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一会再看,?快些走,赵妹他们一家子要进去了。”
听到胡艳艳的声音,叶根宝头也没回就拉着胡艳艳快步往前走,?很快来到老赵家一家子跟前。
“大哥,?大妹子,?你们还记得我们两个吧?”
叶根宝露出笑脸,?冲老赵家一家子笑得特别灿烂,?笑出一脸的褶子,?表情要多热切有多热切,?就好像老赵家一家子是他无父无母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这回我俩又带了好东西过来,?你们要不要看一眼?”
完,?他给赵爸爸使眼色,拉过身后的大竹筐,用力在大竹筐上面使劲拍了拍。
赵爸爸看一眼钢铁厂门口,?上班时间就要到了,自家哪有时间看什么好东西。
赵爸爸大手一挥推开叶根宝:“这会子没空,?你能等吗,你们要是能等的话就中午那会再来找我们。这样,你来我家,?到时候我们再谈。”
“能等,肯定能等的。大哥啊,?你们先忙你们的,等中午那会我再去找你们。”
“噗嗤~”
赵妹以及赵妹的几个哥哥同时噗嗤地笑起来,叶根宝被他们笑得不明所以,?扭过头看向他们。
“你这人太逗,喊我爸喊大哥,喊我哥也喊大哥,?喊我喊大妹子,被你这样一喊,我爸和我们岂不是成一个辈分了,哈哈哈。”
“哈,哈,对不住啊大哥,我一时嘴快喊错了。”
叶根宝脸皮厚,用大笑掩饰不自在,脑子快速转动,很快想出新的喊法:“大哥啊,要不以后我还喊你大哥,至于你的几个孩子,我就托大喊一声大侄子,大侄女?”
“呸,你挺会给自己长脸。”
赵大哥急忙插话,他的年纪比叶根宝的年纪还大,被一个比自个儿几岁的人喊侄儿,他还要不要脸了?
不过,他的反对显然是没用的,因为赵爸爸已经答应了:“就这么喊吧。得了,不和你唠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们也得进去了。”
着话,赵爸爸领着一大家子越过叶根宝和胡艳艳,急匆匆往钢铁厂里面走。
目送老赵家一家子离开,叶根宝和胡艳艳转身离开。俩人找了个土地庙蹲着睡觉,忙活了几个时,这会儿正是犯困的时候。
俩人头挨着头,肩膀靠着肩膀很快睡着了,这一睡就睡了几个时,直到快正午时分才悠悠转醒。
看着外边的大太阳,叶根宝是真的不想动,但不动又不行,还得去赵家推销火腿肠。
着哈欠,叶根宝忍不住和胡艳艳感叹:“多金他们要是能一夜长大就好了。”
等他们长大,他就能当老太爷享福了。
胡艳艳推开他的脑袋,抬手揉了揉眼睛:“别在这里叽叽歪歪了,赶紧起吧,赵大哥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下班回到家了。”
叶根宝重重叹气,做人咋这么难呢。早知道做人这么难,这辈子投胎时就不投生成人了。
尽管不想动,但叶根宝还是爬了起来,拿过大竹筐背上,跟着胡艳艳一起去老赵家。
“来了,来了,我看到他们了。”
赵妹急匆匆回屋报信,接着领着一大家子出来迎接叶根宝和胡艳艳:“你俩咋才来。”
叶根宝嘿嘿笑起来,谎话张嘴就来:“路上遇着熟人了,耽搁了些时间。”
他很自然地和赵爸爸唠起嗑来:“大哥,你们吃了没?”
“吃了,你们吃了没?”
“没吃。”
叶根宝揉了揉肚子,不提不觉得饿,提起就饿了。他的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声,声音特别大。
赵爸爸不想邀请叶根宝和胡艳艳到家里吃饭,直接转移话题:“这回你俩带了啥好东西过来?”
“进屋再,这里不是话的地方。”
叶根宝凑到赵爸爸身边,一秒翻身当主人,拉着赵爸爸往老赵家屋里走。
走进屋,关上门,叶根宝拿下大竹筐,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带来的这样东西保管你们都没有见过。”
赵妹看不惯叶根宝嘚嘚瑟瑟的样子,忍不住怼他:“啥东西这般厉害?你咋知道我们没见过,我们要是见过了你咋办?”
叶根宝在心里使劲翻白眼,脸上却不露半点,依然一副笑眯眯的亲切模样:“不是我吹,这玩意别你们了,连我也是第一回 见。”
环视老叶家众人,接着又补上一句:“你们不信?”
“信不信的得看了才知道。”赵妹迅速接话。
“行,那你们就瞧好了。”
叶根宝一把掀开盖在大竹筐上的黑布,露出里面的火腿肠。这次的火腿肠做的不是条状,而是做成块状,做的跟砧板似的圆圆的一大块。
老赵家人确实没见过火腿肠,等他们看清楚大竹筐里面的东西,纷纷露出疑惑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
“粉不拉几又圆乎乎的,看着跟蒸糕似的,难道是蒸糕?”
“我看不像,这玩意看着奇奇怪怪的,压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老弟啊,这玩意看起来不像能吃的东西,到底是啥东西?”
赵爸爸看不透竹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也不想花时间去猜,干脆直接问叶根宝。
随着赵爸爸问话,老赵家其他人均看向叶根宝。
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只有自己知道,这让叶根宝产生极大的优越感,整个人因着炸裂的优越感一下子抖了起来。
“你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老赵家人同时摇头,叶根宝得意:“你们承认自个儿没见过吧?”
老赵家人继续摇头,叶根宝更得意了,下意识挺直腰杆,整个人散发出得意洋洋的气息:“我就你们都没见过这玩意,刚才你们还不可以,这回信了吧?”
赵妹听不下去了,这人磨磨唧唧的总不到重点:“停,赶紧这是啥东西!”
“行行行,我,我还不行吗!”
叶根宝用力拍大竹筐:“这是我家祖传秘制超大火腿肠。”
“火腿肠是什么肠?”
“火腿肠就是火腿肠,不是猪肠,也不是牛肠,别听具体是什么肠,听了你们也猜不着。”
叶根宝又开始装逼,装腔作势:“就这么一块火腿肠就用了老鼻子好料。”看一眼赵爸爸,“光是猪肉就用了六十来斤。”
赵爸爸又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大竹筐里面的东西只有二十来斤重,顿时提出疑惑:“不可能,六十来斤的猪肉怎么可能就做出这么些东西。老弟啊,你也别吹牛了,直接给我们揭谜底吧。”
“大哥啊,我真没吹牛,这里面的的确确放了六十来斤生猪肉,里面全是好料,半点不带假的。”
见老赵家人都不信,叶根宝撇了撇嘴巴,心想,这些个城里人可真不好骗。
“光不练假把式,光会动嘴皮子没意思,孩子他妈妈,把咱们的刀拿出来。”
胡艳艳拿出一把菜刀递给叶根宝,叶根宝转身接过菜刀,拿了菜刀立刻伸手进入大竹筐里面拿出火腿肠,轻轻一切就切下一片巴掌大、薄如蝉翼、看着晶莹剔透(因为太薄了)的火腿肠片。
“大哥张嘴。”
赵爸爸被他这一系列的骚操作给搞糊涂了,被他这么一喊,下意识就张开嘴巴。
叶根宝快速地把手上的火腿肠片送进赵爸爸嘴巴:“别吞了,慢慢咀嚼,细细咀嚼。”
赵爸爸眼里的迷惑渐渐变成惊讶,又从惊讶变成震惊。
“好吃吧?”
“好吃!老弟啊,再来一块成不成?”
“那不行,就刚才那一块就值好几分钱,再来一块我可就亏大了。”
赵妹以及赵妹的哥哥们都好奇极了,看着竹筐里面的火腿肠蠢蠢欲动。
“老弟啊,你刚这玩意值老鼻子钱,到底值多少钱,你给个实话。”
叶根宝收起菜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走过去抱住赵爸爸的肩膀:“实话,我这祖传秘制的超大火腿肠成本不低,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给你五毛钱一斤的亲人价。我跟你,只有亲人才有这个价,一般人我都是卖一块一斤的。”
赵爸爸默默心算起来,五毛钱一斤,十斤就是五块钱,五十斤就是二十五块钱,这个价格太贵了!
不过供销社的猪肉得要一毛七分钱一斤,老弟这个叫火腿肠的东西用的又是猪肉之类的好料,对比起来,老弟的这个火腿肠一斤卖五块钱好像也不算特别贵。
但买东西哪有不讲价的,赵爸爸开始讨价还价起来:“老弟啊,五毛一斤太贵了,猪肉也只卖一毛七分钱一斤,你这一斤能顶猪肉好几斤了。再便宜点,两毛五成不成?”
“不行不行,两毛五我这边就亏了,光是成本就不止两毛五。大哥,咱俩都是实在人,就别搞虚的了,我给你个底价,四毛五,最低四毛五,不能再少了。”
“四毛。”
“不行,四毛五真的是最低的价格了。”
赵爸爸继续磨叶根宝,把口水都干了还是没把价格磨下来,最后只得同意以四毛五分钱的价格买下所有火腿肠。
赵家就有一杆秤,叶根宝当着老赵家一家子的面称重,所有火腿肠加起来一共四十九斤八两多一点。
“凑个整给大哥算四十九斤八两,一斤按四毛五分钱,加在一起就是……”
就是多少来着?
叶根宝猛地抓了把头发,他一个学都没念完的人实在算不了这种大数目。
早知道要算这么大的数目就带上淼淼了,要是淼淼在这里,她一秒就能算出来。
他自个儿算不出来便看向老赵家一家子,但又不能揭自个儿的短,承认自己不会算数:“大哥啊,你算出来是多少啊?咱俩都把自己算的出来,对一对数目。”
赵爸爸同样愁,他虽然念过学,但也是个不会算数的。
听到叶根宝的话,他急忙转身看向赵大哥:“老大,你算出来多少?”
赵大哥心算不行,急忙去屋里拿本子和铅笔,不停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嘴巴还不停念叨:“按一斤四毛算,四十九斤八两就是十九块九毛二,再加上五毛钱,加在一起一共就是二十二块四毛一分钱。”
“爸,一共是二十二块四毛一分钱。”
赵爸爸看向叶根宝:“老弟啊,我家老大算出来的是二十二块四毛一分钱,你算出来多少?”
叶根宝又抓一把头发,眼睛往胡艳艳身上瞄。
胡艳艳鄙夷地看叶根宝一眼,走到叶根宝旁边接话:“我们这边算的也是二十二块四毛一分钱。”
叶根宝迅速接话:“对,我们算的也是二十二块多。”
完,他赶紧又补上一句:“大哥啊,我这还得算上肉票和粮食票,不过肉票和粮食票只收供销社的一半,你能接受吗?”
赵家一大家子都是工人,多的是肉票和粮食票,闻言给叶根宝一个阔气的眼神:“孩儿她娘,去拿钱和票子出来。”
赵妈妈进屋去拿钱和票,很快拿着钱和票出来。
赵爸爸接过赵妈妈递过来的钱和票子,转手把钱和票子递给叶根宝:“数数。”
叶根宝当着老赵家一大家子的面数钱和票,一张张慢慢数,数了好长时间才数完:“数完了,钱和票子都对了。”
收好钱和票,叶根宝想起烤肠的做法,拉着赵爸爸教他做烤肠。
钱货两讫,叶根宝和胡艳艳离开老赵家。俩人大半天没吃东西,这会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商量着去国营饭店狠吃一顿。
走进国营饭店,叶根宝兴冲冲去点菜,把店里的肉菜都点一遍。
但服务员却回给他一句:“没有。”
最后,叶根宝只点了两碗清汤挂面,俩人吃着清汤挂面闲话。
胡艳艳提起自己在钢铁厂附近捡到叶多多的事:“多多跟那人手挽手,看着可亲密了,咱家在钢铁厂有亲戚吗?”
“有啊?”
“谁啊?”
叶根宝给胡艳艳一个‘你傻啊’的眼神:“咱二姐夫就在钢铁厂上班,你忘了?”
胡艳艳还真是忘了,但叶多多挽着那个人是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并不是叶二丫。
叶根宝捧起大海碗,连汤带面一起吸溜进嘴里,嚼了嚼就全给咽了,咽下后立刻了个饱嗝。
“你管她挽着谁,就算她挽着的人是天王老子,那也不关我们二房的事。赶紧吃,吃完咱回去睡觉。”
叶根宝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早知道卖东西这么累,那会儿就不抢着来卖东西了。”
他后悔了,肠子都要悔青了:“孩子他妈妈啊,要不咱和妈下回咱不来了吧,来县城卖东西太累了,比上工还要累!”
上工起码还能躲会懒,干多干少也没人管。来县城卖东西就不一样了,来回就得走上几个时,到了县城还得到处找冤大头买自个人带来的东西,搞得身子累,嘴巴也累。
胡艳艳也不想来,但是比起在大队里面上工,她更愿意来县城里面卖东西。
她放下筷子,拿出一块布擦了擦嘴角:“咱们要是不来县城就吃不着国营饭店的好东西了,你舍得放弃来国营饭店吃好东西的机会?”
叶根宝想也不想就:“不舍得。”
“不舍得咱就还得继续来。我吃完了,收拾收拾回去吧。”
……
“家里咋没有人,都去哪里了?”
叶根宝甩开大竹筐,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多金,多银,多钢,淼淼!”
喊不到人,叶根宝大阔步走进屋,去各个屋子找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人找到人:“都上哪去了?”
胡艳艳任由他上上下下折腾,找了张椅子坐在门口吹风。
要是几个孩子不在家,她可能还会担心,但公公婆婆都不在家,那就不用担心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两个大人带着几个的出去了。
叶根宝走出门,一屁股坐到胡艳艳旁边:“找不着,不找了。”
胡艳艳拿起搪瓷缸子递给他:“你就是瞎折腾,爸妈都不在家,他俩肯定是和几个孩子一起出去了。”
叶根宝灌下一口水,还想回来炫耀和家里人自个儿在县城耍的威风事,没想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夫妻二人吹着风,着话,不知不觉过去半个时。
一道光忽地从老远的地方照过来,接着有第二道光跟着照过来,然后是第三道光,第四道光。一道道刺眼的光芒照在俩人的脸上,眼睛上,刺得眼睛泛起薄雾,不管怎么使劲还是睁不开。
“哪个鳖孙儿搞事情!”
叶根宝气得站起身,冲着光亮的方向骂人:“草拟奶奶的,你爷爷在这呢,照什么照,还不快把你那破手电筒给关了!”
有手电筒了不起还是咋的?拿着个手电筒就在那照来照去,嘚瑟个啥嘚瑟?
话音刚刚落下,一道道手电筒的射出来的光芒不减反增,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不一会,一群人拿着手电筒来到老叶家门口。
为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叶家现在的当家人黄桂花。
黄桂花瞥叶根宝一眼,冲他使眼色:“回来了?大晚上的上哪去了?”
叶根宝接收到暗示,靠着门槛懒洋洋:“上茅房去了。”
“懒人多屎尿!”黄桂花先是骂叶根宝一句,然后才给他透露消息:“多多不见了,现在整个大队的人都在帮忙找人。”
透露完消息,黄桂花又开始假装骂人:“整个生产大队就你俩最懒,别在那坐着了,赶紧过来帮忙找人。”
黄桂花把该的话,不该的话全了,大队长想的话也给了。
大队长扫叶根宝和胡艳艳一眼:“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俩也跟着一起来帮忙找人吧。”
叶根宝抬起眼睑,人还是那个懒洋洋的人,神色却多了几分纠结。
不知道想到什么,叶根宝转身推胡艳艳一把。胡艳艳在钢铁厂门口见过叶多多,他在纠结要不要把胡艳艳见过叶多多的事告诉大队长。
但黄桂花刚才已经替他们隐瞒了行踪,只他们在茅房躲懒,隐瞒下他们去县城的事情。这会儿若是提起胡艳艳在县城见过叶多多,等于是自曝行踪,间接黄桂花的脸。
胡艳艳也在想这件事,吧,对自己没有好处,不吧,对自己好像也没有好处。
思考几秒钟,胡艳艳先有了决定:“我听多多过她要去县城找人,她会不会是去县城了?”
“多多啥时候告诉你她要去县城找人?”
不等大队长等人话,大伯母迅速接话,完还故意瞥胡艳艳一眼:“她连我都没有一声,咋可能和你?”
胡艳艳切一声,本来不想搭理大伯娘,但她这个人实在是太过讨厌了!
她故意:“大嫂啊,我觉得你需要自我反省,想一想为啥多多宁愿和我她要去县城,却不愿意和你一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误会,或者,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使得多多对你产生恐惧,以至于傻话都不敢和你?”
“我没有!”
“大嫂啊,你再好好想想,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大伯娘,眼里流露出对大伯娘的怀疑,就好像大伯娘的确做了某些伤害叶多多的事情似的。
“我真的没有!多多是我的女儿,我咋可能对她不好。”
胡艳艳搞事不嫌事大,又:“那可不一定,不然为啥多多宁愿亲近我这个二婶,却不愿意亲近你这个亲妈?”
大伯娘不话,转身看向叶满仓,下意识找叶满仓拿主意。
叶满仓是个聪明的,不接胡艳艳的话,直接起别的事情:“大队长,既然多多和弟妹她要去县城,我想她应该是去县城了。”
完,他看向胡艳艳:“弟妹,多多有没有和你她要去找谁?”
胡艳艳哪里知道叶多多要去找谁,干脆胡诌起来:“没,不过她她要去钢铁厂,我觉得她应该是去钢铁厂找人了。”
“有线索就好,满仓,满仓家的,你们夫妻两个带一伙人去钢铁厂找人。”大队长看向其他人,“剩下的分一半去县城继续找,另一半留在大队里面找。”
大队长带几个老人在大队里面留守,其他人分成三个组去不同的地方找人。
胡艳艳和叶根宝都被分到叶满仓这组,不得不跟随叶满仓夫妻去钢铁厂找人。
走到县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胡艳艳提议去钢铁厂家属区挨家挨户敲门,一圈找下来,肯定能找到叶多多。
大伯娘则想去找二姐夫,她觉得二姐夫是钢铁厂的老人,有他在更方便找人。
胡艳艳和大伯娘都做不了主,最后只能找叶满仓拿主意。
“分开两拨人,一拨人去挨家挨户敲门,一拨人去找二妹夫。”
叶满仓很快拿好主意,将几十个人分成两拨人,一拨人以叶根宝为首,负责去挨家挨户敲门,一拨人以自己为首,负责去找二姐夫。
钢铁厂家属区很大,叶根宝和胡艳艳带着人去敲门,敲开一户人家就问:“同志,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这么瘦,名字叫叶多多的女孩子。”
人家要是没见过,接着就要问:“那你知不知道钢铁厂里边谁家在最近两天来了亲戚?”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极少数人告诉他们朱主任家前天来了亲戚。
得到这个消息,叶根宝赶紧派人去找叶满仓,让叶满仓去朱主任家找人。
最后还真在朱主任家找到叶多多。
叶满仓夫妻敲开朱主任家的门时,正好看到叶多多在给朱主任的媳妇按肩膀。
大伯娘看到两个人比亲母女还要亲昵的相处模式顿时气坏了,冲进去扯开叶多多,扬起手就给叶多多几个嘴巴子。
叶满仓上前和朱主任夫妻解释:“同志你好,我是叶多多的爸爸,我们来带她回家。”
叶多多不肯走,但大伯娘可不管她肯不肯走,直接就把她给拉出门,扯着她回家。
夜半时分,老叶家一家子拿了个火盆,在大院里面烤火腿肠,一边吃着火腿肠,一边听隔壁叶满仓夫妻教育叶多多。
叶多钢捉出一把辣椒面,手一扬,辣椒面顺着指缝洒落到烤肠上面。
迫不及待拿起烤肠,不管它烫不烫,大口咬下沾满辣椒面的表层烤肠,又是辣,又是烫的,他张大嘴巴,哈着气,饿死鬼投胎似的不停啃火腿肠。
几口火腿肠下肚,他的嘴巴被烫得红了一圈,嘴唇被辣得肿了起来。
黄桂花扫他一眼:“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叶多钢不听,烤肠就是要热的时候吃才好吃,亮了再吃就不对味了。
见叶多钢不听,黄桂花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烤肠,刚把手举起来就听到隔壁响起哇哇的哭嚎声,吓得她直接把叶多钢手里的烤肠下地。
叶多钢心疼坏了,捡起烤肠吹了吹又往嘴里塞。
黄桂花顾不上管他,站起身走到墙根下,贴着墙根偷听隔壁的动静。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个个的全都贴着墙壁站着,吃着烤肠偷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先是响起大伯娘的骂声,然后是噼里啪啦的鞭子人的闷响声,接着又是大伯娘的骂声,再来是叶多多的哭喊声。
不仅老叶家人偷听,左邻右舍也在偷听。
左邻右舍觉得偷听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纷纷走出家门,结伴来到叶满仓家的家门。
隔壁叶满仓夫妻还在叶多多,起初叶多多哭的很大声,渐渐的她的声音就下去了,过了没多久隔壁就没声了。
黄桂花猜测:“咋没声了,叶满仓两口子该不会是把人给没了吧?”
胡艳艳也跟着发表自己的看法:“可能是晕过去了。平时大嫂装的可温柔娴淑了,真没想到她人能的这么狠。”
黄桂花哼一声:“她惯会装模作样。”
又认真听一会,还是听不到动静,黄桂花觉得没意思了,转身往屋里走:“天色不早了,都洗洗回屋睡吧。”
九月初,公社学开学,叶多金兄妹又要开始为期一个学期的读书生涯。
九月一日凌,黄桂花难得起了个大早,并且还难得的拿了全家人的衣裳去河边洗衣裳。
时隔二十几年,黄桂花再次来到河边洗衣裳,一时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放下手里的衣服盯着她看,视线在她身上量,直白的视线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穿透。
忽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看,黄桂花其实不是很适应,但为了某个目的,她还是忍了下来,提着衣裳,找了个空位置蹲下,拿出衣服开始洗衣服。
本来热热闹闹的地方因为黄桂花的加入变得安静起来,不知道过去多久,老叶家的老邻居牛婶凑了过来和黄桂花接话。
“大缸家的,你家不是了水井吗,咋不在家里洗衣裳了?”过去二十几年她都是一个人在家里洗衣裳的,今儿个咋忽然来河边和大家挤着一起洗衣裳了。难道老叶家的水井坏了?
黄桂花给牛婶一个笑脸,拿过肥皂在衣服上肥皂,一边肥皂,一边话:“在家里洗衣裳伸展不开,洗不干净。”
俩人本就不熟,聊到这里顿时尴尬起来,找不到话题往下接。
黄桂花心想,你们咋不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洗衣裳,快问我啊,快问!你们不问,我怎么炫耀!
可惜没有人听到她的心声,大家都在埋头洗衣裳,没有人和她话。
等来等去还是等不到她们的问话,黄桂花决定主动出击,状似无意开口:“今天是九月一日。”
没有人接话,牛婶见黄桂花尴尬得变了脸色,纠结几秒才发出很声的一声嗯。
有了牛婶的捧场,黄桂花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公社学今天正式开学,我家几个王八羔子都去上学了。”
这个话题牛婶可以接,笑着接话:“我家几个皮孩子也去上学了。”
黄桂花看向牛婶:“你家斌斌读几年级了?”
“二年级,今年读二年级第一学期。”
“我家多钢,淼淼今年也是读二年级第一学期,那你家斌斌应该是和我家淼淼他们读一个班。”
牛婶正要点头,想了想觉得不对:“我记得你家多金和多银上半年读的也是一年级,下半年应该也是读二年级。”刚才黄桂花咋没他们两个的名字。
“没,他俩不读二年级。”
咋就不读了,难道……牛婶声问:“你家多金和多银退学不读了吗?”
黄桂花心里大喊怎么可能!脸上却稳得很,一脸的淡然平静:“没,他俩还在读,不过他俩读的不是二年级,而是三年级。”
这下子牛婶更疑惑了,一年级读完升二年级,二年级读完才能升三年级,大缸家的叶多金和叶多银为啥可以从一年级升去三年级,难道大缸家给学校送礼了?
黄桂花话时故意扯起嗓子话,因而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得知叶多金和叶多银跳过二年级直接读三年级,大家都很疑惑,纷纷用余光偷看黄桂花,等着她接着往下。
牛婶想了一会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你家多金和多银为啥可以跳过二年级直接读三年级。”
黄桂花心里有个人在欢呼,来了,来了,终于有人主动问了!
黄桂花清了清嗓子,心里乐开了花:“他俩跳级了。”
不等牛婶再问,她先问牛婶:“你知道啥是跳级吗?”
“不知道。”
“我家多金跳级就是从一年级跳到三年级,跳级不是光凭嘴皮子就能跳级,还得考试。我家多金和多银七月份那会就找校长要了跳级考试的试题,俩人都考过了,校长同意他俩不用读二年级,直接跳去读三年级。”
到这里,她故意停顿几秒,故意用嫌弃的语气:“我以为他俩能考两个双百分,但他俩考试时都不专心,俩人都没有考到两个双百分。”
牛婶急忙问:“他俩考了多少分?”
黄桂花不记得了:“我记不太清楚了,多金好像只考了九十九分,多银好像考了九十九点五分。”
牛婶惊讶问:“两门都是考的九十多分吗?”
“不是,好像是一门考了一百分,然后另一门考了九十多分。他俩期末考都是考满分的,忽然考九十多分,搞得我都记不得他们到底考了多少分。”
什么叫炫耀,这就叫炫耀。
什么叫无形装逼,这就叫无形装逼。
在河边洗衣裳的所有人都被黄桂花无形装的逼给惊着了,全都扯了扯嘴角不想和她话。自家孩子能考及格已经是祖宗保佑了,大缸家的孩子却能考九十多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河边只剩下洗衣服的声音。
黄桂花炫耀完后等着众人吹捧自己,但众人都不话了,搞得她心情很不好,特别郁闷。
她用力甩手上的衣服,故意弄出大动静,以此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然而她又失败了,大家还是不话,都在默默低头洗衣服。
黄桂花憋不住了,捡起衣服扔进桶里,提着大水桶起身离开。这些人太没劲了!她难得来这里炫耀自家几个孩子会读书,他们咋不知道捧场呢!
气死人了!
叶多金三兄弟对黄桂花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此时,他们刚刚到达公社学。
叶多金和叶多银先送叶淼淼,叶多钢去二年级,送完他们才结伴去三年级报名。
走到三年级门口,叶多金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眉头当下就拧了起来,皱着眉头走进三年级。
见叶多金和叶多银走进教室,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高勇立刻站起身,一副和叶多金兄弟很熟的样子走过来和叶多金招呼。
“你俩咋来这里,这里是三年级,你俩应该去二年级才对,你俩走错教室了。”
叶多金扫高勇一眼:“我俩没有走错教室,你才是走错教室那个。”他记得高勇上学期上的是三年级,这个学期应该读四年级才对。
“我没走错。”高勇耸了耸肩膀,“我上学期语文和数学都考了零分,这个学期得留级。”
叶多金盯着高勇看一眼,这人竟然考两门零分!考试那么简单的事竟然能零分,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的视线落到高勇的脑袋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脑袋看,似乎想用视线凿开高勇的脑袋,看清楚他为啥会考两门零分。
高勇被叶多金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咋了?为啥这样看我?”
叶多金收回视线,找了个离讲台最近的位置坐下:“没咋。”
高勇凑过去:“哥儿们,我没骗你们,这里真的是三年级,你俩都走错了。”
叶多金抬起眼睑看他一眼:“我们没走错,我俩跳级了,直接从一年级跳上三年级。”
整个教室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同时扭过头看向叶多金和叶多银。
叶多金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当下沉下脸,表情凶狠:“看屁看!不许盯着老子看!”
许多人被他吓得立刻转过身,少数人不怕他,依然盯着他看。
高勇朝叶多金竖起大拇指:“牛皮,兄弟,你真是牛皮!”
叶多银在叶多金旁边坐下,拿下书包扔到桌面上:“我哥就我和多钢两个弟弟,你少在这里认兄弟。”
高勇不怒反笑,走过去抱住叶多银的肩膀:“你们兄弟合我的眼缘,我要和你们拜把子认兄弟,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高勇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叶多银甩开高勇的手:“我不要。”
高勇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个兄弟多条路子,你现在觉得不要,过一段时间不定就想要了。”
收回手,高勇走到叶多金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兄弟,你还记得朱立不?”
叶多金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不记得,他是谁?”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他了!”高勇拉着椅子凑近叶多金,压低声音:“朱立就是被你举报欺负低年级同学,最后被学校退学的那个人。想起来没有。”
“没有。”
高勇捞一把头发,记不记得不重要,他想的不是这个。
重新组织语言,高勇又:“不记得就算了,反正你记得你得罪过他就行。”
左右看了看,高勇压低声音接着:“我听到一个消息,听朱立在县城当上红袖章了,现在是红袖章某个队的队长。”
叶多金对这样的消息不感兴趣,趴在桌子上发呆。
高勇伸手快速地戳了戳叶多金的手臂:“你听我完!”
“你。”
“朱立现在可威风了,出门都有弟跟随,只要他一声令下,他的那些弟就会一起上帮他人。你之前不是得罪过他了,我听他要回来找你报仇。”
县城,朱主任家。
叶多多一瘸一拐走进屋,看到朱立的瞬间哗啦啦掉眼泪,微微颤抖的肩膀看起来脆弱又惹人怜爱。
“朱立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