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生一名出去！”

    “国中生出去！”

    “国中生，你，出去！”

    崖顶的平台上，坑坑洼洼的不规则土场被简单画成了球场。白色T恤短裤的国中生败者组和黑色衣服的高中生败者组正在进行争夺夜宿木屋权利的比赛。从登上山顶后，真田便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名为“败者组”的特训意义何在。

    正选制服被亲手埋在脚下土里，深入野外的特殊训练唤醒了他们的野性，抛弃尊严和荣誉重新开始。而抱着酒壶坐在木墩上的狂野老头，则刷新了真田脑海中对“总教练”的印象。

    如果幸村看到了这个人，会不会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呢？

    “出去！”

    注意力回到场上，真田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破破烂烂的地面，甚至比赛的规则也仿佛儿戏。全员都站在场内，弹地碰到坑洼的球发生不规则变化，让人防不胜防。而但凡没有接到球的人就会被踢出场外。

    因为熟悉地面规律而一人未丢的高中组，和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国中生。这样的比赛从最开始的基础高度就完全不一样。

    “不能落地的话就截击！”戴帽子的男孩和红头发的男孩，矮个子的两个少年球拍相撞，四目对视眼中都是意外。

    “国中生两名出去！”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个场地占据优势，比赛根本就不公平！”

    身后传来了这样的议论，真田却充耳不闻，“所有人，我有一个提议。”他侧过头回望队友们，清空场内只留下了自己一人。他看着柳，眉目间有了一丝跃跃欲试。

    “莲二。”

    “我会记录的，弦一郎。”

    黑帽子的少年高大健美，身材如同一个几乎完美的雕塑。在国中生里两个东西新人都被踢出的情况下，众人都只能期待地看着这位“皇帝”能有所突破。

    “如果要截击对于真田并不难，但是怎么消耗对面的战力才是个问题。”乾推了推眼镜，“莲二，你怎么看？……莲二？”

    柳这才回过神来，“我们以前和高中大学的前辈练习已经习惯了高年级的身材优势，这不是难题。”只是自己这才发现，弦一郎的惯用手右腕戴着精市的白色护腕……那个银蓝色的罗马音名字就如此昭然地印在边上，好像生怕旁人注意不到一样。

    真田并没有关注身后众人的视线。他正在思考如何进化六如真言的组合技，此时就有了机会。在普通的地面上，球的反弹是可以预测的，但是如果把这个球场上不能预测的球路看做两个来球，那么只需要在一瞬间挥动两次球拍，无论如何变化的球路也能有回击的可能。

    今天上午刚刚和幸村讨论过的可行性，正好试验一下。

    他在后场站定，做好准备首先截击。对面的高中生挥拍之余，眨眼间真田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三个金色的球。

    上当了！

    真田条件反射地用徐如林拦回最先到达的球，反击的球路擦过了球网下坠，而第二个就在自己左手一臂之外的远处。

    来得及吗？

    他几乎没有思考，原地水平转身背向球网横切，拍柄重重地击上了飞奔而来的球，如同被一把刀劈中一般反弹，接着在半空撞上了旁边飞过的第三个球。

    他的第一击太过迅速，过网的球让发球的高中生没来得及反应。而接下来的第二击则如同一个古代的高超剑士，反身横斩挥剑，一举两得地击回了两个球。在他的对面，左右边线的高中生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迎面的球路中。

    仅仅是一个人，在球落地之前就同时回击三球，甚至淘汰了三个人！

    这就是国中生败者组的最强者，皇帝，真田弦一郎。

    不仅国中生惊讶地欢呼了起来，球场对面的高中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原本只想用三球把看上去最强的家伙淘汰，却没想到这个长得格外严肃的子是唯一一个仅仅一次尝试就成功的人，然而他的控球力却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能够同时控制三个球路，这种事，在这个年纪可能吗？

    三船眯了眯眼，大大地灌了一口酒，“高中生三人出去！”

    “可恶，我不相信你能同时击回更多的球！”几个黑衣服的高中生同时抛球，五道球路就向真田身边飞来。真田并不在意，冷静地突刺而后反手截击，他刚刚还只是看上去巧合，然而此时众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三声击球声。

    这一次，他没有借用任何球路反弹，而是真真切切地通过身体的反应就成功回了三球。

    “我们是全员一起上，对吧？”随着真田的话音落下，他身后两边的后场出现了两个人影，各自准确地击中了在地面弹起的球。

    球场对面，各自被落了球拍的高中生如遭雷劈，呆愣地看着三个白衣服的国中生。

    “地形和反射角度统计完毕。”清秀的少年在左。

    “已经有足够的资料了。”方框眼镜的少年在右。

    真田收回指向地面的球拍，拍框在左手心轻轻敲击，“就算出阴招也无所谓，国中生组没有死角！”

    这一刻，柳仿佛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那个清隽纤瘦少年熟悉的影子。那是绝对的自信和骄傲，不会放任对手给自己重击，不让自己出现破绽的绝对强者。柳不知道，真田是因为和幸村太过熟悉，所以两个人都互相影响，还是这个少年现在已经真的蜕变，成为不输给幸村的战神。

    他的黑帽子下目光如电，凡是和他对视的对手都在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

    国中生，能同时击回三球……这个人居然也会被淘汰到后山，是不是明留在集训地的国中生里还有实力远超于此的人？

    很快，高中生的半场就迅速减少了人数。两个数据选手在后场防守，真田在网前截击。他们分工明确效率很高，而凡是被真田的回球击中的人都会惊叹于那个人的力度之强。

    他好像一个能量库，拥有源源不断的供给。他的体能，力量，反应速度，控球都精准得令人感叹，而在场上对队友的信任和掌控则展现了出色的精神力。

    真田的球风曾经是六如真言各自为政，但是现在很多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每一击都在变化，尝试新的组合，或许有的是灵光一闪，有的是完美的布阵。这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六如真言了，而是六种重新组合的攻击技。

    他没有执着于远处的落地弹球，但当场上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同时击回五个球，一个也不漏掉留给队友。

    “高中生一人，出去！”

    三船有些兴致勃勃地盯着真田的动作，这个家伙的进化能在短时间里完成，明早就有所领悟，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实现而已。看来这一回倒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让他提起精神了。

    他眼神扫过盘腿坐在一边牢牢盯着真田的两个子，戴帽子的那个和他爹一个样，红头发那个倒是像个野兽。他又扫了一眼站在真田身后的国中生，如果能经受得住考验，不定这一次，他想做的事是真的能实现了。

    夜色降临，深秋的傍晚有了一些寒意，这种温度让真田想起了两个月前的北海道之夜。面前的篝火里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木头，有些发焦的木香从火焰中传来，真田盯着那份食物发呆。

    “胜者组现在肯定在吃着香喷喷的肉吧，还能洗澡聊天吃点心。”有的人捧着自己的晚餐抱怨着，“我们就只有罐头和真空食物，晚上还得睡山洞。”

    “明明还能下去，凭什么我们输？真田柳和乾根本就是赢了的。”

    “那个老头绝对是故意刁难我们！”

    真田手里还握着开的手机，屏幕上方“圈外”的标志让他消失了食欲。

    “…真田居然会主动开手机？”坐在旁边的仁王随便吃了几口东西，挑着眉看向他，“你不会才知道，一离开集训营就没有信号吧？”

    真田沉默不语，他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走的时候和幸村要发邮件，对方却提出交换护腕。那个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没有信号……

    “雅治，不吃东西明天的训练是坚持不下来的。”柳把仁王放到地上的袋子捡起来塞回对方手里，“精市要求我监督你们。”

    仁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参谋，我们已经这么惨，别再增加我内心的阴影了。”他无奈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转头看着桑原，“你也是，杰克，一离开文太就存在感无。”

    桑原没有搭理他，撑着下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田瞪了仁王一眼，把手机关机。这里既然没有信号，他也就不再试图联系到幸村了，“下午的时候我听见你到和莲二同调是什么意思？”

    柳琢磨了一下，对仁王的法有些猜测，“是针对不规则球场的吗？”

    仁王点了点头，“你们三个的法几乎就是纯粹的分工，划分各自负责的范围没有一点配合。如果是双的话，真田和柳同调就能获得地面的信息，可以加大了前场落地弹起回击的概率，前卫的法就能有更多的选择。”

    “但是同调是建立在多年的磨合和默契之上的，以我们两个来还不能实现。”真田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看着仁王，“你的强制同调……是不是已经练成了？”

    “噗哩，”仁王挑了挑嘴角，“你可答应过我，要是练成了强制同调就同意让我找幸村搭档双一次。”他满意地看着真田那张黑沉的脸，“这件事，你还没问过幸村吧？”

    真田忽然有点后悔了。当初为了激励仁王不去偷懒，在对方三言两语刺激中应下了诺言，最初只是被仁王“两个双精神力选手的双组合会有多强”这种念头动，可是如今，看着这家伙得意的脸，真田恨不得收回当初的话。

    “强制同调有副作用吧。”桑原皱了皱眉，“之前柳生过被同调的搭档会身体不适，你可别随便在幸村身上用。”

    仁王挑挑眉，“这方面他相当专精，不用担心。”

    真田垂下头，一旦提到了那个人，他就回想起了白天的种种。以为会双所以组合，却不得不面临一一对决。好不容易真正地心灵相通，又要面临分离。

    他大口地咽下了食物，不再加入到队友的讨论。

    这个深夜，他没有完成昨天对幸村的许诺。那个空荡荡的下铺，现在仍旧在安静地等待主人的回归。

    ——

    另一边的集训营里，新的早到来了。幸村在场外公告栏里遇到柳生的时候，对方正在观察着换位赛的名单。

    “国中生半数参赛呢。”幸村盯着自己的对手，一个5号球场的选手，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你的对手是什么人？”

    “6号球场高二生。”柳生向他点点头问好，目光扫过幸村脸色，体贴地问，“状态如何？”

    幸村笑了笑，“一如往常。”他和柳生一同来到球场，这里左侧的一半，六个球场都被征用作为比赛场地，而自己的号码就是第二批的5号。

    首先进行的是6号球场的换位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柳生的实力，或者以国中生胜者组的实力，基本是可以顺利替换的。柳生上场之后，丸井才和芥川一起姗姗来迟，他的比赛也是第二批，此时正在幸村身边点评柳生的比赛。

    “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把雅治败。”丸井撑着下巴盯着柳生的动作，“要是用了幻影不定还能赢，但是比吕士的力量体能都超过了他。”

    他身边的芥川被丸井拉起来早早吃饭，现在正是困的时候，松开了丸井的胳膊，没忍住躺在边上的长椅开始呼。幸村忍俊不禁地看了那少年一眼，“你和芥川相处的不错。”

    丸井耸耸肩，“慈郎也是老熟人了，岳人也很不错，可惜现在在败者组。早上叫醒这家伙可太费力了……”

    在他们身后，冰帝的凤红了脸，“抱歉，丸井前辈……”

    “嗯？你又不用道歉，”丸井笑了笑，他们立海之前和冰帝有过几次练习赛了，很多人都熟悉了起来，对这个有礼貌的高大后辈，丸井印象很好，“你今天也有比赛吧，凤？”

    凤点点头，有些紧张。

    “我们会帮你加油的。”丸井捏了捏拳，摆出一个应援动作，幸村在一边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新鲜。在自家队里除了赤也一个正选后辈，丸井平时也会照顾其他的一二年级，不过在自己面前还是第一次。

    被鼓励的凤看上去好像愈发紧张了，幸村不由得笑了笑，“我们的比赛对手都是教练精心安排的，恐怕都是相克的球风，或者同类的选手。”因为丸井对这个少年的关心，幸村也愿意多指点几句，“你的球风以发球得分和速攻为主，大概对手也是同样的高年级。如果能从比赛里学到一些东西，或许你的领悟能更深。”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椅子上的迹部，挑挑嘴角，“在选拔比赛之前，这里首先是合宿，怎么提高自己的实力才是你们这些二年级最重要的任务。”

    迹部侧头把目光放在幸村和丸井身上，心里不自然地哼一声。虽然对立海指点关照自家部员有些感激，不过他还是不服输的。今年的全战没能把立海拽下来，等到明年就是他们冰帝的天下了。

    场上比赛的进度很快。柳生的球风非常高效精准，他的网球是在进入国中后才开始学的，甚至可以是以立海的球风为基础，夯实地一步步积累至今，形成了标准、无可挑剔的以落点为优势高速攻击球风。在他身上有仁王的影响，还有幸村的模板，因此他的比赛总是非常迅速地以得分为主动攻击，并不会被动反击。

    漂亮的6:0，正是幸村最习惯并且满意的分数。立海的开场非常圆满，而柳生回到场外的时候，不远处黑色卷发的少年才匆匆跑来。

    “……哈，哈，部长……”严格来还没有整理好发型的男孩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抱歉，部长！”

    幸村皱了皱眉，“宿舍没有人叫你要记得定闹钟，好在你今天没有比赛，明天要是迟到就会被我们抛下了。”

    切原红了脸，不自在地直起身，他这是很久以来又一次被部长教训，而且还是被几个外人看着，“我错了，部长……”

    幸村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你若是怕自己醒不来，就去找文太借宿。”

    “哈？饶了我吧。”丸井翻出球拍原地弹跳了两下，双手背在脑后，“有一个慈郎已经很辛苦了。”

    他摸了摸后辈的脑袋，对着不满皱眉的切原笑了笑，“来得正好，给我加油哦赤也！”

    “不用加油也能赢吧，丸井前辈！”切原撇眼，“这种水平还不如我们立海的部员们呢。”

    他自然有底气出这样的话来。立海的地狱训练是出了名的，正选个个都是全国级，准正选和后备部员也自然是新生力量，虽然目前还没有资格接受合宿邀请，但是论实力，已经完全超过了部分二军。

    幸村在二军里还看见了一些有点眼熟的面孔，过去两年的全国大赛中，来自全国各地的学校都有国三生和他们立海正选交手，如今这些人有的已经是高一高二了，会出现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并不全都记得，但是那些人没有不认识他们的。

    “很多人都认出你了，幸村君。”柳生看着丸井上场，周围的人对着立海这边转来了目光，“二军的实力不算差，但是显然只有那么几个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那几位是不是真的二军也很难。”从鬼的经历、实力，还有他的人望就能看出，在二军领头的那几个球场里，或许有选手是教练有意下放的，“每升一个球场，实力就相差一大截，那么1号的那些人，到底有多强？”

    幸村心里燃烧了起来一团火焰。

    他马上就要占据5号球场的一席之位，距离那个向往的顶峰，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