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赝品

A+A-

    “弗兰肯居然被封印住了?”

    德国队的选手席,有人在低语。

    “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正在利用精妙的回击让对手陷入yips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近在几步外的他们也猜不出那个大高个的后辈正在产生什么样的心理斗争。他们从未领教过幸村的这个招数,没有记录,没有名字,没有规律可循。而且那个紫发少年也一言不发,似乎根本不算给观众介绍自己的招数。

    “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出自己招数的名字,非常冷静的一个选手。”QP沉着脸,观察着场上的那两个对手,“没有技术上的绝技,单纯的破解和精神力攻击,但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偏科。”

    他又把目光锁定在德川的身上,抿了抿嘴,“德川的这个招数我曾经了解过,但是第一次见到。”

    黑洞,利用挥拍削减空间,让球路停下。非常考验技术和精神力的一个技能。在他对日本的“修罗神道”进行研究的过程中,总能发现日本队那几个极其突出的选手有多么藏拙。

    对QP来,这种水平的球员足以登上世界八强,但是因为日本队综合实力不够,常年站在32强垫底的位置。如果今年有了像幸村这样的后辈加入,不定这个队伍将会一鼓作气冲进前列也不定……

    他扫了一眼正在后场接球的弗兰肯斯坦纳,对于让队友陷入这种状态的幸村更加好奇。在目前的网坛并不缺少弗兰肯斯坦纳这样的球员,最有名的那几个都是基础实力无可挑剔的强攻型,而如今控场的双选手并不多见,尤其是幸村这样的精神控场型,十分罕见。

    如果不是作为对手相遇,想必博格也会像自己一样欣赏这个新人的。

    QP侧目看了看正沉默观赛的手冢,心里有些感叹。这一代的东方国家出了不少非常出色的选手,难不成十年过去,又要迎来亚洲选手的新时代了吗?

    球场上的人并不知道观众对他们有什么评价。重新站在后场的弗兰肯斯坦纳努力沉下心,他被博格指点过后便不再执着于防守,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德川身上。既然现在还无法摆脱幸村的精神力施压,那么他便不去接幸村的球,把回球的任务交给博格,自己只需完成自己的工作即可。

    他的眸子如无机质的金属,紧紧锁住了那个黑头发的少年。一旦把目标人物重新设置,他就如同一个真正的机器人一样,不会再受到任何目标之外的影响。

    幸村尝试了几次发现飞向弗兰肯斯坦纳的球都被博格拦住,便立刻明白了对手的算。从根本上切断自己向弗兰肯斯坦纳的施压,同时转移那个人的注意力,想必也是弗兰肯斯坦纳独特的球风所形成的战术。

    “那个人真的像个机器人一样,仅仅用这种方法就能破解梦境的影响吗?”切原不解地问着。在他身边,柳正若有所思地观察者弗兰肯斯坦纳的行动。

    “……恐怕他的这个状态极其接近于无我境界。”柳有些明白为什么幸村上场前让自己观察对手了,“过度注重自我的判断会掉进梦境的陷阱,可是如果完全屏蔽了自我,就像数据构建的机器人一样只遵从指令,那么这样人性化的精神暗示就没有用了。”

    柳慢慢皱起了眉,有种不安的预感,“机器人会使梦境无效化只是一点,不定……”

    他并没有接着下去,那个猜测只是一个最糟糕的可能,让柳不由得停下了这个思路。他盯着正在疲于一对二攻击的德川,有点担忧起黑洞的效果时间来。

    场上的战况尽管有所变化,但幸村反而成为了真正的“旁观者”。他发现自己被隔离在这个拉锯战中,对手在尽可能地消耗着德川的黑洞,显然在亲眼看见黑洞之前,博格就已经知道这一招有什么弱点了。

    比分咬持到了日本队局点时,幸村不再使用原本的变速球。他的局点胜率向来都是百分百,从来不会让人从自己手中夺走优势,一个漂亮干脆的外角ace破了黏着的局势,这不但是这一盘的第一个ace,更是今天表演赛的第一个ace球。

    “2:0,日本队领先!”

    尽管有两局的优势,幸村却并不像以往那样感到轻松。他面色如常地和德川击掌,目光在搭档脸上停留了很久。

    “不必在意我,幸村。”德川低声着,准备和幸村回到各自的站位,“下一局要重新控制住弗兰肯斯坦纳。”

    “前辈算舍身伺虎吗?”幸村眯了眯眼,“还不到时候。”

    德川低头沉默地看了看他,从后辈脸上发现一丝冷芒。他尚且不明这神情有什么含义,又听见幸村轻叹了一声,“我明白了,前辈用自己的想法来吧,我会配合你的。”

    德川抿了抿嘴,明白这个孩子并不愿自己这样消耗着,然而现如今他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克制招数就是“黑洞”,在对手想要通过自己来首先突破的现在,作为前辈的自己必须担负起责任。

    幸村回到了后场,这个第三局是弗兰肯斯坦纳的发球权。幸村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彻底摆脱了梦境的影响,只能在接下来的对中尽力分担博格针对德川的球路。至少在保护搭档这一方面,幸村向来都做得很好。

    他同样锁定了对面那个高大的少年,目光扫过弗兰肯斯坦纳的全身,最后在对手的眼睛停下来。他注意到那个人不知何时居然变得面无表情,因此有些在意地仔细观察着。那双冰冷的眸子并不符合弗兰肯斯坦纳之前的性格,幸村起精神观察着对手的动作,在对手的发球瞬间看到了非常熟悉的气质。

    他还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下意识地在边线拦回球送到对面,博格在网前十分敏锐,他的身材也很好地发挥了截击扣杀的本事,为了不被得分,德川不得不持续使用着“黑洞”来防守。

    这样的对在刚才的局末便常常出现,此时第三局开局便再次上演。只是一球便开启了拉锯,所有的日本队选手都为德川捏了一把汗。他们还记得一周前德川和平等院的那场比赛,虽然此时德川并未受伤,但是这样的消耗是非常不可逆的,能避则避。

    很多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德川身上,生怕这个人会透支体能和精神力。然而随着对拉锯的进行,节奏的变化也会非常明显。当人们发现那个行动有些异样的紫发少年时,除了真田,竟然没有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年每完一分便会伸手拽一拽肩上的外套,可明明他的外套纹丝不动。他的回球质量仍旧很好,移动也没有差错,然而这种动作却渐渐增多。弗兰肯斯坦纳针对德川黑洞的破绽再次展开攻击,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幸村出现在后场的影子了。

    少年一只手紧紧拉着肩上的外套,神情有些放空。

    “幸村怎么了?”

    这个问题只有几个人才能回答。球场上的弗兰肯斯坦纳咧了咧嘴,低声喃喃道——

    “他被剥夺了五感。”

    ——

    盛夏的中午,踏入室内体育馆的瞬间便能从炎热的室外气温得到清凉。美国队的少年们有着非常特殊的气质,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有着不同的肤色,但是都穿着星条旗的制服。最个子的少年跟在队友身后走到了体育馆一侧座位,耳尖地听到了隐约的喧闹声,脚下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旁。

    男孩推开了远处的大门,从门缝钻进去,巨大的室内体育馆顶层观众正在发出欢呼声,仿佛在为选手加油一样。越前从大屏幕上看到了熟悉的制服,忍不住沿着过道走下来。他越向场下走越感到心惊。场内明明是他印象中最强的选手,此时却看上去格外狼狈。

    几条似曾相识的黑影弧线正包裹着一个纤瘦的紫发少年。幸村看上去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可越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人居然在用本能接球。

    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在以往的那唯一一次交手中,越前很清楚这个人有多么可怕。能让他抛掉自己原本的冷静清醒而不得不用本能,对手该是什么样的人……

    他把目光放在对面,光头的那个男人进入越前的视野。德国队的主将博格,正在和搭档一起把所有的球路都向幸村击去。那明明应该是在正常状态下的幸村才能做到的,可是显然此时的幸村,似乎不太对劲。

    “你的这个敌人好像被剥夺了五感哦,龙马。”

    越前的身边一个熟悉的趣声音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一向都是他主动攻击的,难得能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呢。”

    越前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兄长这种看热闹的心态。他拉下脸盯着幸村,仿佛有点不高兴这个人在输给自己之前居然会陷入困境。可是他看了一会,忽然发现了问题。

    “不对,失去五感的人不可能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击球。”越前又凑近了一些,蹭到了最前排的一个位子,“他并不是失去五感了……”

    越前紧紧盯着那个还披着外套的少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连外套都没掉,怎么可能?”

    除了看上去好像在被德川保护着之外,幸村只有神情恍惚这一点能证明他并不清醒。越前在脑海里思索了好一会,才终于想到了最可能的一个选择——

    “他是主动剥夺了自己的五感!”

    尽管那段记忆并不非常清晰,越前也花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幸村的招数,然而几个月前的那场全战让他牢牢记住了这个除了老爸外第一个给自己送蛋的人。越前盯着幸村的脸,像是要看出什么秘密一样认真,终于发现了对方眼神中的一丝光芒。

    “果然是反向灭五感……”越前喃喃道,忽然有点同情起来幸村的对手了。以为自己成功地剥夺了幸村的体感,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幸村的将计就计。

    “反向灭五感?”越前龙雅的眼睛亮了亮,盯着那个紫发的少年勾起了唇。

    比起日本队部分人的担忧,除了越前看出来幸村的秘密外,还有立海的众人也慢慢回过神来。他们原本还在担心幸村会被对方拉入陷阱中,可是当看到那个怎么也不会掉下来的外套时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幸村居然能在这样的比赛中占据先机。

    “这么,其实德川前辈是知道的,但仍旧选择了用黑洞保护部长吗……”切原眨了眨眼,有点复杂地望着那个黑发的少年,“在我们都觉得反向灭五感的部长应该很强大的时候,只有他还坚持要保护部长。”

    “不,这是在双中才会出现的破绽。”柳低声解释道,“精市的反向灭五感会影响对手的精神状态,然而双中的其他因素会断他,而且这种失去五感的状态本就危险,德川前辈一定是和精市有过交谈才会这样做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都能看到那密密麻麻包住幸村的黑洞已经超过了德川以往用出的普通状态,几乎成为一个球状裹着幸村。这种程度的使用对德川而言本就有些到达极限了。

    真田紧紧抿着嘴,不出心里是担心还是挫败。他很清楚幸村有多厉害,也知道德川那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多么令人敬佩,可是现在场上互相咬持的比分又让自己不得不承认那两个人的搭配是非常精彩的……

    “这就是你的仁义吗,德川。”

    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平等院正沉声自语。真田听到那两个字的瞬间忽然从脑海里翻出一个画面,不久前那场一二军挑战赛时,幸村沉默地盯着浴血奋战的德川时,那被点燃的眸子。

    “德川前辈有点像你,弦一郎。”

    真田想起后来的那天晚上,幸村和自己独处时的话,“一根筋,不懂变通,认准的事情纵使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后悔。”

    那时候的恋人眉间带着一点无奈和隐约的赞赏,让真田还的不满了一会。可是现在想起来,真田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温柔。

    他知道恋人向来不会和自己之外的人双,这一次会这么合拍,不定正是在德川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平等院的“仁义”,正是真田和幸村都最敬佩德川的特质。不论何时都不走偏路,堂堂正正地赢比赛,一心向善,胸怀大义。也这是因此,他们才会在高中生里最为认可这个前辈。

    真田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场内。比分来到了2:1后的第四局局点,若幸村再不“清醒”过来,德国队就追平了。

    德川持拍跑动上网,由于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幸村身上,他和幸村都没有失去战斗力,得以仍旧各自防守半场。尽管黑洞要负责保护幸村,但这一招同样也帮助幸村能够在“失去五感”的状态下停球得分。德国队早就看出幸村的异样,按照常理,弗兰肯斯坦纳在研究过“灭五感”后使用出的这招本应该让幸村彻底失去回击的能力,然而现在这种仿佛只是失去了视觉的状态让他们非常难以理解。

    在黑衣军团的坐席上,唯一看懂了的手冢一言不发。他并不知道弗兰肯斯坦纳学习了幸村的招数,但是非常清楚任何人都不会比招数的主人更了解最佳效力。在日本队里唯有仁王能够模仿出灭五感,但有了幸村本人的指点却只能发挥不到一成的能力,可见这个招数本身有多难。

    手冢盯着那个高大的弗兰肯斯坦纳看了一会,默默地转开了目光。如果他对幸村的认识无误的话,很快这个莽撞的家伙就要为“拷贝”了幸村的招数而付出代价。

    他正想到这里,就见身边的队友惊讶地站了起来。手冢回过神看向场内,那个占据了两局优势的弗兰肯斯坦纳正在半空中茫然地挥动着球拍,像是根本看不到球路一样,发出了惊慌的吼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你还用原本的方法来对抗我的精神力,不定我能手下留情呢。”

    场上那个拽了拽外套的少年勾起一个笑容,神情淡漠。他晶紫的眸中正亮着星星,明明漂亮得清澈见底,情绪却又深不可测。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脸正在被镜头特写投映在数字屏幕上,场内和观看直播的观众们被放大的少年容貌重重地敲击着心脏。

    “灭五感你学得倒是不差。”他垂下了眼,像是有点不满,又好像蛮不在意地着,“不过比起仁王可有很大距离,动作太难看了。”

    他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黑洞渐渐消散,挑起笑容感激地向德川点了点头。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看上去也不像刚从失去五感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因此德国队的队员都迅速明白了刚才他们完全上当的事实。

    “你是在伪装吗?”博格有些在意刚才幸村的状态,不由得问了一句。和现在他的搭档比起来,显然弗兰肯斯坦纳才是真正地被剥夺了五感。

    “不,我没有伪装。”幸村挑了挑眉,不再做解释,站回自己的前场。在他身后,德川正恢复了自己的最佳状态准备发球,而球场对面,那个高壮的少年已经趴在底线外跪在地上不知嘀咕着什么。

    博格看了弗兰肯斯坦纳好一会,无论怎么呼唤推动都无法叫醒自己的搭档,便无奈放弃。他终于能够正视这个名叫“灭五感”的招数,也清楚地意识到,弗兰肯斯坦纳私下里学会的那个所谓灭五感,到底是多么肤浅的东西。

    他回过头盯着网前那个少年,从那精致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再掩饰的傲慢。

    原来你不只是一个叫幸村精市的少年。

    博格在心里想着。

    真不愧被称作“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