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身价
分局出警,接的大多都是些盗窃斗殴,电信诈骗之类鸡毛蒜皮的琐事,武广平很怕姜惩办惯了大案子之后对这些瞧不上眼,要是有了倦怠之心,很容易影响分局的士气。
不过姜惩贯彻他“案子不分大”的守则并不只是嘴上,坐进车里就开始询问案情细节,态度先到了位,这让武广平放心不少。
“刚刚接到群众报警,花溪区天城上品区发生一起入室盗窃案,偷闯空门时房主家十二岁的女儿因为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正好碰了个正着,偷狗急跳墙,挟持她作为人质,勒索赎金并要求家属和警察放他出国。”
姜惩嘴角一抽,眉头拧成了滑稽的角度,“认真的吗?好久没见着这么蠢的犯人了,啧,搞笑。”
武广平斜睨着眼睛看他:“你是真忘了自己以前在基层的时候吗?重大恶性案件办多了开始以为全世界的犯人都有高智商跟警方斗智斗勇,那要你干什么吃的?”
姜惩不置可否,指尖弹着接警单,“报案群众表示犯人此刻还在现场跟家属对峙,并没有转移人质,这不是送上门等着坐牢嘛,看起来挺像临时起意的,估计是踩好了点下手结果碰上意外了吧,这样的犯人通常毫无准备,找个谈判专家劝两句就能放弃,毕竟盗窃和绑架伤人的刑期差得还挺多的,请个好律师能把损失降到最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正常人都不会为了争几分钟的热度让国家多管自己几年饭的。”
话是这么,他心里还是有些奇怪,花溪区地处市中心,多是商务区,建在这种地方的住宅区肯定价格不菲,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非富即贵,天城上品又是数一数二的豪宅,两年前就拍出了四万每平米的高价,这回的受害人可不简单。
他的目光落在接警单上有关受害者的描述上,久久没能挪开,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十二岁啊……真是好年纪。”
从花溪分局到天城上品只有两三公里,但中午正是交通最拥堵的时候,不管是宴请贵宾的商界精英还是趁着午休出门消遣的白领丽人都赶在这个时间出门,到处都是人挤人,途径CBD的时候六分钟警车才往前开了两米,姜惩终于坐不住了,带着包括温幸川在内的几个年轻的刑警下车扫了共享单车。
忧心案情是真,下意识想逃避也是真,再往前几百米就是骋圣双子楼,他没勇气重游故人丧命的伤心之地。
好在这起突发的案子能分散他大半精力,他带着人在烈日的炙烤下一路骑到事发地,刚要进门就被保安拦下了。
保安腰挺得倍儿直,下巴抬得老高,就用两个朝天的鼻孔瞅人:“哎,干什么的你们几个?送外卖的都不让进咱们区,你们几个捡破烂的还想浑水摸鱼,别找啊,赶紧滚蛋。”
自从被奥斯卡的保安得罪之后,姜惩对这个职业就充满了偏见,尤其是看了这位腰间佩戴的电棍以后,抽出警官证往人面前一拍:“偷能放,警察就不放?你子等着回家啃咸菜疙瘩吧,我看等下你还硬不硬得起来。”顺手干脆利落地抢过了那凶器,“违禁物品,一律没收。”
那保安倒不是对方亮出身份才有所顾忌,以他们公司的背景还不至于害怕几个毛都没长齐的片警,要不是看见了对方腕子上的百达斐丽,一身低调奢华的爱马仕,他肯定还要再呛上几句。
姜惩带着人进了园区,两条长腿生风似的走得老快,饶是他这样见惯了市面的人也不禁感慨这区的豪气,走了几分钟四周都是茂密的绿植,连住宅楼的影子都没见着,心里的疑惑也愈发强烈。
——能住得起这种豪宅的人不会缺钱是肯定的了,但一般人应该没有胆量到这种出入管理极其严格的地方闯空门才是,踩点就是一大难题不,万一被抓到通常都会被私自处理。
这些保安仗着公司后台强大,只要弄不死人,什么关地下室倒吊吹冷风不让睡觉的下作手段都敢用,可比进派出所难受多了,大多数的偷都是宁可进看守所重新做人也不想被这些不人道的手段折磨,他以前就见过因为受不了私刑主动电话投案自首的毛贼。
这么多年了,花溪区的治安可是雁息市先进,不仅归功于分局的努力,也是因为这地界鱼龙混杂,暗地里不知多少势力纵横,相互牵制又相互依存,要是不长眼的杂鱼胆敢在这闹事,不用警察出手,地头蛇就会先把他们整个吞了,所以这种地方出事在姜惩听来属实新鲜。
不过现实没有给他想清细节的机会,很快他就看到耸立在园区中央的住宅楼以及广场上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能看到其中一栋楼的三层阳台上窝着两个缩在角落里的人影。
稍高一点的是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男子,怀里搂着个十来岁的女孩,正用一把水果刀抵着人质的脖子,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惊觉地盯着屋里的动静和楼下吵嚷的人群,看到紧跟在姜惩身后来的几个年轻人就用破锣般的沙哑嗓音吼道:“活活活……活腻歪了吧你们,居居……居然敢报警,我他……他妈的撕票,你们信不信?”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尖锐的怒吼,听起来是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姜惩没听清的什么,大概是在埋怨左邻右舍多管闲事,怕警察的插手刺激犯人,要求警方别轻举妄动。
温幸川第一个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把手机递了过来:“惩哥,师父……我师父让你别乱来,他他马上就到。”
姜惩没接,顾自点起一根烟来,“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这场面。”着又问一旁磕着瓜子的大妈:“这位大姐,那户从哪个门上去啊?”
那大妈已经五十多岁了,被这么个年轻好看的伙子叫姐姐可乐得心花怒放,赶紧指了个方向,“喏,就那个门栋,上去三楼往左拐,顶头的那家就是。”
着姜惩就直接上了楼,听见身后脚步声杂乱,回头一按温幸川的脑袋,指着后面的年轻警察:“这子跟我上去就够了,你们在底下待命,记得让消防过来铺个气垫,去吧。”
温幸川心里不出地激动,殷勤地上去按了电梯,姜惩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傻子,走楼梯。”
“哎?为什么啊。”
“这还用问?看得出人质家属有多反感警察介入吗,不把咱们出去都算好的了,你就不怕被困在电梯里几个时出不来?”
温幸川赶紧跟着姜惩走了楼梯,到了三楼就发现楼梯间的大门紧闭,好在业主通常是没有公共区域钥匙的,门也不过是被人从另一边用杂物堵住了而已,踹了几下门就开了。
两人刚到走廊,就见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拦在他们面前,一副凶相让人望而怯步,但偏偏姜惩是个不怕这场面的,走到男人身前点了下头,不顾对方的劝阻,一把将人推到了一边,这个头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壮汉居然被他怼得一个趔趄,满眼惊讶盯着这个看似文弱的便衣警察。
“少吃点蛋□□,你那一身腱子肉只能看不能。刚人在哪边来着?这儿是吧。”
姜惩朝走廊尽头门户大开的房间里探头探脑,一个穿着修身职业装的女性正在门口抹眼泪,一看见他就上来拳脚踢要把他赶出去。
“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警察,滚出去,这是我家!”
“孩子都让人拿刀架脖子了就别天真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绑匪一旦拿到赎金,百分之九十都会选择撕票,钱要是到手了就犯不着冒着被抓的风险把人给你送回来了,还指望他们讲什么职业道德吗?做生意你们是行家,刑事案件我才是专家,交给我,绝对把女儿一根汗毛不差地给你送回来。”
看起来这位哭得最凶的就是人质的母亲,姜惩这番不怎么中听的鬼话对他来已经算是悦耳了,不只是他表现得过于熟稔,还是病急乱投医时人总会下意识寻求心理安慰,总之他这番话让情绪激动的女人暂时缓和下来,虽然嘴上没妥协,但总算是肯放他进门去跟犯人对峙了。
姜惩进了门,就见玄关处摆着一双破旧的运动鞋,沾满了干透的泥土,可不像是住在这种高档区的人会穿的样子,眼一看在场的人也都是穿着鞋的,心下明白了大概,朝阳台上瑟缩着搂紧女孩的绑匪笑笑。
“哟,挺讲职业道德啊,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位兄台,你跟一般的毛贼不一样,不光没把人家里翻乱,还把鞋给脱了,真够讲礼貌的,就凭这点我得给你竖个大拇指,等下我跟户主商量一下,送你一面锦旗,上面就写‘情系屋主,路通万家’这几个大字,要金丝绣的怎么样?”
绑匪被他弄得一愣,都不知道这演的哪出。
姜惩四下一看,在茶几上找到了烟灰缸,把烟头往里一摁,顺手又点了一根,夹在指间指指点点。
“我,你敢到这种地方偷东西,胆子可真够大的,我佩服,但是怎么呢,这儿的房子现在五万一平,二百来平的房子撑死一千五百万了,这户人家还真就不见得多有钱,而且做生意的人都黑心,一向把钱看得比命重要,亲骨肉也未必舍得花重金赎回来,我看你能捞上七位数都算她爹妈有良心了。”
女人一听这话急了,“你胡八道什么!”
姜惩还没完,闪身让开让绑匪能看清她,“你看这位女士年纪轻轻就做了女强人,也才三十岁左右,人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精力再生一个,富养一个老二也不过百万,用投资的眼光来看也不赔,所以你手里那个姑娘真不见得值多少钱。”
女人被他气得又哭了出来,张牙舞爪就要上来人,温幸川劝了两句,那方才拦人壮汉倒是主动去开解她了,这让姜惩心情大好,可以把十分的精力用在对付犯人身上。
只见那绑匪听了他一番话,看着怀里的女孩,神情恍惚,似乎有些动摇,“你……啥意思?”
姜惩摸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意思还不够明白吗?这姑娘的价值有限,充其量也就能给你带来一百多万的收入,就算你换个人质绑了她母亲,豁出命去赚的钱也就那么丁点,挥霍几年就没了,不值当,我是给你个建议,纯粹是建议,换个人绑的话你不仅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后半辈子吃穿无忧,还可以在国外得到海景独栋豪宅,十几个嫩模给你当保姆,国内的法律还限制不了你,横着走在大街上路人都得叫你一声‘爷’,怎么样?”
绑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明显是心动了,姜惩顺手拿过桌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从地上滚了过去,朝人眨了眨眼,“心动不如行动,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我凭什么信你?”
“凭什么?就凭我是这个。”
姜惩勾唇一笑,把手机屏幕正对着绑匪,让人看清了百度百科上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身价。
作者有话要: 感谢各位看文的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