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得知曲铭心一声不吭的从医院消失,并且是连唐桥都找不到的彻底消失后,罗培风反而没有像唐桥和姜植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
他似乎是已经累了,或者是对着曲铭心之外的人已经发不出火了,总之在接到唐桥的电话了解完情况后,罗培风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他这反应反而让唐桥更加心慌了。
如果罗培风生气了让他必须找到曲铭心,那明罗培风还想管着曲铭心,还想着曲铭心今后的路。然而现在罗培风都懒得生气了,估计是已经彻底放弃曲铭心,不想再给他擦屁股了。
唐桥眨了眨眼睛看向宋秦。
而宋秦耸了耸肩,想了想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曲铭心会去哪儿吗?”
唐桥摇了摇头。
曲铭心能去的地方不少,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他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帕克安全公司。
如果现在猜曲铭心在哪儿的人是贺白,那么他应该会在听到曲铭心消失后立刻想到曲铭心会去找江饮月,因为在唐平,在调查这件事情上可以为曲铭心提供帮助的人除了唐桥,还有多年前就与曲铭心目标一致的江饮月。
然而可惜的是,唐桥只是模糊的知道曲铭心与帕克安全公司有一定的关系,但他却不知道曲铭心在帕克的身份地位如何。他知道帕克里有个名叫江饮月的部长,在之前宋嘉卉的案子里也大概知道曲铭心与他认识,但唐桥不知道曲铭心和江饮月是多年战友,也不知道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和目标。
而现在,让唐桥姜植和宋秦同时担心焦虑的曲铭心,正坐在江饮月的办公室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兴致勃勃的拿着江饮月的手机刷着微博,看着警方关于丁无被绑架一案的通告。
“你算什么时候回去?”江饮月坐在桌子后面,很无奈的看着坐没坐相的曲铭心,问道。
“等我把贺白抓住吧。”曲铭心心不在焉的回答。
“我看你可是没有一点要抓人的样子。”江饮月叹了口气。
“是吧,主要是时机未到,我现在抓也抓不住人啊。”曲铭心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你要等什么时机?”
“不是跟你过。”曲铭心放下手机,坐直身子看向江饮月,他嘴角带着笑,但是眼睛里却毫无笑意,“之前邀请我参加游戏的那些人还没出现呢,要等游戏开始,我才好抓人啊。”
“好吧,那你何必现在就玩消失,一直在医院里等着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医院和家里什么都没有,哪有你这儿舒服。”曲铭心伸了个懒腰,对江饮月抛了个油腻的媚眼,然后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江饮月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他总不能在公司里当着其他人的面把另一个名义上的领导扔出去。
曲铭心把江饮月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自己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对了,当初你交给我看顾的那个昏迷的学生,他最近已经醒了,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唐平。”江饮月看着曲铭心笼在阴影里的五官和略显疲倦的眉眼,想了想道。
“宋嘉卉最近过得也很平静,她身边很干净。”
“好。”曲铭心低低的应了一声。
曲铭心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独自玩消失,是因为他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还在医院里,或者回了家但是仍然与市局的同事们保持着联络,那他可能会让其他人因此而受伤。
逮捕余霞时的爆炸就是最好的证明,贺白或许不想让他死,但他一定不在乎其他人会怎样。
如果曲铭心照常去市局上班,他觉得可能不出三天市局就会收到个匿名炸弹包裹,还是能把市局整栋楼炸塌的那种。
自从跟黑狗交锋以来,曲铭心一直都没能避免让身边的人受伤害,曾经是维和基地的战友们,然后是郑泽铭,接着是雄狮的战友们,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崔翔明,甚至都没有交集的共同行动的特警兄弟们。
他对黑狗不了解,只知道这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也试过尽量保护身边的人,但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单薄,既然如此,还不如尽早离开,免得牵扯到其他人。
至于江饮月会不会被他牵连,曲铭心觉得如果有一天连江饮月这样的牛人都能被黑狗轻松解决掉,那他也不用想办法抓人报仇了,趁早找个空地给自己刨个坑躺了算了。
江饮月大概也是看出来了他的顾虑,所以尽管这段时间曲铭心把他烦的不轻,但他还是没有动手赶人。
他只是站起来,拿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然后对曲铭心:“我先回家了。”
“拜拜。”曲铭心闭着眼睛,相当敷衍的伸出一只手来挥了挥,算是告别。
江饮月很多年前就习惯了他这副做派,当做没看见一样,拿起自己的手机,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曲铭心一周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办公室门关上后,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舒舒服服的睡了。
凌三点,曲铭心随手塞在沙发缝里的手机响了。
曲铭心动了动,一双眼睛缓缓睁开,在手机屏冷光的映射下,显得冰凉又冷漠。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摁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上。
耳边传来的是个相当欠揍的声音:“嘿!年迈的Abel,你睡了吗,熟睡中被吵醒的滋味是不是格外舒畅?”
“找到他在哪儿了是吗?”曲铭心当做没听见这挑事的一句话,单刀直入的问。
“对啊,你猜你找的人会在哪儿?”电话另一端,没达到预想效果的沈温如撇了撇嘴,兴致缺缺的问。
曲铭心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眉心,一周来的猜测此刻在他脑子里转了个圈,然后他回答道:“是不是在唐津?”
“我,你要是知道,下次就别让我给你查了行吗,隔着大半个地球,很麻烦的。”沈温如懒洋洋地。
“我也只是猜测,再唐津那么大个地方,我上哪儿找?”
唐津县是唐平市附近的一个县,旅游业发达,每年旺季的时候去唐津的游客数量都相当恐怖。曲铭心猜贺白可能会在唐津,是因为当时崔翔明被绑架给他电话的时候,曾经过唐津两个字。而后来崔翔明的尸体也的确是在唐津县附近被发现的,事后曲铭心听朋友,崔翔明回首都的路上也的确路过唐津。
唐津作为毗邻唐平的一个县,不仅旅游资源发达,地理位置也相当优秀。从唐平出发,无论是去首都还是去辽安市,都要经过唐津。对于主要在唐平和辽安活动的黑狗来,唐津是个很好的中转点。
但是因为崔翔明,唐津县现在守备森严,那位钱胜民副厅长所带领的调查组也还在唐津县驻守调查着,任谁都觉得凶手不可能再返回唐津。
只有曲铭心觉得,调查组对黑狗根本构不成威胁,贺白不会因为有个副厅长带队,就放弃这么好的地方。
“高速路,沿着高速入口慢慢找吧,反正就在沿途的某个地方。”沈温如懒得和曲铭心抬杠,简单的。
曲铭心飞快的回忆了一下那边的高速,确定从入口上去20公里后才会有分叉口后才应了声好,然后问道:“还查到什么别的吗?”
“上次通过那个女人查到的,你怀疑是黑狗老大的那个颜陈,他在明面上的身份是英国一家快递公司的老板,相当遵纪守法,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但是一看就是假身份,我根本找不到他这个人活动的痕迹,你应该猜对了。”
“有关于他孩子的记录吗?”曲铭心莫名的有些紧张,问道。
“还真有,叫颜宁,但我看着也是个假身份,没找到他的生活痕迹。”
曲铭心望着漆黑一片的办公室,耳边余音未散,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数个月前。
那时他开玩笑的问贺白有没有什么昵称名,而贺白阿宁。
他从一见面开始就觉得贺白有问题,因为贺白手上常年累月磨出枪茧,因为贺白看着他时那毫不畏缩甚至兴致盎然的眼神。
但他最开始对贺白的身份没有一个明确的怀疑,他只是觉得贺白有问题。而从他觉得贺白有问题,到怀疑他是贺清平的孩子,再到怀疑他和黑狗有关系,最后猜测他是黑狗首领的儿子,中间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证据可以支撑他的推测,或推翻他的推测。
他的一切推测和判断都是基于贺白对他表现出来的种种细节,最开始曲铭心以为是贺白功力不够偶尔露馅,但后来他才逐渐意识到,或许贺白是故意的。
如果贺白真的是黑狗的人,并且地位不低,那么他可以在最开始公安大学的那个案子里避开曲铭心,但他没有,他迎着曲铭心而来,并且在初见面时便让曲铭心感受到他的特殊,让曲铭心带着怀疑留下他。
从贺白来到曲铭心身边那天起,曾经一直藏在云雾里抓不住影踪的黑狗便像是突然现形了一样,开始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的身旁,留下各种证据和痕迹,让曲铭心顺藤摸瓜,找到这些人,抓住这些人。
在萧竹的案子之前,曲铭心从来没想过或许他抓住的这些蛛丝马迹并不是靠他自己的努力,而是有人设计。
萧竹的案子后,每当曲铭心回想起他们在医院的病房里一起面对那个致命的炸弹时,他都会问自己,这一切到底是不是被安排好的。
如果是的话,那么贺白的身份,黑狗的自断臂膀,还有这段时间来各种解释不清的事情,便都有了答案。
从来都不是曲铭心找到了贺白把他留在身边调查,而是贺白主动来到了曲铭心身边,为他提供了线索与破绽。
各为自己的目的,曲铭心没什么好的,只能怪自己脑子不好用,这么长时间过去才终于想明白。他知道贺白的各种表现和所谓的破绽都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但他还是希望,最起码在孤儿院找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贺白是真的高兴的。
曲铭心记得那天在那个满是灰尘的孤儿院宿舍里,在破旧的上下床前,在无数回忆与故事前,贺白的表情柔软而充满怀念,他捏着手中陈旧褪色的相片,笑容浅浅的,却有着不似作假的幸福,他对曲铭心,这是我的母亲。
如果曲铭心的猜测正确,他的一切调查都是贺白刻意安排,那么贺白也一定会知道曲铭心会调查照片中的女人,会知道他找到了这个叫做宁姿如的女人,查到了颜陈,最后又查到了他。
曲铭心还不懂贺白为什么要让他查到这些,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问题,这种时候他考虑的不是贺白的目的和黑狗进一步的行动,他满脑子都是贺白在看到那张照片时是否真的很开心。
那满床的灰尘和刚发现时的惊喜不像作假,曲铭心回忆着那个布满灰尘拥挤却又拥抱着午后阳光的宿舍,希望在那个温暖的下午,贺白是真的感到了片刻的欢喜。
“Abel?”沈温如略带疑惑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曲铭心收回自己神游的思绪,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道:“颜陈的物流公司未必是个空壳公司,如果黑狗还在做之前的生意,他们必须要有自己的物流线,你继续查下去,不定会有收获。”
“嗯,然后呢。”沈温如很敷衍的答应下来。
曲铭心本想没有了,但话未出口便是一顿,片刻后曲铭心笑了一声,然后像是哄孩那样嘱咐道:“你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了。”沈温如最受不了他这个语气,恶狠狠地了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而曲铭心坐在一片漆黑的办公室中,看着还亮着光的屏幕片刻,揉了揉头发,又躺了下来。
在去找贺白之前,他还有几件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或者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