿忿然的笑着骂了句:“臭丫头。”

    “这就对了嘛,开开心心过个节,何必搞的那么惆怅呢?”钟姚端起杯子,“来来,喝酒喝酒。”

    闫清冷眼旁观她大口大口的喝酒,想着她自己酒量好便没多加阻止。

    ……才怪!

    从铺子出来回家的路上,闫清看着前面那个走的偏偏倒倒的身影,气的肝疼。

    好的酒量很好千杯不倒呢?好的梅子酒不烈当白水喝呢?

    世子爷最讨厌喝醉酒的人。

    不想靠近满身酒气的醉鬼,闫清任由醉鬼在前面逗猫惹狗的走,自己则背着手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

    钟姚一路晃晃荡荡,倒是好像心情不错,一个人嘀嘀咕咕也的挺开心的,先是蹲着和路边的大水缸聊了会天,人家长得胖还个子矮,劝水缸多吃点肉能长个,然后过牌坊时撞到了石柱,又非要石柱故意撞她,差点和石柱一架。

    最后又非要和一家店门前拴着的大黄狗拜把子,闫清在大黄狗龇着牙准备咬人之前将钟姚给捞了回来。

    酒鬼闹着要回去拜把子,世子爷只得一直攥着她走,表示心很累。

    拉着醉鬼拐过一条街,看不到她的好兄弟了,倒是消停了下来,就是话有点多。

    “闫清,闫清,你,是状元楼好听,还是金榜阁好听啊?”

    闫清在前面拉着她,并不想搭理醉鬼。

    “闫清……闫清,你话嘛,闫清,闫清……”

    “……现在考虑这个还太早了。”世子爷被烦的无法,只得耐着性子回答。

    “不早了,袁,袁锦都七岁了,眨下眼就会长大了。”

    闫清:“十六七岁开始下场科考,还有十年呢。”

    “不对,你算的不对。”醉鬼不赞同的摇头,结果一摇头晕的更厉害,脚下趔趄了下,闫清立马将她拉住。

    待站稳了醉鬼继续:“这个,这个长起来很快的,我以前养的狗子,本来只有这么大……”

    她挣脱闫清的手,给他比划大。

    “然后,才几个月,就变这——么大了。”

    闫清等她比划完,拉上她的手继续往回走:“袁锦又不是狗。”

    “不是吗?”钟姚被他拉着,歪着头想了想,“可是……就长的一模一样啊,眼睛,眼睛都是圆溜溜的。”

    闫清:“……这话你可别对着袁锦。”

    “哦……那,是状元楼好听还是金榜阁好听啊?”

    “……”世子爷叹口气,“状元楼吧,按你一贯的法,这个霸气。”

    醉鬼点点头表示赞同,没再话任他牵着走。

    走了没半条街,又开始不老实,仰着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好好走路。”闫清提醒。

    今晚弯月如钩,星疏云繁,醉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含含糊糊的开口:“闫清……”

    闫清不理她。

    “闫清,闫清,闫清……”

    闫清:“……有什么事就。”

    “你有喜欢的地方吗?就,沛城啊……京,京城啊,江南啊,西域啊,海边啊,还有,还有蜀都啊,南诏啊……”

    “问这个做什么?”闫清断她。

    “就,我们以后赚到钱了就找个地方修个漂亮的房子,找个,找个你喜欢的地方,你喜欢海边吗?或者江南听很漂亮,你喜欢吗?还有……”

    闫清停下脚步,醉鬼也跟着停下,嘴里还在不停絮叨着。

    闫清转身看着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了,没能再回来,你会找我吗?”

    钟姚迷朦的看着他,笑着:“你要去哪里呀?我和你一起去。”

    “你会想我吗?会一直想很久很久吗?”闫清继续问。

    钟姚让夜风一吹,好似晕的更厉害了,根本就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意思,迷迷糊糊的上前去搂着闫清的脖子:“不要走,我会想你的……”

    闫清在她耳边低声问:“如果我不见了,你会难过多久呢?会感觉寂寞吗?会……再捡一个丫头回去代替我吗?”

    钟姚现在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舒服的昏昏欲睡,只本能的哼唧:“嗯,嗯……”

    街上清寂无人,闫清敛着眸,浓密的睫毛将煌煌灯火隔离在外,过了许久,他轻笑一声,喃喃道:“挺好的……这样就好……”

    他推开钟姚,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回走,万宿荧灯下,落影成双。

    走了一段距离,他又停下。

    在原地低头静默了一会儿,他转过身,一把将钟姚拉近,钳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

    沉着声:“钟姚你听着,你不准忘了我,我将来就算是死了,回不来了,你也得记着我,记着闫清这个名字,你就算再捡一个人回来,对她也不能比对我更好,你不能找人代替我,听清楚了吗?”

    钟姚看起来很难受,被他禁锢着,皱着眉嗯嗯呀呀想表示抗议又不明白,本能就要挣扎,但又发现挣脱不了。

    闫清手上用了点力,逼着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记住了。”

    钟姚恍惚混沌,眯着眼睛看他,对面人的凌厉目光和头上璀璨的灯火都晃的她睁不开眼,只能迷糊的顺从嘟囔:“记,记住了……”

    闫清神色化开,舒了口气,又笑了,放开了她,又牵起她的手。

    “乖,走了,回家了。”

    作者有话:

    *束脩:扎成一捆(十条)的干肉。是古时学生送给教师的酬礼。后用作教师报酬的代称。

    作者:钟姚你可得劲儿骚吧,等以后闫清恢复男儿身,我看你还骚的起来不?

    大水缸:是,我是又胖又矮,你吃你家粮了?我招谁惹谁了?

    石柱:我一直站这儿,什么叫我撞了你?你碰瓷是不??

    大黄狗:谢邀,不约。

    袁锦:……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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