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请你吃雪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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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闻白的唇微微翕张, 朝陆岚医生笑了一下:“都可以,投缘的就行。”

    冷笑话大王施雪怡紧跟着问扁头不行吗。

    “多少扁头女孩扎马尾不好看也就算了,连择偶都要被排斥在选择范围之外。”

    陆岚最先拆台, 连连她这个笑话实在太冷,吴师傅听了都要起鸡皮疙瘩。吴师傅是医院太平间的管理人员。

    这个话题被一个冷笑话给转移开, 之后陆岚聊起科室里的一个病例。二附院的皮肤科分普通皮肤科和皮肤x病科,陆岚聊起的这个病例是个女性, 看的就是皮肤x病科,跟泌尿外科的内容有交叉,两人聊起来也不存在沟通不畅的情况。大概是陆岚描述得太过绘声绘色, 施医生听了几句就听不下去了, 草草扒完盘子里的饭就先行离开。

    包括祁闻白, 陆岚刚开始了几句, 他的胃口就没了。再看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聊天吃饭两不误,看起来连昭的胃口好像还更好,连不喜欢吃的洋葱都扔到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他放下筷子喝汤, 晚上是番茄豆腐汤, 不过里面都是些豆腐和番茄的碎末。刚喝了一口,陆岚的声音又进入到他耳朵里。

    “就那种豆腐渣样分泌物……”

    ……

    祁闻白看着碗里浮浮沉沉的豆腐渣,沉默地放下汤碗, 不再看她们俩,把脸转过去看向食堂外面, 玻璃外是一片绿化园。十一月里,银杏树纷纷在掉叶子,还有人在草地上捡拾银杏叶。

    星城的绿化树很喜欢选银杏树,这几年苍兰县新城区的行道树里也添了很多银杏树, 老城区还是广玉兰树和榕树居多,上次回县城路过三,校门口的榕树越发的茂盛。连昭在赵威面前“不认识他”,第二天又来找他。那天下午,她就是站在离那棵榕树不远的地方东张西望,可是他那天很生气,不想理她。

    再回过神,陆岚已经走了,被科里的电话叫走的。

    “吃完了吗?我们也走吧。”

    连昭端着盘子起身去收餐处,祁闻白跟上去。

    “你什么时候下班?”

    “文哥八点就可以回去。”

    “哦。”连昭点点头。两人路过医院的便利超市,她突然停住脚,“请你吃雪糕啊?”

    看似是询问的语气,但她话完,人已经迈向超市门。

    连昭的口味似乎很单一,在冰箱面前驻足半晌,最后还是拿了红豆雪糕。他和她一共也没吃过几次雪糕,但每次她不是拿红豆糕,就是拿绿豆糕。

    “吃不吃这个?三层夹心。”

    天气凉,雪糕的品种远没有盛夏时候的多,祁闻白扫了一眼,十几年前的雪糕到现在,很多都销声匿迹,现在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了。消失的雪糕里,包括连昭曾经买给他的那种,而绿豆和红豆这两种口味却是经久不衰,不管包装怎么换,超市的冰柜里永远都有它们。

    “这个吧。”他拿了个脆皮香芋味的雪糕。

    天气转凉,买雪糕的人不多,买雪糕的成年人更少,连昭拿着两个雪糕去结账,包装纸上还结着些许的白霜。

    连昭拿到雪糕,并没有立刻拆开包装,而是将雪糕摁到自己脸上。她虽然记事起都不知道过多少次架,但是硬生生地挨巴掌还是第一回 。拳击馆里她都没这么挨过,教练心里有数,不会十乘十地把拳头往她脸上招呼。

    肿是消了,但是吃饭的时候,还是能够感觉到腮上些许的刺痛感,嘴里还破了一块皮。

    她现在后悔了,应该在民警面前撒泼滚,哭天抢地地也要把那个王八蛋送进去拘留几天才对。

    “脸还疼?”他问。

    “还行吧,明天应该就没事了。”连昭呼出一口气,看着医院里来往的人。周五的傍晚,除了急诊科,医院的节奏似乎都放缓了。她看了看手机,没有来电,索性找了张条椅坐下,顺便拍拍旁边的空位,“歇会儿,消消食。”

    祁闻白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加一个人都不嫌挤。

    “今天那人你那一下,真没事?”

    “真没事。”

    一般来,赤手空拳的,后背挨一下问题不大,只要对方不是练家子。不过,也保不准会不会造成肌肉软组织伤。连昭看向他,突然放下雪糕起身到他旁边,手在他后背试探。

    “他是不是到这里?”连昭只知道那人是右撇子,砸在祁闻白身上应该是在他的右侧后背或者肩膀。

    不凑巧,连昭刚好摁到他挨的地方,他嗓子眼里闷哼了一声。

    “痛?”她触碰的刚好是肩胛骨上。

    “不是,是你摁得我疼。”

    连昭松开他,像犯错的孩一样,手指悄悄蜷到一起。

    “要是痛的话,回去冷敷一下,买个红花油什么的。你有室友吗?”

    室友当然有,但是各有各的事,唯一常在宿舍的张宇航要考研,早出晚归的。

    “有。”

    “除了周溪,还有谁?”在这之前,连昭很少听与他有关的事,这次问起他的室友,知道他们叫什么,现在各自都在忙什么,再到祁闻白保研。

    “明年,我们就是校友了。”她牵着唇角微微笑了笑,“不过医学院和新闻院应该不在同一个校区。以后想当干什么呢?读博,做大学老师?”

    “在考虑,我舅舅也是大学老师。”

    “当大学老师挺好的,只是现在要求都要有海外学习经历。”她突然想起前几天红姨给她介绍的那个28岁的副教授。红姨把名片推过来,她没加,但没想到隔天好友申请出现了这个人,她点了通过,但两人除了自我介绍,没多聊其他的,主要还是因为连昭忙,聊几句就断了。不过总体来讲,那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坏,挺有礼貌。

    “诶对了,你们学校里有个叫刘润泉的年轻教授,你见过吗?他是生科院的,你应该是没见过。”她心里想的自自话地出来。

    祁闻白突然屏了息,随后咬了一口雪糕含在嘴里,半晌才回应她:“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看看。”他想起来红姨在连昭面前把那个副教授夸得天花乱坠的,心里头就很不舒服。

    连昭坐回椅子上,趁着雪糕没有太化拆开包装将绿豆雪糕啃了两口,冰的牙都要倒了。

    “帮我看看帅不帅。”她还是要承认她和宋茱萸是一样的肤浅。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看不出来帅不帅,大家不是长得都一样么。”

    “啧——”她扭头瞪了他一眼,“算了,反正我兴趣也不大。”

    祁闻白把最后一口雪糕喂进嘴里,暗暗腹诽,兴趣不大你还问长得帅不帅。

    连昭吃饭快,吃雪糕也是同样的快,自从上了临床,吃东西就忘了什么叫细嚼慢咽。她一边抿着唇边的糖浆,把木头片塞进包装纸里,整整齐齐地把包装纸裹成一根棍儿。

    “今天谢谢你,下次别拿身体帮我挡了。”今天对方手上没家伙,要是真有刀或者其他什么,她恐怕欠他的账,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连昭起身,一只手挠了一把他的脑袋,原本柔顺的头发被她薅起一撮呆毛。

    “我上班去了,你也去看看你的机器。”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他那撮翘起来的头发扒拉下去。看起来皮肤科的女孩子还挺喜欢他的,不能破坏了他在她们心中的好形象。

    八点一到,祁闻白就准备下班,连昭那时候正巡病房。

    高辞的电话响了,给他了地址,让他赶紧过去。

    “走了。”他站楼道里,“明天我不来,要去看后期剪辑。”一旦由工作,台里就是加班加点地干,周末也不能休息,尤其这个节目是算在11月底上线,最近后期的工作比前期拍摄还要繁重,他们能调到后期当机动人员的都会被调过去。

    “行,明天应该也没什么拍的。”能拍的素材,前几天的24时跟拍都已经录过了,接下来就是等医院里的病历大赛。

    祁闻白站着没立刻走,她愣了一下:“还有事吗?”

    他摇头,转身走了。

    车去了高辞给的地址,他不常去夜店,本身酒量不行,也不喜欢那种嘈杂的环境。

    到酒吧的卡座,除了高辞还有另外两人是常旭和胡远飞,都是一起进电视台的实习生。他们俩都在新闻台,常旭做些新闻采编制作的工作,高辞还是做他的新媒体运营,最近这一个月,他组长愿意带他出去跑新闻了,不过跑的都是些民生新闻,他不满足,每天都想搞个震惊全国的大新闻出来。

    祁闻白不喝酒,点了一杯无酒精的饮料,一边听他们俩吐槽。

    高辞先是抱怨了一通工作,然后按下声音:“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台里出了一件大事?”

    祁闻白眼皮掀了一掀,所有的事情,除了相关的当事人和派出所这样的机关,嗅觉最灵敏的就数媒体从业人员。

    “什么事?”

    “我们台里有人被调查了。”

    常旭原本好奇的神情顿时垮下来:“还以为什么呢,你的老马吧?都传疯了,也就白不知道罢了。而且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人都放出来了,人家没违纪。”

    “无风不起浪,这事我觉得有门儿。”

    “你这工作还想不想要了,八卦领导。”

    祁闻白啜了一口饮料,听他们俩互怼。

    他试探性地扔下一枚石子,这湖面的涟漪还没翻起来,就被人抹平。的确如他舅舅所,马成光没那么容易被扳倒。就算扳倒,如果只是进去蹲两三年就出来,那也太便宜他了。

    “谁不八卦啊,谁不背后议论人啊?”胡远飞挺不服气,领导不就是拿来议论的么。

    祁闻白没有跟个局外人似的光听,插话问到:“他被举报什么?”

    常旭已经开始独立跑新闻,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跑得格外的快,但是台里的事都是压着不报道的。

    他轻描淡写地:“受贿。不过应该是没查出来什么。你们别看老马人前看起来光鲜,家底其实不怎么样,到现在开的车还是台里给配的,他自己只有一台好几年的尼桑。”

    “怎么可能,台里领导就没有一个穷的,还有自己出去开公司做投资人拍电影什么的,他穷,那才是事出反常。倒是他热爱x贿赂的事儿,谁不知道啊,只是民不举官不究,我看他是干净不到哪里去。”

    祁闻白不喜欢一堆人吹牛屁互怼的场合,但是这是他不动声色获取消息来源的渠道之一。虽然他们只是实习生,但是没有那些老记者那样对很多事情讳莫如深,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只要有人从中一引导,他们可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聚会上回来已经错过回学校的车,他去丁程蹊那里蹭住。

    关于祁闻白父亲的事,丁程蹊多少知道一些,也知道他一直在收集证据寻找当年他父亲的死因。沈蓝不相信祁言是自杀,很遗憾,祁言的确是自己跳的楼。但是,他并不是自愿,他是被逼的。

    而逼得他走投无路的人他以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年歪曲事实,捏造罪名的记者马成光。

    他找过当年过世病人的家属,他们对于医生的死感到很后悔,而他们实际上也并没有算追责,因为癌症对于那个年代的人来,治得好那就是多赚了几年活头。治不好,那就是命该如此。但是有记者找到他们,可以帮他们维权,获得高额赔偿,一张嘴得天花乱坠,他们就心动了,跟医院提出要个法,但没想到“要个法”的要求,让事情的发展会走到这个地步,逼死了一个无辜的医生。

    而根据连昭那里的那些资料,和他自己手里的证据相互整合,他发现最开始被写进新闻的医生姓顾,后面就变成了姓祁,责任认定由主刀医生变成了麻醉医生。

    “可是这病历我找朋友看过,他虽然是复印件,但是能看出原件没有涂改痕迹,而手术操作也并无失误的地方,都是照实记录。你也怪不到这个医生的身上。”越到后面,丁程蹊的音量越低,他知道他这么对祁闻白来很残忍。

    那个马成光一开始针对的人应该是顾怀远,而祁言却成了替死鬼。

    “怪不到他身上……”祁闻白嗤笑了一声,丁程蹊就不好再劝。

    丁程蹊睡床,祁闻白只借他的沙发躺一晚,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原本以为没问题的后背开始隐隐作痛。

    连昭那天走后,他进过她房间,将文件夹中所有的材料都复印了一份。他虽然尽力还原,但其实她应该是知道的吧,但她什么都没。

    连昭为什么要收集那些东西?甚至外人根本拿不到手的陈年病历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