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3：6，6：4，6：4，总计2：1，胜者二军丸井木手组合！”

    被宣判败北的远野呆愣地摸着领口的徽章，仿佛还不能相信自己即将丢掉这个排位。与其他是输给了对手，不如是输给了搭档。

    他盯着搭档的脸，君岛的嘴角拉成了直线，脸上不再有以往儒雅的笑容。

    啊，我早就该知道的。这家伙根本不是表里如一的人。

    “丸井君，我很好奇。”君岛把自己的徽章摘下，放在丸井的手中，“至少最后给我一个答案。”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那个大背头的木手，“任何人的弱点我都不会看错，关于幸村君的病，我很清楚类神经炎的后遗症，能够去美国治疗这样的条件，你不可能会不受诱惑的——”

    “没错。”

    红发少年笑了笑，低下头把徽章别在自己的领口，No.7的金属数字熠熠生辉，“你的交涉实话非常有诱惑力。”

    他轻轻拍了拍这个的徽章，抬起头盯着君岛的眼睛。

    “我是个意志力没那么强大的人，所以为了让自己不会误入歧途，首先就拒绝了你。”丸井吹了个泡泡，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样一来，除了必须赢比赛之外，我没有任何退路了。”

    木手愣住了。

    丸井伸出右手，在眼前握了握手掌，“要是有人大病痊愈之后，还能把我的手捏出红印来，大概谁都不会觉得他身体不好了吧？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下定决心的我，是不是在你们看来很笨？”

    实话，在幸村面前，他可真的不敢出君岛曾经找自己聊天的事。

    要是被知道自己差一点就答应了，恐怕会失去五感吧？

    丸井笑了笑，双手揣兜别着球拍，目光向场外看去。那个被他们讨论的少年正在和柳着什么，神情轻松。

    “原来如此，因为幸村君痊愈了，所以我的交涉条件并不成立。”君岛自嘲地挑起嘴角，“没想到会在这里犯错。”

    “不，就算他病没好，让我答应条件的根源也不会是你，君岛前辈。”丸井耸耸肩，看了一眼沉默低头的远野，“貌合神离的双搭档还是分开的好。”

    他若有所指地盯了一眼木手，“反正你还能推荐其他的人，不是吗？”

    红发少年伸手拍了拍木手的后背，迈开步子转身离开。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和自己的双搭档共同下场，仿佛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有认可对方。直直走到了场边，迎接他的是队友的鼓励和击掌，芥川笑着扑上来揉着他的头发，向日递给他水壶，伸手点了点他的眼角。

    “赶紧包扎吧，一直在渗血。”

    “嗯，麻烦你了岳人。”

    “在球场上真会耍帅啊你！”

    “我本来就帅！”

    向日给了他一个白眼，把手里的绷带递给站在一边的桑原，“给你，我可受够这家伙了。”

    红头发的人里，就这家伙最受欢迎！让人来气……

    明明个子也那么矮。

    桑原皱着眉给丸井消毒包扎，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今天比赛结束要去医疗室找护士重新弄，而且你脸上肚子上也有伤，是不是紫了？”

    他伸手撩起丸井的上衣想看看被中的伤，丸井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杰克！”

    “嗯？”

    一脸不解的光头根本不知道，丸井好不容易才在合宿前减肥成功，可是现在肚子上并没有那么漂亮的腹肌……

    可恶，身边的运动少年为什么身材都那么好？！

    “你是不是深夜偷吃零食了，文太？”

    从身边传来的声音让丸井僵硬地转过头，一脸笑意的紫发少年正捏着一个本子翻着页，“刚刚和莲二讨论了一下给你加训的菜单，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够呢。”

    所以刚才我看见你和柳在话就是聊这些吗……

    幸村的目光转移到独自回到场边的木手身上，那个人和比嘉的队友完话便走了过来。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却只是推了推眼镜一言不发。

    幸村眯了眯眼，盯着木手看了一会，直到丸井的包扎结束，才又翻了翻手里的本子。

    “至于木手，我也顺便做了一份‘加训菜单’。”

    众人咽了咽口水，安静地看着这两个人。

    “在后场防守上你的确有天赋，但过度依赖缩地法的自负就是你在双上最大的漏洞。”幸村在丸井的身边坐下，手指指向对面那个有点发愣的少年的四肢，“前卫往往不具备力量和体力的优势，因此你必须至少在这两点里有更大的提升。技术上比较出色，但是你的肌肉没有足够的爆发力让绝招更威慑。对手不具备网前和反击的优势是你们的幸运，倘若这场比赛是和越智毛利对决，你们两个就没有任何赢球的可能了。”

    幸村没有提到一句木手的倒戈，字字句句都在指点这个人的网球漏洞，好像忘记了他曾经让观众多么生气。木手甚至自己也愣了一下，才开始认真听着幸村的分析。

    “全国大赛没有和你交过手，似乎让你有些看不上我们立海的第一双呢。”幸村笑了笑，眼神瞟向了紧张得噤声的丸井桑原，“明天和他们俩来一场比赛如何？”

    “到底谁才是铁壁，单双都能奉陪。”

    桑原偷偷瞥了一眼那个悠然的少年，心里已经恨不得赶紧把这个放话的人拉走了。

    那可是比嘉的部长啊……我其实并没有信心真的。

    木手张了张口，一向在队友面前一不二却没法在这个坐着的少年面前自在。他之前在6号球场担任领队，围观过一次幸村的比赛。正是因为从这个人身上看不到弱点，甚至连想象一下和幸村的比赛都没法模拟，所以才对这个人格外敬佩。

    一想到自己刚才在场上对丸井的认识，他就联想起立海的名声。被誉为常胜不败，或许也有这个人如此严苛要求的原因吧。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紧张地跟搭档桑原缩在一起的男孩，和场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错的提议。”木手推了推镜框，盯着那个光亮亮的头顶挑起了嘴角，“久闻立海铁壁大名，我会和我的搭档一起跟贵校的双来交流一下。甲斐君。”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难得的练习赛，你来做我的搭档。”

    幸村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有劳了。”他又晃了晃手中的本子，对着木手道，“加训的菜单晚些我会让杰克给你送去，想必你就不需要人监督训练了吧？”

    “这是惩罚吗，幸村君？”

    幸村挑挑眉，看到对方下意识躲过他视线的动作后温和地笑了笑，“不，这是谢礼。”

    抛开一切，我在这一刻只是你们的比赛教练而已。

    ——

    比赛进行到第四场，原本由亚久津担任的单，现在场内却看不到他的身影。幸村听这场比赛是亚久津和鬼有过的约战因此格外好奇，不过众人也没法等着他，正在犹豫地望向幸村不知如何决定。

    “比赛迟到的人一般不会给与第二次机会。”幸村叹了口气，扫视着坐席上那些队员，在注意到一个亮晶晶盯着鬼的眸子时顿了顿，“我记得几个月前全国大赛上，远山就主动和我了一球……”

    “大将！我来和鬼大叔！”

    掏出球拍想跳进场内的少年一只脚踩着围墙，被幸村的目光盯着不由得停下来期待地看着他，“让我吧，大将！”

    白石挑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远山，又看了看幸村。

    “你意下如何，鬼前辈？”幸村转过头看着那个注意着这边的男人，不定这两个人能有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鬼原本还在为亚久津的缺席而感叹，此时却格外兴奋起来。这个叫远山的子曾经被幸村评价为有超越越前的天赋，自己自从那次交手后也一直都关注过这孩子后来的比赛。

    一个凭本能球的少年，甚至球风和自己非常像。

    这会是他亲眼目睹新星蜕变的最好机会。

    “也好，我就再陪你一次。”

    跳到场内的少年坐在地上做拉伸运动，白石踱步到了幸村身边，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时候金居然开始听你的话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在冲动之前会停下。”

    幸村勾唇，若有兴致地撇了他一眼，“大概就是在他无数次跑来找我灭五感的时候吧。”这孩子还跟赤也成一团了，实话让他很亲切，不由得会像管教赤也一样对远山讲话。

    “幸村，你不会真的是魔王吧？连金这种野生动物都会服服帖帖的，啧啧。”白石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地躲开了一点，“不定我们都在不知不觉被你驯化了……”

    “你在自谦什么，黄金毒手？”自从知道白石的手臂根本没有封印，金总是会嚷嚷着白石骗他，幸村每次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调侃。

    白石语塞，耳根迅速红了起来，“过不要再提这个了，不二到现在都用它笑话我。”

    他们笑了两句，似乎远山的上场让比赛的气氛变得轻松了很多，不再有之前双的紧张。那个红发的男孩在底线站好，他获得了先发的机会，此时正元气满满神采奕奕。

    这场单第一盘第一个球，来自幸村曾经见过无数次的绝招，一长串的名字被少年念成了咒语，攻击效果却完全不像名字那么拖泥带水。

    “速度和攻击力度都有明显的提升。”白石回神专心地看着比赛，感叹地评价着后辈的进步，“他这一球已经先声夺——”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看到了场上远山的回球惊讶地张开了口。

    那个向来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喜欢把力量源源不断地使用出来的远山金太郎，居然在网前挑了一个球，轻轻地翻过网滚到对面球场上。而被这一招完全诈了的鬼还在后场等着下一个扣杀，眼睁睁看着这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少年破了曾经的刻板标签。

    “15：0！”

    “假动作，放短球……”白石愣愣地眨眼，好像突然发现那个动物变成少年一样，“金在用头脑球……”

    “不，那也是他的本能。”幸村笑了笑，“野兽在捕捉猎物的时候会掩盖自己的气息，在关键时刻一举得手。这是远山的本性，在千锤百炼中把布局融入身体里，在动脑之前已经预感到下一球该怎么，甚至不需思考。”

    这正是幸村给远山很高评价的一点，这个少年具备很多网球手梦寐以求的资质：球感。

    “经历了败组的特训，原本跟不上他球感和天赋的身体也适应了这种模式，速度力量体能都在进化。他原本还有技术上的漏洞，现在却能用球感来弥补，而不是像全战那时候白白浪费自己的力量了。”

    幸村完，场上的第一局就电光火石地结束，借助对方没有适应远山节奏的这个优势首先保发，至少在三局内，这种气势都不会被破。

    “与其他学会了用头脑球，不如，正是因为心无旁骛，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吧。”

    幸村的话让很多人都想到曾经达到了无我境界的那些选手，比起这些人，远山尚且没有一次开启过，难道他自己本身的球风就已经无限接近于无我境界了吗？

    他们这样猜测着，场上的比分也迅速爬升。正如幸村预料的，前三盘破发保发的远山先声夺人，用非常精妙高效的速攻从鬼的手中拿下三分。这样的效率让围观的众人都大开眼界。即使鬼在放水，能有这样的气势来比赛已经完全脱离了远山过去的影子。

    他的蜕变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明显，而他的状态也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所谓有能之鹫藏其锋爪吧！”少年在半空回击了鬼的扣杀，眼睛里带着欣喜的光芒。

    “是鹰！”

    听到鬼的纠正，场外的众人都哭笑不得。

    “明明在后山和老鹰日日相伴，居然还能犯这种错误……”

    他们的注意力移向了对面，展开手臂和球拍的鬼在回击中抛出了另外四球。他甚至没有丝毫怀疑，仿佛用五球来对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接到五球的男孩也不过只是笑了一声，游刃有余地一一回击，他还有功夫嘴上回应两句，“大叔，别这么气，多加几个嘛！”

    从善如流增加了球数的鬼，和即使面对这样的对手都保持自己步伐的远山，两个人的拉锯慢慢从五球变成了七球，八球。这样的法让很多观战的人都想到了某场练习赛，不同的是，幸村真田从七球起步的姿态。

    “你怎么看？”

    黑发的少年不知何时坐在了幸村的长椅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场内，“这子或许目前还无法抵抗的只有你的灭五感了。实话，就连我都会觉得有可能被他超越。”

    “远山现在缺乏的是经验。”幸村琢磨了一下，和真田一起整理着自己的想法，“比如我刚才的本能，其实某种程度就是在球场上历练的积累。一旦非常熟悉比赛的状态，他能发挥的绝对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场上因为对八球变得格外狼狈的那个红发男孩，似乎有些预感，“不过，不清原因，远山可能会跳出我们认知的本能局限，即使没有百战经验，也可能会创造奇迹。实话，远山和越前的潜能都相当出色，但一想到远山才学习网球一年，我就会感叹他的天赋之高。”

    若是这孩子也从学习网球，不定并不会达到目前的实力。远山的网球就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一定要用已有的形容词来定义，或许幸村只能想到“天衣无缝”这个词。

    这个孩子不需要经历无我境界的前两道门。

    从拿起网球拍的那一刻起，远山的状态就一直是天衣无缝。

    幸村眼睛弯了弯，想到不久前总来神奈川找自己球的那个男孩，即使九十九次都没有突破灭五感，仍旧会坚持来挑战，不定正是这种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刮目相看。

    幸村侧过头看了看场边的同伴们，都在专心地盯着少年的身影。

    能让每个观众都被他的热情带入，这也是一种才能吧。

    场内的比赛热度终于到达顶峰，经历了九球的拉锯，远山看上去像是从水里钻出来一样。他的对面，终于抛出最后一个球的鬼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手。

    我认可了你，子。

    既然这么有骨气，就让我看看你能突破到什么程度吧。

    “十球！”

    来自鬼的回击让观众都感到胆寒。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来球，九球和十球的差距有多大，他们只要想想那一次幸村和真田的比赛就很清楚了。

    现在这个男孩能达到这个水平吗？

    少年的眼睛看不到旁人，耳朵听不到呼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金色的球上，就像他的昵称一样，永远是他最亲密的同伴。

    来吧！

    他刚才甚至还想过曾经和立海的大将比赛时产生的压力，但是此时却抛掉了一切的念头，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回去！

    他下意识地挥动着手臂，双腿在场上奔跑。他的脑子里所有画面都消失不见，对身体的感应都被放大了。

    他的球拍碰到了第十个球，超乎任何人想象地轻松。

    球划过了半场，在球网上擦过滑落到了对面网前几厘米的地面。

    汗滴从额头滚到了眼角，远山伸手揉了揉刺痛的眼睛。

    他终于完全回击了十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