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顾禹樊垂眸看了看忽然开始惊慌失措的少女。

    但沈希遥也顾不上跟他解释什么, 而且她觉得现在也很难解释得清楚，所以直接拉起了他的手，开始飞快地往湖岸跑。

    但没跑几步, 就有两个人突然闪现在了他俩的面前。

    瞬间移动和……沈希遥看了看向他们飞来的几个枯树桩。

    念力操控。

    她快速后退一步，抬手创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冰盾, 挡掉了对方的树桩攻击。

    接着她又发动能力在顾禹樊的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冰墙，将他护在了其中。

    她必须优先确保他的安全。

    因为对方是通过操控物体进行攻击, 所以他的免疫能力对此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完成冰墙防御后，她才稍稍松了口气，集中注意力开始对付眼前的敌人。

    原本只是一个念力操控的话, 沈希遥不觉得对方会是自己的对手。

    但那人现在和瞬移能力者配合的天衣无缝, 沈希遥几乎很难中他俩, 而且还会被对方猝不及防地从身后闪现击中。

    三人缠斗了几十分钟后, 冰面上已经扎满了沈希遥投出的冰刀, 她有些疲惫地喘息着，嘴角挂着血丝，眼睛依旧紧盯着对面的两个人。

    此时的天空已经越来越黑, 熊熊燃烧的烈火逐渐蔓延到了冰面上, 狂风夹着碎石滚落在了附近。

    沈希遥咬了咬下唇，她必须得先想办法解决掉那个瞬移的能力者，但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控制住他呢？

    她眼神暗了暗, 那个一直被她深埋的心底念头渐渐冒了出来。

    人体的70%都是水，如果她直接把人冻住呢？

    可是……她真的要迈出杀人的这一步吗？

    正在她动摇之际, 对面两人再次瞬移到了她的身后，发起了攻击。

    沈希遥吃痛一个回身，本能地抓住了瞬移能力者的胳膊，然后下意识的发动了能力。

    下一秒那人就变成了冰雕, 瞪着诧异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

    沈希遥顿时惊恐地松开了手，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一旁的念力能力者也吃了一惊，愣在了原地。

    他显然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能力，毕竟了这么半天了，身处劣势的她却一直没有使用过。

    此刻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能把人冻住的沈希遥手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满脑子都是她是不是杀人了……

    而那念力能力者率先回过了神，他快速操纵周围的碎石向沈希遥砸了过来。

    沈希遥慌忙在身前筑起了冰盾，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缘故，这冰盾挡掉飞来的碎石后就出现了裂痕，然后碎成了好几块。

    沈希遥惊慌失措地又丢出了几个冰刀，但无论速度和还是锋利度都比之前低了很多，几乎对敌人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防线在一点点地崩溃，她不由地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高耸的冰墙。

    没事的，顾禹樊在里面肯定是安全的，她只要稳定下心绪，对付眼前这个敌人就可以了。

    沈希遥努力不去想刚刚被冻住那个瞬移能力者，但她越是想把他从脑海中剔除出去就越无法集中注意力。

    而念力能力者的攻势越来越猛，他操控着附近倒下的巨型树干，狠狠地向她所在的地方砸去。

    沈希遥吃力地创造着冰盾，勉强抵挡着对方的攻击，同时想把对方引得离顾禹樊所在的冰墙远一点。

    但她这样的操作很快让敌人意识到，冰墙里所护着的那个男人，大概就是她的软肋。

    于是他改变了攻击的对象，直接用树将冰墙撞出了一个裂口。

    “住手！”沈希遥快速扔出了几把冰刀，断了他的攻击。

    然而她的行动还是太迟了，冰墙轰的一声碎了。

    沈希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没等她看清里面的顾禹樊，就听见一声枪响，接着是那念力能力者一声痛苦的惨叫。

    那念力能力者完全没有想到顾禹樊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冰墙碎掉的瞬间就对准他的心脏开出了一枪。

    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发动念力让子弹偏移了几分，但依旧被中了胳膊。

    顾禹樊冷冷地盯着前方的敌人，毫不犹豫地又补了好几枪。

    但因为敌人已经有了防备，所以都没能够中。

    趁着顾禹樊分散了敌人的注意力，沈希遥又赶紧集中注意力发动了攻击。

    她虽然能力被削弱了不少，但至少她还是能用冰刀制造混乱，让敌人应接不暇。

    把握住机会的顾禹樊微眯了一下眼睛，出了枪里最后一发子弹。

    还在躲闪沈希遥冰刀攻击的念力能力者来不及应对，直接被击中腹部，跪倒在了冰面上。

    结……结束了吗？

    沈希遥看着那人捂着的腹部逐渐渗出了鲜血，一滴滴地洒在了雪白的冰面上，红得有些扎眼。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曾想撞倒了那个已经被她冻成冰雕的瞬移能力者。

    她重新被恐惧包裹了起来，飞快抬手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发出尖叫。

    顾禹樊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看向了不远处的少女。

    她脚边倒着一个人形的冰雕，脸上挂着点点的血痕，衣服也被划出了几道破口，整个人看上去又狼狈又脆弱。

    他不禁心中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快步向她跑去。

    他无暇再去顾及任何的事情，他只想抱她在怀里，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沈希遥死死地咬住下唇，努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向她飞奔而来的顾禹樊，内心才压下去的复杂情绪一瞬间又涌了上来。

    她好想扑倒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只有他才是她心中唯一的慰藉。

    沈希遥动了动唇，也迈开了脚步。

    在两人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她忽然看见顾禹樊皱起了眉，急切地冲她喊道：“心身后！”

    沈希遥怔了一下侧过了头，然后就看到一块巨大碎石迅速朝她飞了过来。

    她心中暗骂一声，赶紧转身生成了冰盾护在了身前。

    但她没想到的是那石头在她生成冰盾的那一刻就蓦地改变了方向，朝着她右后方直直地飞去。

    完了，顾禹樊！

    她一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本能地转身向着身后的顾禹樊扑了过去。

    她看见顾禹樊眼里诧异和惊慌的目光，再下一秒她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沈希遥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片黑暗中沉睡了多久，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恍惚了半天她才看清那是白色的天花板。

    她动了动手，发现手背上似乎正扎着吊针，一动针眼会有点疼。

    所以她这是在……医院？

    她缓缓地转过了头，看见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微垂着头，侧脸轮廓利落好看，深邃的眉眼此刻紧闭着，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顾禹樊……

    她缓缓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他。

    而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一旁的动静，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侧过了目光，眼底挂着重重的黑眼圈，眼里布满了血丝，仿佛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但在看见她动作的瞬间，他疲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神采。

    “你醒了？”他低沉的嗓音有些发哑。

    “嗯。”沈希遥轻轻应了一声，就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

    顾禹樊连忙起身扶住了她，温柔地将她的背靠在了床头。

    坐起后沈希遥才觉得头还有点隐隐作痛，她稍稍缓了一下，才猛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便立马急切道：“我睡了多久？后来怎么样了？我们赢了吗？其他人都还好吗？”

    “一周。我们赢了。其他人……蒋璐茜和江炎野都没大碍，他俩前天就都出院了。”他挑着重点简短回答道。

    这一场战役他们虽然是赢了，但代价也是惨痛的，近乎三分之一的人都牺牲了，其中甚至包括管理局的局长。

    好在史密斯研究所彻底被摧毁，所有培养能力者的药物和设备也都在江炎野燃起的大火中付之一炬。

    “那你呢？你没事吧？”沈希遥上上下下把他量了好几遍，生怕会看见他也受了什么伤。

    “没事。你昏倒后那念力能力者也跟着昏了过去。他大概是拼了最后的力气投出了碎石。”他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后来江炎野他们也赶到了，及时将你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没能保护好你。”他眼神暗了暗，声音也有点颤抖。

    “这怎么能怪你呢？而且我这不也没事？”沈希遥轻轻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瘦削的下巴，竟有点扎手。

    看来他应该很久没有刮过胡茬了吧。

    她有些心疼地抬起了眼帘：“你不会这一周一直都在医院吧……”

    “嗯。”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反正我也没醒，有没有人陪都一样。”她略带嗔怪道。

    “不一样。”他顿了顿，“我希望你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

    沈希遥张了张嘴，苍白的脸微微泛起了红晕。

    “那我现在没事了，你快点回酒店睡觉吧！”她轻轻推了推他。

    “不行，你才刚醒。”他纹丝不动道。

    沈希遥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他，然后瞥了一眼旁边桌上的水杯：“我真没事，不信你看。”

    她着就想给水加两块冰证明自己现在好得很，结果几秒钟过去了，那杯水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不禁愣住了。

    顾禹樊也注意到了她脸上不太对劲的表情，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她一边着一边将手伸向了水杯，再次尝试了一次，“没法发动能力了……”

    这之后的几天，沈希遥又间歇性地尝试过发动能力。

    但她的超能力似乎真的已经消失了，无论她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有办法再冻住任何的东西。

    她万万没想到，她之前渴望已久的事情就这样到来了。

    她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在出院的前一天，秦念抽空来探访了她。

    他现在已经是管理局的代理局长，所以大战结束后一直在忙着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美洲管理局这边的重建工作。

    他从顾禹樊那里听了她能力消失的事情，所以一上来就向她道了声恭喜。

    她在他手下做了一年多的活，大概没人比他更清楚她有多么想逃避自己是能力者的这件事了吧。

    “我已经让人帮你们买好了后天回国的机票，你公司那边我也点好了，等你彻底恢复健康了，直接回去上班就可以了。”

    “谢谢队长。”沈希遥感激地笑了笑。

    “不过有一件事，既然你已经不属于能力者了，那么理论上你关于能力者的记忆应该要被抹除才对。”秦念稍稍顿了顿，“但鉴于你在这次战役里也立了功，所以我想把是否要抹除记忆的权利交到你自己的手里。”

    闻言沈希遥微微怔了一下。

    如果真的能抹除掉能力相关的记忆的话，那么她这一年里经历过的痛苦，见证过的死亡，体会过的绝望统统都会被抹去。

    实话她这一阵子没少做噩梦，时不时地就会想起那些死去的人，以及她亲手冻住的那个能力者。

    虽她现在没有超能力了，但经历这些事情的她，真的还能彻底回归普通的生活吗？

    除非她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只是……

    “抹除记忆后，我还能记得他吗？”她缓缓地开口问道，同时看了一眼陪在她身边的顾禹樊。

    “恐怕……不能。毕竟你们最初的相遇就在管理局的任务之中，而且后来很多能力相关的事情，你们也都是一起经历的，即使想让你保留关于他的记忆，估计也很难做到天衣无缝。”秦念略带歉意道，“你记得我之前和你吧，记忆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但凡哪个环节没有修补到，就可能会刺激你想起所有。”

    沈希遥闻言眼神暗淡了下去。

    “所以我们能做的是，如果你选择抹除记忆，我们会将你的生活完全恢复到你加入管理局前的状态，你关于能力的空白记忆也会被日常的事情所填补，到时候在你的认知里，超能力也好管理局也好都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事物，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秦念耐心解释道。

    “那我会搬回原来的地方？”她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住在顾禹樊的家里。

    “是的。”秦念点了点头，“不然你发现自己住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岂不是要报警？”

    沈希遥动了动唇，又转头看了眼顾禹樊。

    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可是……

    “放心，就算你忘记了我，我一样能把你追回来。”他轻轻笑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所以，遵从你的本心去选择就好。”

    他的目光既坚定又温柔，瞬间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总之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吧，后天去机场前，我再来问你。”秦念着站起了身，“我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了，好好休息。”

    秦念走后，沈希遥就躺回床上陷入了沉思。

    假如她的记忆被抹除了，那么她和他经历的所有也将被遗忘。

    她会忘记他温暖的怀抱，忘记他轻柔的爱抚，忘记他热烈的吻以及那些疯狂又甜蜜的夜晚……

    她也不会记得蒋璐茜，不会再认识江炎野，他们不再会是朋友……

    但同样的，她会忘记那些无法被弥补的伤痛，忘记死亡带来的阴影，彻彻底底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而且他总会再找到她，两人以普通人的身份重新开始，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

    ……

    在这样的思考中，沈希遥度过了无眠的一个夜晚。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她看了看伏在她枕边缓缓睁开眼睛的男人，轻声：“我想好了。”

    “嗯，无论是什么，我都支持你的选择。”顾禹樊伸手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眼神里都是宠溺。

    *

    两个月后。

    又是一年一度的NE数字娱乐展会，穿着职业套装的沈希遥有些疲惫地接待完了上午第一波的顾客，一屁股坐在了收银台旁的圆凳上。

    总算熬到饭点了……

    她背靠着身后的展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希遥姐，你的盒饭。”新来的实习姑娘热情将公司预备的午饭递到了她的面前。

    “哦，谢谢。”沈希遥笑了笑，接过盒饭放在腿上，然后熟练地掰开了筷子。

    虽她今天早餐还吃得挺饱的，但也架不住忙活了一上午，现在多少已经有点饿了。

    于是她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当她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几个女同事叽叽喳喳地声议论道：“快看极速4展台旁边的那个男人，长得好帅啊！”

    “哦真的！简直比明星还好看！”

    “你快去接待一下啊，把握机会，要个微信啥的！”

    “不行不行我害怕，他看上去好有距离感……”

    闻言沈希遥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了极速4的展台。

    那男人背对着她，宽肩窄腰，身材挺拔，穿着白色的衬衣和灰色的西装裤，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那男人缓缓地转过了头，两人四目相对。

    在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他轻轻地弯起了嘴角，淡漠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同时大步向她走了过来。

    沈希遥微微怔了一下，脸上也迅速挂上了笑。

    她放下手中盒饭，起身迎向了他：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