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什么事,我过不要联系我。”贺白对对面的声音并不意外,他一只手搭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声音冷漠,隐约透露着一丝杀意。
“别生气啊……”对面沙哑的声音突然笑了起来,“我这次是给你提醒的,你那位处长,这一个星期可够奔忙的。”
贺白挑眉,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声音还是如刚才一样充满压迫感,他问:“会话吗?”
“别急啊宁少爷,你猜猜他去哪了?”对面不受贺白的威胁,像只鸭子一样嘎嘎的干笑了几声,贺白耐心用尽,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对面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先是去琴岛市看了看他爸妈,然后又去了华亭市见了贺清桃,再然后他又去了辽安市,去看了你曾经待过的那个孤儿院。”
“那是挺忙的。”贺白丝毫不意外,简单评论一句后问:“还有吗?没有挂了。”
“在孤儿院,他撞见咱们的人啦。”对面仍然笑的很诡异,他笑了片刻发现贺白并不搭腔,突然意识到贺白是真的有些生气了,才紧张的解释道:“简单交了下手,人被的挺惨的,后来我们接走了才没落在他手里。不过的时候那位曲处长胳膊上挨了一下,你看看,应该还留着痕迹呢。”
“我看到了。”贺白笑了下,但没笑出来,他对着电话那边:“人全部撤出境,你处理干净自己的手脚,今后我单联你。”
他完,不等对面答应,便挂了电话,接着点开手机上的一个隐藏软件,删掉了这次的通话记录。
贺白站在窗边,迎着夜风舒了口气。
十分钟前,在办公室里,在被台灯照亮的一方天地里,曲铭心握着他的手,目光热切的看着他,给他展示自己身上所谓被父母出来的淤青。贺白还记得自己指尖落在曲铭心皮肤上的感受,那一片皮肤更加炙热也更加坚硬,热度顺着他的指尖一路烧进他的心里。
那一刻,心里没有任何动容,是骗人的。
言语的承诺给的轻飘飘,就算是这样花前月下的场景下贺白对曲铭心口中的“信任、保护”一类的词语也只有片刻的悸动,而后理智占据大脑,现实将氤氲的情绪击溃,露出层叠云雾后那颗千疮百孔不会再跳动的心来。
但其实,指尖触到曲铭心皮肤的那一刻,贺白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
也仅仅是一下而已。
十分钟后的一通电话像是算好了他的想法和弱点,掐在他热情还未完全消散的结点,一举将之前酝酿积攒的那些感情抹杀。
贺白握着手机,看着窗外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和那些消失在黑暗中的灯光,自嘲的笑了笑。
编剧是他,导演是他,主演也是他,好戏才刚刚开幕,是他不够矜持。
贺白关上窗户,脚步轻快的走下楼梯,去法医室找曲铭心。
许居涵不愧是连罗培风罗局都不敢惹的人物,刚下楼贺白就听见法医室里震天的骂声。
许居涵声音偏低但尖,法医室门开着一条缝,许居涵隐忍含怒的声音透过门缝与封闭的走廊形成了良好的共鸣,贺白走在走廊上,竟然觉得耳朵有点疼。
他轻轻拉开法医室的门,刚才还拽的像灶王爷下凡的曲处长正缩手缩脚的站在门边,一张老脸上挤出如菊花一般谄媚殷勤的褶子,手上端着一杯水陪着笑任全副武装手上还举着一块人体组织的许居涵怒骂。
而许居涵这个月刚换上的法医助手心惊胆战的站在解剖台的另一边,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给曲铭心解个围,一边又留神盯着许居涵手上那块人体组织,生怕他老大一激动,把这块恶臭熏天还带着几只蛆的肉直接砸到毫无防护的曲处长身上。
贺白顶着滔天的骂声敲了敲门,然后看见许居涵带着杀气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秋天天气干燥容易上火。”贺白拿过曲铭心手中的水杯递给许居涵,“喝点水降降火气。”
不知为什么,对着曲铭心都能指着鼻子破口大骂的许居涵面对贺白格外的好脾气,或者他不愿意与贺白产生交流。
许居涵屈尊降贵的看了贺白端着的那杯水一眼,然后用下巴指了指一边的桌子:“先放那。”
贺白于是走过去把水放下。
法医助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眼看着许居涵放下那块人体组织,才终于敢低下头去全神贯注的干活。
“死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造成的死亡,尸体表面腐坏较严重,根据勒痕只能判断是比较细的绳状物体,具体是什么等宋秦那边检测,如果运气够好有纤维残留能判断,没有的话就拉到了。”许居涵一边干活一边语气不善的:“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五天前,具体死亡时间还要再等等,被害人手腕和脚腕处有捆绑痕迹,根据皮下出血判断应该是死前进行的,死后不久就拆下来了。”
“毒理检测还在做,尸体上没有反抗痕迹,被害人应该是被捆绑后吸入致幻性气体,在昏迷状态被人勒死。”许居涵一边,一边麻利的拨开一片肉,让曲铭心过来看。
曲铭心不敢耽误,连忙凑过去。
许居涵让曲铭心看的是被害人的左侧锁骨,腐肉已经挂不住骨头,被许居涵一拨便掉了下来,而那根森森的白骨上横着排列着六道刀伤,痕迹十分明显。
“这是砍伤?”曲铭心看了一眼皱起眉来。
“对,应该是型刀具,只留下了砍伤痕迹而没有砍碎骨头。而且是死后造成的,应该是犯人留给你们的信息。”许居涵眼神带刀剜了曲铭心一眼,警告道:“如果这是个倒计时,我可不想后面还有五具尸体等着我验。”
“嗨,那不一定。”曲铭心心很大的拍了拍许居涵的肩膀,勇气非凡的用一张贱嘴给自己立fg:“也可能是从一数上来的呢。”
许居涵额角青筋一跳,差点把手上的手术刀直接捅进曲铭心胸口。
曲铭心感知到危险,一个灵活的后跃跳开,尬笑着哈哈:“我瞎的,我瞎的。”
他一边一边后退,然后飞快的躲出了法医室。
贺白看他走了,冲许居涵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
作为一位无良上司,曲铭心下一站的目标是宋秦的实验室。宋秦作为一位集痕迹检测和技术侦查为一体的人才,每次出现场都是当仁不让最后一个回来的人。
曲铭心他们进宋秦的实验室的时候,宋秦刚带着技侦和痕迹的同事回来,还来不及喘口气,曲铭心就进来了。
“哟,刚回来啊。”曲铭心一进去才发现大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装着物证的箱子刚放下,一切都还没开始。
“怎么了?”宋秦看见曲铭心有点意外,问。
“没,以为你们大概出了点结果了呢。”曲铭心摇了摇头,走进来问:“现场还发现什么没有?”
“你别,还真有。”宋秦拿出手机来,把刚才在现场拍的照片找出来一一给曲铭心看,“脚印正上方的树枝上有绳子缠绕过后留下的磨痕,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被雨水冲刷过不完整的脚印,有一部分初步判断属于被害者,还有一部分取了样,明天给你详细图样和身高体重推测。”
“好。”曲铭心点头,又问:“被害人的手机怎么样。”
“我刚才在路上看了看,完好无损,连电量都还剩了点。”宋秦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赵骞的手机,补充道:“不过通讯记录和短信内容有没有被删除的还要再看,唐桥有空的时候记得让他过来帮忙。”
“明天中午就让他过来。”
“还有被害人的电脑,我听王你拿回来了,放哪了?”
“哦,那个。”曲铭心想了想:“电脑和一本书都在我那放着,没事,你们先弄手头上这些,那本书和电脑我先翻翻。”
“好,还有别的吗?”宋秦一口答应下来,问曲铭心。
“有。”曲铭心笑了,问旁边瘫了一排的同事们:“夜宵想吃点啥?”
晚上十一点,正是乖孩子们纷纷回家而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曲铭心记着晚上他拎着宵夜过去的时候贺白还没吃,于是带着和他在市局楼下的夜市里逛了半天才找到一家潮汕砂锅粥店,各自点了一碗海鲜粥。
这家粥店在这开了十几年,比市局大楼还年长几岁,曲铭心不爱喝粥平时基本不来,来也是给同事们带夜宵,自己也不怎么吃。
现在曲铭心和贺白坐在摊的塑料椅子上,面前放着碗冒着热气的粥,周围是喝酒笑闹的人群,暖黄的灯光透过夜幕笼罩在他们身上,平添了一股温馨祥和的氛围。
曲铭心喝了一口粥,觉得味道不错,于是问贺白:“你觉得赵骞锁骨上那六道刀痕是什么意思?”
“三种可能。”贺白咽下一口粥,:“一是犯人和被害人之间有什么关于6或六道刀痕的恩怨,留下这样的痕迹表示仇恨;二是计数,这是他杀的第六个人,或者像许居涵的那样,是倒数;三是这六道刀痕单纯只是一种符号象征,象征着凶手本人。”
贺白又舀起一勺粥来吹了吹,问曲铭心:“我大概想到这些,曲处长有什么见解?”
“没什么见解,我和你想的差不多。”曲铭心搅了搅碗里的粥,眉头有些凝重。
就他们目前的调查来看,赵骞为人老实谦和,平时工作努力,生活规律,除了这几年来一直接受着不明转账之外,可以是没有仇家也没有关系很亲近的人。
而凶手行事干脆利索,现场除了那几个身份不明的脚印之外几乎没留下任何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如果不是今天曲铭心突然想到去区后面的树林看看有没有线索,赵骞的尸体可能烂在土里都没人发现。
曲铭心不愿意,贺白也不点明,但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是,根据现场情况和尸体情况来看,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三种解释起来更加合理一些。
而第二三种对于曲铭心他们来,意味着时间。
手法熟练且会在尸体身上留下痕迹的凶手再次行凶的可能性极高,他们能否在凶手再次行凶前抓住他,还是过段时间后,再次收到一具尸体。
问题很严峻。
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有点沉重,本来还有一些需要讨论的问题,曲铭心和贺白却都没有再话了。他们沉默的喝完一碗粥,又到隔壁烧烤摊买了夜宵,带回去投喂他们嗷嗷待哺的同事们。
曲铭心这个人是这样的,他似乎在投胎前就被非洲之神亲吻过全身,凡所到之处只有他最倒霉。他的主要成就除了常人难以比拟的非之外,还有一项堪称绝技的能力——乌鸦嘴。
乌鸦嘴这项技能发动条件极为松散,包括但不限于曲铭心自己嘴贱立的fg,其他人了以后曲铭心表示赞同的fg,还有他自己在心里觉得不会吧不能吧的一些事情,通通都在这项技能的狩猎范围中。
没等宋秦他们开包装袋尽情的撸串,曲铭心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的人是姜植,曲铭心看了来电显示一眼,心里飞快地闪过不会吧三个字,接起了电话。
姜植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急急燥燥的,吼得站在不远处的贺白也听得一清二楚。
“城郊发现一辆停在农田里的大货车,货车车厢里有一具男尸!”
与此同时,唐桥抱着电脑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老大老大,我找到那辆货车了!”
……
唐桥找到的那辆货车,就是姜植火急火燎电话通知曲铭心在车厢里发现尸体的那辆。
晚上22点03分,那辆货车在唐平市北高速口下高速,二十分钟后,收费站的监控摄像被唐桥设置的程序抓取分析,紧接着触发了唐桥设置的报警器。
而在同一时间,姜植接到辖区派出所的联系,高速出口附近的董家村有人发现货车开到了农田上,他们出警后发现货车车厢内有一名男性尸体。
根据辖区民警描述,他们发现时人刚死,身上还有一点温度,死因是颈侧大动脉被切断造成的失血性死亡,男人的血流了一车厢,而当民警凑近观察时发现,男子左侧锁骨处有五道刀痕。
不用他们等,第二具尸体便出现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