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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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吃完饭离开这家商场时,天都已经黑了。曲铭心直接推着贺白去了地下一层,那辆火红色的牧马人正安静的停在那里,等待着主人吃饭归来。

    曲铭心扶着贺白坐上副驾驶,把轮椅一折放进后备箱,上车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电梯口空无一人,然而墙边却落下了一片影子。曲铭心当做没看见,他上车离开商场,路过了拐进医院的路口,上了回家的高架桥。

    “我还以为是曲处长一时兴起才走了那么远的路吃茶餐厅。”贺白看了看后视镜那辆一直跟着他们的白色丰田卡罗拉,倚着车玻璃看向曲铭心。

    曲铭心挑了下眉,露出很受伤的表情来:“是那位一时兴起的朋友扰了我的约会计划好吧,本来多好的气氛,多好的地点,就因为他,全泡汤了。”

    “那还真是委屈您了。”贺白摇了摇头,依旧侧倚着车玻璃,后背与椅背之间隔着一片不的空隙。

    曲铭心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问他:“背还很疼?”

    “好多了,没什么事。”贺白轻轻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倚在椅背上。

    贺白自己觉得这是轻伤,要不是因为伤在脚腕上不好走路,不等曲铭心接他早就自己回市局了。

    这也的确是轻伤,没有断胳膊断腿,没有命悬一线再不救就死了的重伤,放在原来的曲铭心身上,大约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曲铭心没再话了,他只是把车速又提了提,看见后面那辆白色丰田仍然紧追不舍,微微冷笑了一下。

    他们很快到家,曲铭心把车停好后,慢条斯理的下车把轮椅拿出来,然后慢悠悠的走过去开门,半扶半抱着把贺白弄到轮椅上。

    在他们安静且悠闲的做这一切的时候,一道黑影已经顺着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走了过来,摸到了他们后面两辆车的位置。

    曲铭心抬了下眼睛,接着低头看见贺白兴趣盎然的笑容,于是关好门锁好车,推着轮椅向那人那边走过去。

    那个人显然没有料到曲铭心会向他这边走,刚想躲一躲,就听见曲铭心的声音,轻飘飘的,但充满威胁:“董所长,有话就出来,藏着掖着的多累啊。”

    藏在车尾后的那个人影僵了僵,接着慢吞吞的从车辆的缝隙中挪了出来。

    那身黑色的警服,微胖的身材和熟悉的挂满褶子的笑脸,赫然是昨天晚上那位给曲铭心介绍情况的董所长。

    “嘿嘿嘿,曲处长真是英明,怎么知道是我的?”董所长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赔着笑从车子中间挤了出来。

    “您开着自己的车追,查查车牌就知道是您了。”贺白帮曲铭心解释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董所长慢慢挪到贺白面前,看着曲铭心,面色犹豫而猥琐。

    “有什么事?”曲铭心老大不耐烦的撑着轮椅,动作表情都不像是一位公职人员应有的素质。

    “就是,那个,您看……”这位董所长一边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着曲铭心的表情,一边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的:“曲处长,您可要明鉴啊,这事就我和发现的两个民警知道,我是真的警告他们封口了,这个,热搜这个事儿,真的不赖我……”

    曲铭心冲天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如此。

    路上贺白查到跟踪他们的是那位董所长之后,曲铭心就在想是不是因为重要证据上热搜这件事情这位董所长才一路不离不弃的追到这里。没想到把人喊出来一问还真是为这事,真是白浪费他们今晚这大好的氛围去担心。

    “我知道,不是你。”曲铭心撑着轮椅,语气相当敷衍懒散。

    唐桥从下午开始查查到现在都没有答案,要真是这位话战战兢兢开自己的车跟踪别人的董所长干的,唐桥现在就可以自己辞职下班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发现尸体的那两名民警或者市局这边别有用心的人泄露的,但既然对方的本事让唐桥查起来都颇为困难,曲铭心也不能指望他们可以成功阻拦。

    “哎呀,曲处长您真是英明!”董所长一听曲铭心不是他,激动地差点原地跳起来,他双手放在肚子前面紧握着,脸上喜气洋洋像是刚喝了三箱红牛,他甚至想过来握一握曲铭心的手,还不等动,就看见曲铭心漠然的眼神和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那曲处长,我就先走了。”董所长干笑了两声,看曲铭心屈尊降贵的点了下头,立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曲铭心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推着贺白原路返回,上电梯回家。

    “我是抱你上去呢,还是扶你上去呢?”曲铭心撑着墙,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贺白犯了愁。

    “不如您把床扛下来?”贺白扶着墙自己站起来,翘着一只脚看了看空旷的客厅,没什么诚意的提议道。

    “得了,我抱您上去吧。”曲铭心啧了一声,走过来横抱起贺白来。

    贺白看起来像个衣服架子,实际练得肌肉结实有力,远比他看上去的样子重得多。然而曲铭心用公主抱的姿势毫不费力的将他抱了起来,面色如常的登上楼梯,把贺白放在自己的床上。

    “衣服脱了。”曲铭心从床头柜里拿出上次用剩下的红花油,一脸严肃的对贺白。

    贺白看他一眼,坐起来把自己的衣服脱掉,然后温顺的趴在床上,露出背后一片刺目的淤青来。

    他的后背几乎整片都是青紫色的,撞到栏杆的那一块颜色更深,紫红色的皮肤肿胀着,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血点。

    曲铭心的手指落在贺白的背上,指尖感受到的温度较正常体温更高一些。

    曲铭心低着头看着那片青紫淤痕,顿了顿,问他:“这还叫不疼?”

    “不太疼,还好,毕竟不是骨折。”贺白趴着,语气很轻松。

    曲铭心没话了,他把红花油倒在贺白的背上和自己的手上,把手搓热后双手覆上他的背,轻轻按摩起来。

    贺白一边着不疼,一边轻轻地抽着气,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把头埋在手臂里,咬着牙没让自己抖的太厉害。

    “疼吗?”偏偏在这时,曲铭心凑在他耳边,低声问他,“要不要我再轻点?”

    “……不疼。”贺白吸了口气,侧过头来看着曲铭心,眨了下眼睛,“曲处长,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唠叨。”

    “好吧。”曲铭心似乎有些遗憾,他重新坐直,按照刚才的力道一点一点帮贺白把背上的淤青揉开。

    曲铭心手法很到位,力道也很到位,他认真的把贺白背上所有的淤青都揉开来,而贺白就那样不声不响的把头埋在手臂上,硬生生忍了一个多时。

    最后曲铭心终于结束时,两人身上都已经是一身的汗。

    贺白坐起来,在曲铭心开口之前抢先道:“有纸吗?我把看到的面部肖像画下来。”

    曲铭心深深地看他一眼,似乎是还有话,但最后也只是挑了下眉,一言不发的下楼去拿纸和笔。

    曲铭心家里没有铅笔和大的素描纸,只有黑色的中性笔和16开的本子,幸亏真正的大神不受工具的限制,贺白披着自己的衣服,坐在床上三两笔画出来了一张侧脸。

    “啧,长得还挺帅。”曲铭心摸了摸领口,在贺白身边坐下,凑过去看本子上那张活灵活现的人物侧脸。

    “没看到正脸吗?”曲铭心问。

    “没有。”贺白摇了摇头,他先是下意识的扶了下眼镜,才想起来他的眼镜早就已经葬身在了河底。他想了想,问:“市局里没有专门做人像建模的部门吗?”

    “这个……”曲铭心想了想,有点无奈的:“还真没有。”

    “那明天去趟公安大学吧。”贺白把本子合上放在床头,“段老师应该有办法。”

    “好。”曲铭心点了点头,他看着贺白仍然披着衣服坐在床边,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问:“贺白同学,背上是不是黏糊糊的?我抱你去洗澡啊。”

    贺白转过头来看着曲铭心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双臂来,用一种讨要拥抱的姿势歪着头浅笑着对曲铭心:“那麻烦曲处长了。”

    他们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个时之后的事情,曲铭心在面对着贺白时一忍再忍,知道不能在这个情况下再对贺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偏偏贺白若有若无很不怕死的挑衅他,最后还是在浴室里用手互相成全了对方。

    贺白借口曲铭心会睡不好而要求回到自己的房间睡,然而曲铭心自从他出事后就开始了选择性耳聋,他彻底忽略了贺白的声音,抱着人放在了自己床上。

    不等贺白再什么,曲铭心便动作飞快的关了灯拉起被子来给两人盖上,他亲了下贺白的额头,然后:“睡觉,困死了。”

    完没过三分钟,贺白便听到曲铭心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起来。他是真的累了,熬了两天,只有今天早上睡了两个来时,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在动脑子要么是在费体力,的确是该累了。

    贺白下午在医院睡得很足,而且现在他背上和脚腕还在隐隐作痛,睁着眼睛躺了半个时也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索性翻了个身,看着曲铭心的睡颜,眸光闪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曲铭心的脸,看了大约两三个时,才慢慢感到困倦。

    曲铭心肌肉结实的手臂就在他身边,贺白稍微蹭了一下,枕着曲铭心的手臂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们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贺白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八点半了。

    曲铭心大约从18岁之后就没有一觉睡到这么晚过,更何况他们昨晚睡觉时间比平时早很多。贺白揉了下眼睛,再抬头,曲铭心已经拿了他的衣服扔在床上。

    “需要帮忙吗?”曲铭心蹲在床边,把下巴放在床上,一脸期待的看着贺白。

    “不用。”贺白很有礼貌的冲他笑了笑:“谢谢您。”

    曲铭心于是撅了下嘴,一脸失望的站起来,也不穿衣服,光着精壮的上半身悠悠哒哒的走出去洗漱,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贺白仔细听了听,发现他念叨的竟然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啊不早朝……”

    贺白摇了摇头,穿上衣服,扶着床站起来,单脚蹦着去洗手间。

    曲铭心刚洗完脸,一出门便看见贺白衣着整齐单脚光着脚站在走廊里,顿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高声念叨着:“哎呦我的祖宗啊你就非得自己走路自己蹦是不是,你叫我一声不行吗?”

    “哪有这么夸张。”贺白推开他要搂住自己腰的手,轻松地跳进洗手间去刷牙洗脸。

    曲铭心看了两眼,发现他单脚站的非常稳,才终于放下心来回去穿衣服。

    昨天下去曲铭心就过招呼,今天他不去市局。主要是去了也没什么用,经侦的同事还在和陈如海一起查那个神秘的转账人;姜植带着人只扫了一半嫌疑人可能居住的区;唐桥追查发布账号的原始IP地址至今没有下文,估计是查不出来了;宋秦正忙着做各类型泡菜饺子的对比,试图通过这种办法来锁定受害者最后出现的地点;而姜植手下的人还在没日没夜的熬监控,姜植总是不相信两个大活人竟然就能凭空消失,一直寄希望于监控上。

    这一切都毫无进展,唯一算是有点借鉴意义的是董福的父母提到在董福遇害前一周,董福就已经消失了。

    但因为董福平常工作就神神秘秘的,他父母也担心给他电话让他开车分心出事,所以也没有多想,没有报案。

    贺白洗漱的时候曲铭心给唐桥了个电话,唐桥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曲铭心安慰了他两句后,让他过一过最近的失踪案,看看有没有失踪超过三天且还未破案的,并且职业或身份上有一定共同性的,最重要的是看一看之前他们在监控的那些人,有没有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

    完电话,曲铭心伸了个懒腰,走到洗手间门口抱起贺白下楼,接着把他放在了轮椅上。

    “去公安大学?”曲铭心问。

    “好,我给段老师个电话,看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