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昏迷
门外的将领听见呼喊声连忙跑进去。
一见里面的情形也心中一惊顿时慌了神。
他虽然也是王爷的得力手下, 但一直都是在军营里负责练兵的,这次也是因为席泉有要事暂时离开,才将他调派到王爷身边就近保护。
席泉走的匆忙, 走时王爷还在昏迷, 只交待他要护好王爷的安全, 可没告诉他,王爷伤又发作了要怎么办啊!
六神无主时, 骤然灵光一闪。
他刚才似乎有看到扬军师!
将领急忙跑出门外,找到杨邱。
“杨军师,王爷吐血晕倒了!”
杨邱在刚才听到钟姚呼叫的时候便道不好,转头忙叫衙差给他解开铐子, 可他如今的身份是铺子里的嫌犯, 衙差哪儿会理他?
可现在朔方军的将军都出来叫他军师, 倒是把衙差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将他手上的铐子解开了。
衙差想了想, 觉得这个铺子实在藏龙卧虎, 看刚才这位军师一直护着身前的女人, 索性又把袁嫂子的铐子也解了。
李府尹听王爷吐血晕倒腿都吓软了,这王爷若是在沛城出了什么事, 他的脑袋估计也得搬家。
杨邱一被松开手便顾不上其他,匆匆疾步进铺子,眼便见倒在钟姚怀里的慕修宸, 他眉心一跳。
他虽知道慕修宸有伤,但到底没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
他几步上前蹲下:“他的药呢?”
“药?什么药?”钟姚眼泪婆娑, 她抱着无知无觉的慕修宸, 从来没有这么六神无主过。
杨邱来不及给她解释, 直接动手在慕修宸身上摸索, 可是摸完了袖袋和衣襟也没摸到药瓶,手拿出时却染了一手血。
他眼皮一抖。
这才发现原来慕修宸玄紫色的衣袍上已被血浸透了。
他心中又沉下几分。
他四下看了看,这才注意到倒在箱子上的瓷瓶,瓶塞已经开了。
他拿过瓷瓶问钟姚:“他已经吃过药了?”
钟姚看着瓷瓶有丝茫然,随即又突然回想起刚才似乎听到慕修宸吞咽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吃过了。”
杨邱怔然:“吃过药为什么还会这样……这次这么严重,竟然连这药也撑不住了吗?”
钟姚眼泪一颗颗落在慕修宸脸上,哀声道:“他到底怎么了啊,你们快想办法救他啊。”
站在杨邱身后的将领看到他手上的瓷瓶,忙道:“这药,王爷出府的时候便吃了三颗了。”
“什么?”杨邱更是心凉,“吃了两次都撑不住?这……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钟姚闻言,突然想起几天前在河边,慕修宸那张惨白的脸,明明那时他就那么虚弱了,自己为什么就没注意到呢。
她惊慌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杨邱转过身,立马吩咐:“去请游医师,快点!”
“可是……”将领却站在原地没动,神情有些崩溃,“游医师不在沛城啊,他三天前就离开回家取药了……”
若不是席泉去护送游医师取药,也不至于将他临时调来王爷身边。
“你什么……?”杨邱动作一僵,“游孝不在?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随即凝神思索了下,又果断吩咐:“那便去请大夫,去把沛城所有大夫都请来!”
“是!”将领立马转身。
“不用白费力气了,他的伤普通大夫治不了。”
一道女生断将领的动作。
众人齐转头看去,便见一衣着矜贵的女子冷着脸站在铺子门口。
将领见她忙跪下行礼:“拜见长公主。”
慕夏依大步走过,随手甩了袖:“都这时候了,就别那么多礼了。”
她走到钟姚面前,看了钟姚一眼,又拧着眉看着她怀中的慕修宸,沉声吩咐:“先将人带到房间去放床上,他需要平躺着。”
将领二话不,上前从钟姚怀中心接过慕修宸,问了厢房位置后便将慕修宸横抱起,大步往楼上去。
其余人也匆匆跟在后面。
将领直接踢开三楼第一间房进去,将慕修宸心放在床上,然后退到一旁问慕夏依:“公主,接下来怎么做?”
其后走进来的慕夏依面无表情道:“能怎么办?等死。”
正要走进门的钟姚脚下一软,差点摔下去。
“不会的,应该,应该还有办法的。我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大夫来,一定行的。”她着便要转身。
慕夏依有些烦躁:“都给你了没用,有那时间你还不如最后多陪陪他!”
钟姚顿住,不可置信的回身,似不太愿意相信她的话,但看她沉着的眼神也明白,此时此刻,是没人有心情开玩笑的、
她又只得扑到床边紧紧握住慕修宸的手。
杨邱看着床上血色尽失的慕修宸,怆然问:“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慕夏依紧抿着唇默了会儿,突然问:“他的药呢?”
“在这儿。”杨邱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瓷瓶给她看。
“还有多少?”
杨邱将药丸全倒在手心数了数:“还十四颗。”
慕夏依沉了下眸,又似下定决心抬起。
“全喂他吃了。”
“这怎么成?”杨邱惊诧,“游孝过,这是药也是毒,这么多喂他吃下会毒死他的!何况他之前已经吃过两次了!”
“那你怎么办?”慕夏依沉声,“不吃药他连今天都撑不过去。”
杨邱一窒,下意识转头去看床上。
慕修宸没有意识,却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咳血,此时又咳了两声,血顺着下颚蜿蜒流下。
钟姚眼泪止不住,抖着手捻着袖子为他擦血,她听着二人的对话,感觉心脏都快被捣碎了,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只能不停的低声叫着慕修宸的名字。
慕夏依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游孝还有三天才回来,阿宸现在的情况即便我们能马上找到一位神医,也不可能马上配出能救他命的药,只有这药能暂时让他撑着,我们只能赌一把,就看……”
慕夏依顿了顿,声音艰涩了许多:“就看他是能撑到游孝回来,还是……”
还是被这药毒死。
几人都沉默了。
这其实根本就没得选择,不吃这药,慕修宸连今天都撑不过。
杨邱拿着药走到床边,凝思片刻,最终决定喂慕修宸吃药。
可喂药时,又犯了难。
慕修宸此时毫无意识,药根本就喂不下去。
无奈之下,钟姚拿过药放进自己嘴里,喝了口水,俯身贴住慕修宸的唇,用舌撬开他的牙,再将药渡给他助他咽下。
十四颗药,反复三次才让他尽数吃下。
再起身时,她唇上带血,已是满嘴的血腥味。
这是慕修宸嘴里的血。
钟姚心中又是一痛。
无意间瞥见杨邱手中拿的瓷瓶,刚在下面时便觉得这瓷瓶有些熟悉,似在哪儿见过,现在终于想起来,早在刚与慕修宸见面的前两日,在城西的铺子里,她便撞见过他从这瓷瓶里面拿药吃,那时他,只是润嗓的药。
明明那么早的时候他便不太好了,这么长时间,自己怎么就这么迟钝毫无所觉呢?
若是早点察觉到,今天是不是便不会如此了?
她此时也不再计较什么闫清,商人还是宁王了,她只想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她轻轻抚着慕修宸难受拧着的眉,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代替他痛啊。
然而此时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守着他,她什么也没办法为他做,只得下去了一盆热水回来,仔仔细细的帮他擦拭皮肤上的血渍。
这人爱干净,醒来后定是受不了自己满身脏污的。
那药服下后果然很快便起了作用,慕修宸渐渐停止了咳血,嘴唇也恢复了点血色,他似舒服了些,呼吸不再短促,慢慢变得绵长,眉毛也舒展了许多。
钟姚正欣喜间,身后的长公主淡淡的:“别高兴太早,现在只是发挥了药效,后面才会发挥毒效。”
钟姚用力咬了下嘴唇,忍住没让眼泪滚下来,她一辈子没怎么流过泪,也不想在慕修宸面前只会哭。
她没什么,只默默低头继续拿毛巾一根一根的擦慕修宸的手指。
此时杨邱和将领都在门外候着,房内只剩钟姚和长公主。
慕夏依坐在椅子里,看着她的动作,突然:“钟姚,你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人,我要弄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钟姚手上一顿,不知她什么意思,也没话,又继续慢慢的为慕修宸擦手。
慕夏依视线落在慕修宸苍白的脸上,缓缓道:“我弟弟天之骄子,恣意风发,本不该有弱点的,你这样的存在,若不是有他护着,我本该杀了你的。”
她的不疾不徐,杀个人于她而言不过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钟姚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毕竟她可是长公主,只是不知道她现在突然这个有何用意。
房内静了会儿,慕夏依又开口。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几日前,他吐了一身血奄奄一息的让暗卫背回来,医师抢救了整整一夜才将他的命保住。”
钟姚微张了口,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吸进咽喉的空气似带着尖锐的冰渣,疼的眼角又感觉酸楚。
原来当日他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自己却还在和他怄气。
“命虽暂时保住了,却也不代表就能活。”慕夏依继续,“这次伤的太厉害,连医师也无法保证他是能慢慢康复还是突然恶化,无奈之下,医师只能连夜启程回本家求药。”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前日下午才醒过来,他本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修养的,但一听见你出了事,便什么也不顾的要出门,我阻止他,他竟将我敲晕了也要跑出来。”
慕夏依愤恨的闭上眼:“他明明知道……此举等同于送死……”
钟姚抖着手轻抚慕修宸的脸,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怎么这么傻啊……”她有好多话想,最后也只泣不成声的吐出这么一句。
她覆手轻轻捂着慕修宸的心脏处,感受着手下微弱的跳动,她记得他曾过,宁王的伤在心口处。
她哑声问:“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慕夏依闭眼按着额,似有些不太想回忆,但到底还是开了口。
“去年冬至大祭,回宫的路上遭遇到死士的袭击,他们在身上绑了炸药,阿宸将他哥哥紧紧护在了身下,周围房屋炸毁了一片……”
她深吸口气,的有些艰难:“……许多木棍扎在他背上……其中一根穿透了他的心脏处……”
钟姚倒吸一口凉气,微躬下身,好似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也被扎了个洞一般痛绝。
“整个太医院的人抢救了三天三夜,之后他昏迷了二十多天才醒,又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钟姚依稀想起当初听到的那个传闻——宁王不知是何原因突然将先皇拉至城墙上手刃,并将其沉了护城河。
她沉声问:“那些死士……是先皇帝吗?”
慕夏依蹙眉,似提到这个人都觉恶心,只淡淡“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她又继续:“他本该待在雍京,待在皇宫中好好修养的,那里有最好的御医,有无数珍惜的药材,足够让他很快的恢复身体。”
“可他身子刚好一些,便不顾所有人劝阻,坚持拖着残破的身子要回沛城。”
“只因他,国门开了,怕你回来了找不到他,便错过了……”
慕夏依目光落在钟姚脸上,残忍的:“钟姚,你于他而言,就像致命的毒药,总是一次一次让他命悬一线,我应该一早便杀了你以绝后患的。”
钟姚张了张口,脑中混乱不堪,一时不知道能什么。
慕夏依的目光又回到慕修宸脸上,半晌后,她闭眼,无力靠在椅背上仰头叹息一声。
“可是我不能杀你,你是他致命的毒药,却也是他救命的药,你死了,他也活不了。”
钟姚不解,撑着泪眼转头看她。
慕夏依仰头看着虚空,缓缓的:“当时他流了许多血,一直昏迷不醒,呼吸越来越弱,本是救不活了。所有的御医都无能为力,皇兄无奈,都已经下令开始准备后事了。”
钟姚的呼吸剧烈的颤抖一下,又回头去看慕修宸。
“是席泉想起来,将他衣服中的一个荷包找出来放在他手中,席泉对他,‘钟姑娘还流落在外没找到,你若死了,还有谁会记得她,还有谁会去找她呢?她回来若找不到你怎么办?她若没人护着被人欺辱了怎么办?”
“想来是这番话起了作用,他竟然撑下来了,并在第二日醒了过来。”
“席泉,那荷包和里面的东西都是你送他的东西。”慕夏依抬手指了指,“你翻翻他衣服,这些年他一直都带在身上的。”
钟姚在慕修宸身上找了找,果然从衣襟最深处摸出一个淡青色的荷包。
荷包很丑,入眼便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姚”字。
她记得,这是她曾经亲自绣来给他装压岁钱的荷包。
荷包里面躺着自己送他的那条白玉禁步,她将禁步拿出来,却见下面的银灰色流苏已半数染成了红色。
钟姚喉咙动了动,终溢出一声呜咽。
慕夏依完这些,坐了会儿,又起身走到床边。
她低头沉沉的看着无声无息的慕修宸,弯下腰,一字一句的低声:“慕修宸,你听到了吧?”
“你若死了,我掐死钟姚就像掐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看了眼钟姚随手放在床边的免死金牌,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把免死金牌给她了就真没人能动她了吗?你姐姐我贵为长公主,就算杀了她,你,难道皇兄还会杀了我抵命吗?”
“你不是最放不下钟姚吗?那你听好了,你若死了,我第一个就让她给你陪葬。”
“所以,你最好给我撑下去。”
慕修宸或许还真有些微弱的意识,只见他眉毛微微皱了下,被钟姚握着的手也微微曲了下指。
作者有话:
钟姚惊恐:这姐姐,是个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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