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茉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虚得慌。

    泠兮姐这么，会不会在暗示她，以后要是公司做不下去了，她能和那个民乐大师凑对去走穴，也能混口饱饭吃，总好过单独斗？

    “您该不会想让我们组队吧？”她抖着嘴唇出了心底的假设。

    “诶，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这正愁怎么捆绑发展呢？”

    江泠兮忽然来了兴致，摩挲着下巴考虑起了可行性。

    苏晴茉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你多嘴的，这下幻想要变现实了。

    她的脑海里情不自禁涌上一段影像--

    民乐大师年过半百，迈着颤抖的碎步，带着她走街串巷，一会儿是为街坊店开业助兴，一会儿是给黑白丧事渲染气氛，一会儿又是和职业哭丧队抱团，畅享未来发展路线，日日奔波在温饱线上。

    而她的老板江泠兮，拿着她上缴的辛苦钱，一手抱着高富帅，一手捏着鲜肉，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但凡她露出半点不情愿的表情，季青立马祭出拳头，给她一个认识。

    呜呜，阿黛尔，我亲爱的偶像，我离你越来越远了，我马上就要淹没在传统婚丧嫁娶文化的洪流里了···

    苏晴茉的表情越来越委屈，都快哭出来了。

    江泠兮余光瞄见后，蹙眉道：“怎么了这是，不情愿？”

    苏晴茉委屈巴巴：“有点，总觉得二胡和我的气质不相符。”

    江泠兮上下量了一番，点头赞同道：“你和大鼓倒是般配，可我手里也没这样的人才啊，将就着用吧。”

    “···”

    季青不厚道的闷笑了起来，苏晴茉一个眼刀砸过去：“泠兮姐使坏，你也跟着乐！”

    季青赶紧解释：“对不起，这回真没忍住。”

    “苏苏啊，这次摆明是许知忆故意争对，她就想看我们出丑，或是逼迫我们退赛，我们能这么认了？”

    苏晴茉沉默的抠着指甲盖，不敢与她对视。

    “前两场比赛已经让你有了一定知名度，粉丝围观的场面你也经历过了，真忍心让他们成立不到一周就解散吗？”

    苏晴茉的动作明显一僵，又开始咬指甲盖。

    “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只考虑自己了，第三场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上，否则前面的仗就白了，原本我算等你这边稳定了，就去拜访另外两个人，循序渐进把他们引入娱乐圈，结果，事不遂人愿，只能被迫提前了。”

    “你现在应该庆幸，好歹还有一个能称为助力的人选可以用，要是连参赛条件都达不到，那才抓瞎呢，真这么退赛了，我敢肯定你这辈子都会为这事耿耿于怀的。”

    苏晴茉眼神微动，啃指甲盖的动作放缓了。

    “谁都不喜欢变数，可人生却偏偏充满了变数，尤其在你陷入低谷的时候，好像什么都在跟你作对似的，你甘愿被生活摁地上摩擦吗？”

    “不愿意！”苏晴茉忽然拔高了音调，“我这些年一直被生活摁地上没爬起来过，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大不了就地躺着，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再是一个人。”

    她有了关爱她的粉丝，有了卖力call的郑欢欢，有了同病相怜的季青，还有时刻追在身后激活她干劲的泠兮姐，她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你在不同的平台逐个磨砺，从而稳扎稳在圈里立足，但由于我以前树敌太多，人人都想趁我病要我命，所以才显得我们的路比常人艰难，并不是你们不够优秀，而是我太狂妄了，错估了很多事。”

    江泠兮惭愧的叹气，好看的眉眼充斥着沉沉的悔悟，看得俩饼揪心不已。

    “泠兮姐···”俩人唤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江泠兮深吸一口气，眉宇间的阴翳一闪即逝，她重又恢复了斗志昂扬的状态。

    “没事，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倒的，你们既然跟了我，就不能犯怂，人定胜天，这一战我们一定要赢，你们也必须坚信自己会成功，知道吗？”

    “嗯。”

    有了俩饼的郑重保证，江泠兮稍微放了一点点心，赛前动员算是到位了，接下来就该拜访老罗了。

    老罗的资料她之前随意看了一下，四十多岁、微秃，内敛执着，志向高远，曾是喜乐民间艺术团的团长，带领民乐冲出东南亚的领军人物，上个世纪饱受推崇的老艺术家。

    不过，抛开这些溢美之词，江泠兮只看到两个字--顽固。

    但凡和艺术家挂钩的人，越老越执拗，想要服这样的人参与选秀比赛，那可比登天还难。

    毕竟，在他们眼里，当下的选秀和明星是非常不入流的，甚至是恶俗的。

    就一天的动员时间，实在有些艰难呢。

    “咚咚咚···”

    敲门声断了她的沉思。

    “谁啊？”苏晴茉边走边问。

    “您好，我们是《似水如歌》节目组的。”

    苏晴茉刚抚上门把手，听到介绍后，动作一顿，转头求助的看向江泠兮。

    江泠兮懵过那一秒以后，站起身来开门。

    “江姐，您好，我们是《似水如歌》节目组的，我是跟拍指导刘兴，这位是摄影李木。”

    对方双手递上了名片，并侧身示意身后的跟拍摄像。

    “跟拍？节目组要求的？”江泠兮一脸质疑。

    “是的，为了给明天的比赛造势，选手们在找寻助演嘉宾的时候，我们会全程跟踪，并以直播的形式在官网平台播放，所以，从现在起，我们将24时追随你们的脚步。”

    “···”

    三人面面相觑，苏晴茉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她冷声问道：“也就是，比赛开始前，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放到直播间供人观看咯？”

    “原则上是这样的，您也知道，这是维持热度的必要手段。”

    刘兴心翼翼的陪着笑，心中其实也诟病这种拿人隐私来炒作的手段。

    “所有参赛者都要被拍吗？”季青补充道。

    “是的，而且···”刘兴面露难色。

    “而且什么，但无妨。”江泠兮笑着开解道。

    “而且，直播间的访客数量和活力值，也要算在网络人气票选的数据里，这也就意味着，最终能和神秘嘉宾同台压轴的人，必须在两个活动里都拔得头筹才行。”

    “什么！这一点也不公平，要是别人请来顶流，访客数量绝对是拔尖的，像我们这样的无名卒还怎么比，这赛制有bug。”

    “额···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要这么规定的原因，光是赛制本身就自带了话题度。”刘兴挠着脑袋，带着身不由己的委屈劲。

    “行了，苏苏，你就别为难刘指导了，又不是他规定的，拍就拍吧，请不到顶流，咱就自己制造话题，热度这玩意有时候是门玄学。”

    简单的客套加安抚后，工作人员算是扎根在她们客厅了。

    江泠兮和俩人在房间里了自己的计划后，不放心的嘱咐道：“这事是危机，也是转机，利用得当的话，没准会逆袭。”

    “罗老师能配合吗？他会不会看不起我？”

    听完了江泠兮介绍的罗知源后，苏晴茉脑补出了一个身着中山装，一脸冷傲，身姿挺拔清瘦的老艺术家形象，莫名有点慌。

    毕竟，娱乐明星和老艺术之间有一道天然的鄙视链，尤其像罗老这样的代表性名人，恐怕更挑剔。

    “只要你不穿奇装异服、不露胳膊炫腿，第一印象没往伤风败俗那里去，他就不能瞧不起你。”

    苏晴茉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这身磨人的膘，藏都藏不住，哪里敢露半寸。

    “安啦，这都还没见就自己吓唬自己，有点出息成吗？”

    “别担心苏苏，这不还有我吗，我会全程陪同你们的。”

    “嗯嗯，不慌不慌，我不慌！”

    “准备好的话，我可开门了，出了这扇门就正式开拍了，你们的一言一行就都会同步传到网上，自己注意着点。”

    季青和苏晴茉对视了一眼，凝重的颔首，异口同声道：“走吧。”

    三人击掌以后，开门出去。

    刘兴指挥着摄影开始拍摄，寻找助演之旅正式开拍。

    江泠兮边走边对着镜头介绍着罗知源：“老罗是我签下的另一个艺术家，业务能力相当出众，至于是哪方面的业务能力，大家一会儿就知道了。”

    卖了一个关子以后，一行人坐上了出租车，镜头依次扫过三人的脸庞，抓取了几个情绪表情后，转向了两旁的道路。

    与此同时的直播间里，稀稀拉拉的弹幕开始飘动。

    【江泠兮还签得起艺术家，不会是冒牌货吧？】

    【谁知道呢，我是别的直播间还没开始，暂时在这落脚，我不看好这队能找到靠谱的人。】

    【我也不看好，毕竟苏晴茉半卖半送，老艺术家没准也是押一付一。】

    【噗哈哈，神他妈押一付一，绝了！】

    看着一片叫衰的嘲弄弹幕，季青眉头微蹙，把手机递给江泠兮，声道：“咱的访客只有4个，还都是风凉话的。”

    江泠兮随意扫了一眼：“这不都在预料之中吗，这才刚开始，变数无处不在，给自己点信心。”

    “嗯。”

    俩人话时，坐在中间的苏晴茉一个劲拿指甲盖磕牙，‘咔咔咔’的声音透过镜头传到了直播间。

    【苏晴茉一紧张就会磕牙，江泠兮也许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真的不知道老罗什么业务出众，因为那是她合伙人签的。】

    【楼上真相了，老罗没准啥也不会。】

    【我能江泠兮是盲盒经纪人吗，每开一个艺人都是惊喜！】

    【看苏晴茉磕牙的频率，有开盲盒内味了。】

    【好奇老罗加一】

    【同款好奇ing】

    在一片好奇声中，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郊区的一幢自建房院外。

    二层楼，雕花铁门，四周的矮墙上，黄色蔷薇随风而动。

    大门口的摇椅上，一位头顶微秃，一身中山装的清瘦男人正闭目养神，矮桌上的保温杯热气氤氲，一派闲适与惬意。

    苏晴茉整个呆住，脑中响起凄苦的二胡独奏时，之前那些想象的画面奇迹般的和眼前的老罗重合了。

    【靠，老罗还真是个老头啊！】

    【保温杯里泡枸杞的真·老头？】

    【苏晴茉是吓傻了吗？】

    【估计她也没料到对方是个老头叭。】

    【莫名有些期待这对老少组呢（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