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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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泉抓紧衣襟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活了二十四年,一直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和姑娘亲密接触, 竟然是他家世子爷这个假女人!

    他有点欲哭无泪, 一时间竟然不知到底是对不起将来的媳妇儿,还是对不起自己。

    正忧伤着, 他的衣服被人兜头扔过来。

    闫清已经穿戴整理,淡淡的瞥他一眼:“做这幅表情给谁看?刚不还挺热情么?快把衣服穿上。”

    席泉:“……”

    听听,这态度,这语气, 这还是人话吗?

    这分明就是一个把人吃干抹净却没当回事儿的登徒子!

    席泉敢怒不敢言, 默默的开始穿衣服。

    还不忘喃喃:“刚才都是演的 , 我才没去过花街,我也不是那种人, 我很专情的, 我的心和身体都是要留给我媳妇儿的……”

    “哦。”闫清神色淡淡, 并不太关心,只将软垫拿开, 将钟姚薅出来。

    席泉:“……”

    真无情!

    闫清将毛毯展开,钟姚从里面滚了出来,只见她穿着厚重的婚服, 又在毯子里裹着这么久,早被捂的满脸通红, 额头脖颈全是汗水。

    闫清连忙拿出巾帕细细帮她把汗水擦干, 又拿过车壁上挂着装饰的团扇轻轻给她扇风。

    席泉在一旁看的牙酸, 连连咋舌, 这难道就是传中爱情的力量吗?竟然可以把无情冷冰块变成温顺绕指柔。

    闫清扇了会儿见钟姚脸色淡了下去,拿过一个枕头放在她头下让她睡的舒服些,然后转头见席泉不知道在想什么,磨磨蹭蹭的还没穿好。

    皱眉嫌弃道:“袒胸露乳很凉快?搞快点,在钟姚醒来之前把车内这些东西给我全拆了。”

    席泉面色苍凉:“……哦。”

    呸,什么绕指柔,都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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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渐隐,柔风轻扬,天边慢慢开始泛白,东既驾。

    钟姚似闻到一股清凉刺鼻的味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便是闫清的半侧下巴。

    她愣怔片刻,一时有点分不清楚是不是还在做梦。

    从闫清肩上抬起头,她还感觉脑子有点昏沉:“你……”

    “嘘——”闫清竖指要她噤声,随后指着远处天边,“你看。”

    钟姚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只见邈远虚幻的苍穹处,朦胧烟色的山谷间,流云已被染得赤黄鎏金,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是日出!

    长这么大,从没亲眼见过日出,她睁大眼屏息眺望。

    此景如梦如幻,她一时忘了去想自己到底身在虚幻现实中的何处。

    很快,耀目灼日总算冒出头,瞬间瑞气四溢,霞光万道,洗净陈夜铅华。

    钟姚眯着眼,情不自禁的低喃:“好美啊……”

    熠熠金晖铺洒万丈,莹莹朝露折射琉璃光彩,周遭一切都染上金色,钟姚靠着闫清,不觉时间流逝。

    待旭日完全升起,钟姚才轻舒口气,此番景象太美,她恍惚间竟觉得昨日种种恍如大梦一场。

    可低头看到自己一身喜服,又顷刻间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们此时竟坐在某个不知名的半山腰上。

    她急切的转头问闫清:“我们怎么会在这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也是那位大侠救你出来的吗?”

    她捧着闫清的脸左右仔细看:“他们对我下了药,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闫清按住她的手,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钟姚松口气,又四处看了看,“咱们恩公呢?就那位大侠,怎么没在?”

    闫清迟疑了下:“在……在山下……”

    “那我们快点去找他,我要好好给他道谢,顺便还要问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钟姚着便站起身,拍了拍灰尘,又伸手去拉闫清。

    闫清握着她的手却没起,他指着远处那座渺繁华的城池,轻声:“姐,沛城回不去了。”

    钟姚愣住,静默了好一会儿,又缓缓坐回去,苦笑了下:“是啊……我伤了那个节度使的弟弟,又逃了婚,现在应该满城都在搜查我吧?”

    “不止沛城……”闫清转头看她,眼神有些难过,“整个西南部都是他的地盘,很快你的通缉画像便会从沛城传到整个西南部……”

    “这样啊,没想到节度使的官这么大……”钟姚低头,有些无措的低喃。

    随即她又想到闫清的眼神,以为他是在害怕,深吸一口气,强起精神,转身将闫清抱住。

    故作轻松的:“嗐,别怕,有我在就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大不了咱们跑远一点东山再起呗,你姐我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

    “只要人没事,别的都不是大问题,有我呢,别害怕,啊?”

    “你……”闫清哑然,他下巴靠在钟姚肩上,眼眶发热。

    明明自己都那么惊慌无措了,却还总是先想着安慰他。

    他闭了闭眼,将钟姚推开,把身后的布包拿过递给钟姚:“我将你的家当都带出来了。”

    “诶?”钟姚双眼放光,瞬间惊喜,“都拿了些什么,我看看。”

    她将布包开仔细查看,发现她的宝贝竟然一件不少,甚至一些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物件也尽数都在里面了。

    她拿着那两本画本哈哈大笑:“居然把这个都拿上了。”

    钟姚此人,好听点是大气豁达,难听点是没心没肺,如今见到家当尚在,刚才的那点伤怀又消失的干干净净,心情很快又明媚起来。

    她笑着搂过闫清:“你个机灵鬼,收拾的可真把细,早嘛,害我白白难过半天。”

    她将包袱重新系好,往背上一背,起身将闫清拉起:“走走走,找恩公去,我们得给人家好好道谢。”

    两人往山下走下,闫清问道:“姐,往后有什么算?”

    钟姚想了想,洒脱笑道:“咱们现在有钱了,那就简单多了。”

    她靠过去想楼闫清的肩,发现闫清站着比她高,又改成拉着他的手。

    边走边给他展望美好未来:“你知道吗?奶奶给我留下的银票加上我们自己赚的,足足有一千多两,够咱两好吃好喝挥霍半辈子了。”

    “既然西南部不能待了,咱们就往东边儿走呗,对了,要不去京城看看?之前苗爷爷不是让我去了京城找他吗?”

    “咱们可以去京城玩玩,诶,还有,咱们可以先去京城看看市场啊,如果可以的话,再回来叫着袁嫂子一起去那边开家袁记吃,听京城的人可有钱多了呢。”

    她想的美滋滋的,又:“不过这也不用急,还记得我以前过的吗?反正现在咱们也不缺钱,可以先到处走走玩玩嘛,去旅个游什么的,就当提前享受下退休生活咯。”

    “你呢?有没有什么想法?你觉得咱们先去哪儿比较好?”

    闫清低声:“去京城吧,苗家在那边家大业大,看着苗老爷的面子,他们会照顾你的。”

    “嗯,行,依你,那咱们就去京城。”钟姚未觉他话中有异,爽快应了。

    又道:“这边铺子只能暂时丢给袁嫂子一个人理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她,不过呢,前段时间咱们不在她也点的不错,相信她没问题的。”

    “如果你舍不得呢,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咱们再回来看看,如果那个狗屁节度使还在,你要是想留下,大不了咱们改个名换个姓,再了,我也不是什么天仙,他也不可能记挂我这么久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啊。”

    ……

    两人一路手牵手,钟姚一直喋喋不休,细细碎碎的计划了各种将来要做的事儿。

    闫清没有断她,只静静的听着,他知道,钟姚是怕她的娘子感到不安,所以才不停的些美好之事让他安心。

    正因如此,他才更觉酸楚,要的话几次滚到舌尖却始终无法开口,又被自己一次次苦涩的咽下去。

    “对了,咱们还可以先绕道去一趟江南啊,听江南的风景特别美,啊对,还要去品尝一下江南的名菜西湖醋鱼,据那味道可是一绝呢。”

    “娘子我给你,这就是我们那时代的‘来一场走就走的旅游’,这可是好多人都羡慕不来的。”

    “所以想想,是不是觉得这也挺好的?”

    闫清勉强端着笑点点头。

    行至山脚,便到一条官道旁,官道此时还没行人,钟姚却见远处溪水桥头停了辆马车。

    她笑道:“你看,老天都体贴咱们,知道我们此行路远,便专门安排辆马车在这儿候着呢。”

    “走,过去问问价。”

    她拉着闫清快步走过去,快到马车跟前时,闫清突然停下脚步,放开钟姚的手。

    轻声:“我不和你走了。”

    钟姚都没反应过来,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愣愣的转身看着他,似没听懂他的话。

    “……什么?”

    闫清垂着头,静默了好一会儿。

    终于紧闭上眼又重复一遍。

    “我不和你走了。”

    他的很轻很轻,似稍不注意便被风吹散了一般。

    但钟姚却听清楚了。

    四周顿时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过了许久之后,钟姚才满脸想不明白的神色问:“为什么……?”

    闫清紧紧的咬了咬牙,缓缓抬头看着她,艰涩的:“姐还记得,我来沛城是来寻亲的吧?”

    钟姚道:“记得,你没找到他们,他们搬……”

    “我找到他们了。”闫清轻声。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半晌后,闫清微转了下头往钟姚身后看去,钟姚顺着他目光转身,见一蒙面黑衣人从马车上下来。

    “他就是我……表哥。”闫清。

    钟姚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原来救我们的大侠是你表哥啊……是你请他来救我的吗?”

    闫清敛眸,点点头。

    钟姚一时间不知道能什么,张了几次嘴都又无声阖上,最后轻轻问:“你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闫清有点不忍心看她的神情,垂眸看着她绣着凤凰于飞的婚服袖子,还有她抓着袖口微微颤抖的手。

    “就在前几天,表哥先找到了我,原来他们知道了我家的事,也一直在寻找我。本来准备等所有事情安定下来再告诉你的,没想到……”

    “这样啊,”钟姚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是好事啊……娘子也有家人疼爱了,真好……是应该陪着家人的……你表哥功夫这么厉害,肯定能保护好你不被人欺负的,肯定比跟着我好……”

    她到后来声音已经带着沙哑,便不下去了。

    又无声过了许久,钟姚抬起头深深的看着他,很声的问:“你真的,不跟我走了吗?”

    语气中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乞求。

    闫清赫然眼红,他转身紧闭上眼,死死握住拳头,指甲戳进皮肉也不知疼痛。

    他深吸口气,狠心道:“姨娘与我娘从姐妹情深,待我极好,如今姨娘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常伴左右,她身体不大好了,我……不能走。”

    钟姚又垂下头,轻声言道:“好,我明白了。”

    闫清再忍不住,上前一把将钟姚紧紧搂进怀里。

    “禄正元猖狂不了多久的,宁王很快便会回来接管沛城,到时你也可以回来了,就当出去玩一圈散散心,我会照看好铺子,你别担心,我在这儿等你。”

    钟姚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点了点头,又深吸口气,将闫清推开,爽朗笑道:“嗐,搞这么伤感做什么?这不是好事吗?我呢,不用带着你这娇气的拖油瓶,一个人可自在多了。”

    “姐我现在不差钱,一路上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可是去享受的。”

    她挥挥手,往马车走去:“好啦好啦,别婆婆妈妈的,我可是等不及想快点出发了。”

    走至马车下。

    “这马车是给我准备的吗?”钟姚问。

    得到闫清点头后,她便独自登上车进了车内,然后就没了声响。

    闫清安静的站着看着车窗。

    过了好一会儿车窗才被掀开,钟姚探出身子笑着对闫清:“还挺舒适的,谢啦。”

    闫清仰头定定的看着她,没话。

    钟姚嘴唇翕动数次,似还有很多话想,但最后只轻声了句:“等我回来。”

    闫清点头:“一定要记得回来。”

    “好。”

    钟姚又看向闫清身后的黑衣人,笑道:“恩人为何此时还蒙着面?”

    席泉站在远处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是因为他家世子吩咐的。

    好在钟姚现在心思纷乱,也并不执著这个问题,只又笑言:“虽然恩人是受闫清所托来救我的,但是此恩情我还是铭记于心,待我他日回来了,必定重谢。还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席泉看了眼闫清,想了想,开口道:“我姓慕,慕修宸。”

    “慕修宸,好名字。”钟姚笑笑,“我记住了。”

    “对了,”钟姚又转向闫清,“你以后是住在姨娘家里了吧?她家在哪儿?等我回来好去找你。”

    闫清愣了下,他没提前预想过这个问题,过了片刻,才临时想起个地址:“城北泉乐街,慕府。”

    这是当初宁王府的别院,早已荒废多时。

    “城北啊。”钟姚释然笑道,“原来也是富贵之家,这样我也完全放心了。”

    “那……我走了……”

    车轮缓缓转动,在泥路上碾出浅浅痕迹。

    闫清跟着马车边走边嘱咐:“在外面千万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少喝凉茶,晚上早点睡,别总看画本到半夜……”

    钟姚笑嘻嘻的挥手:“好啦,你好啰嗦,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孩子,你们也快回去吧。”

    马车在中缓缓而去,很远了都还能看到钟姚扒在窗上挥手。

    闫清也一直站在桥头挥手,席泉走到他身边,取下面巾:“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干脆对她清楚呢?”

    闫清眺望着远方,莞尔:“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便好,何必让一些沉重的东西染了这份快乐,我若真运气不好死了,难道要叫她念想一辈子吗?”

    “可若我们……”席泉顿了下,没把后半句出来,“她到时候回来找不到你,难道就不会想了吗?”

    闫清负手转身往回走,叹口气:“那样顶多觉得我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丫头,想不了多久也就忘了。”

    席泉无言以对,只默默的跟上脚步。

    “对了。”闫清吩咐,“只一个人我不放心,再多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她每日的行程生活都要一一向我汇报。”

    “是。”

    席泉内心翻个白眼:嘁,的那么洒脱,结果还不是放不下。

    这一边,马车穿过绿野丛林,再看不见那熟悉的身影了。

    钟姚放下车窗,慢慢坐回车内。

    斑驳光色投过窗格在车内不停流转,一道道光影从她眼角划过。

    她双手抱膝坐着,默默扯过一边的毛毯盖在头上,没一会儿,终于从中溢出再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车轮轱轱而响,林木哗哗摇曳,却也渐渐掩盖不住那道越来越明显的哭声。

    车夫在前挥了下马鞭,侧头听了下,哀哀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

    这一章写的我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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