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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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江泠兮的悠然自得比起来,屋子里愁云惨淡,三个大饼齐刷刷占据着同一张沙发,默然不语。

    江泠兮一开门,就被三人的垂头丧气撞了一跟头,挑眉道:“高利贷又上公司讨债,把你们逼这躲着了?”

    她边问边换鞋进屋,前身仅剩的这套三居室虽然不大,但充足的光线和温馨的布置,衬托出屋的精致,一进门就有种洗去铅华的归属感。

    三人同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同时收回视线,无精采的后脑勺写着加粗的‘丧’字。

    罗知源:“真要是讨债的上门倒好了,直接跟他们一架,泄泄愤。”

    靳羽昊:“是啊,拼个你死我活,因公殉职多好,活着太虐心了。”

    苏晴茉一个熊抱勒着江泠兮的腰,声嘶力竭嚎道:“泠兮姐,救命啊···”

    江泠兮终于开始正视这股不寻常的集体变异:“你们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和季青在祥云村的那些天,她几乎把精力全用在笼络村民和余北穆身上,每天变着花样的拍马屁,引诱余北穆,累得跟狗似的,到了晚上只想睡觉。

    偶尔看看公司邮箱,发现未读和已读都成正比,明他们都没偷懒,勤勤恳恳的处理着公司事务,她也就没逐一跟进。

    本以为回来会看到苏晴茉欣喜若狂举着各种通告,催她赶紧决定来着,结果竟是这样一幅死气沉沉的场景,而且三个饼的低落出奇的一致。

    艹,该不会那些邮件都是病毒吧?

    “这些天,稻草一根一根的堆砌起来,把我们仨骆驼彻底压垮了。”苏晴茉呜呜咽咽,一脸的悲苦。

    三个大饼开始倾诉自己的遭遇。

    江泠兮带着季青离开以后,预料中通告不断的场景真的出现了。

    综艺邀约、真人秀合作意向书、广告合约纷至杳来,把公司邮箱都挤爆了。

    本以为是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不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光时刻,结果却是,现实狠狠的赏了苏晴茉和老罗一个斗大的铁煽掌。

    那些有热度有流量的生活类真人秀,因为看了老罗对鸡solo的视频,向他递来橄榄枝。

    要求老罗继续发挥人道主义对家禽的关爱,给节目里的农场鸡舍增加二胡solo环节,将这个又欢脱又独具特色的无厘头表演发扬光大,把老罗不分种族,孜孜不倦为艺术献身的大道之心展示给所有人看。

    广告商发来的合作意向书,直接称赞老罗不愧有颗艺术魂,把母鸡下蛋的格局都给拔高了,他们以此为灵感,萌生了一个利国利民的商机,迫切需要老罗的加入。

    他们预备把有机鸡蛋改良成有机艺术鸡蛋,鸡声嘹亮,搭配二胡的高亢,让抱窝不再乏味俗气。

    当音符抚过鸡蛋,这颗蛋便不再是一颗普通鸡蛋,而是一颗能让灵魂得以升华,生命得以被音乐淬炼的奇迹蛋。

    广告商还大言不惭的,既然都是弘扬民族艺术,不如先从家禽界开始,先把民乐淬炼过的鸡蛋引入国际市场,随着餐桌覆盖高端人群。

    开口碑以后,再注入艺术鸡蛋的创造理念,切入民乐大师罗知源不分种族,潜心弘扬民乐的伟大事迹,以迅猛的燎原之势响中国农业产品与民乐艺术共同创新发展的第一枪。

    这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爱国主义事业,可以实现口碑和利益双丰收的商场霸业,希望老罗务必好好考虑。

    老罗这边还没从邮件带来的震惊与愤怒中回神,下一秒就收到了象征着合作诚意的,新鲜中还带着热乎气的有机鸡蛋,气得一口血卡在胸口,见鸡蛋如见杀父仇人。

    直到此刻,他想起来依然带着义愤填膺:“这···这简直是对艺术的侮辱,民乐大师是什么,是艺术与人民联系的使者,我要是为了钱去骗人,那是要遭雷劈的,如今光是‘炒人’都不够满足他们的猎奇心了?竟然连家禽都要祸害,简直禽兽不如。”

    江泠兮听完了这个公司以国家利益为基准勾画的国际大饼,着实受益匪浅,看来,她的画饼艺术还有待提高,得往高逼格走。

    她拍了拍老罗依旧带着火气的肩膀,十分同情的安慰道:“也是难为您了,这些垃圾人确实该骂,您消消气,消消气,咱不自降身份,跟他们一般见识。”

    “呜呜,您好歹走的是利国利民的高端路线,我呢,我招谁惹谁了···”

    苏晴茉这边也开了委屈的闸门。

    相比老罗高逼格的发展之路,只有广告代言的苏晴茉顿时渺得不堪入目。

    9块9零食代言人、8元畅吃火锅自助形象大使、鸡同鸭讲干锅店名誉代言人、适者生存餐饮公司形象顾问···

    苏晴茉从挤爆的邮箱里一封封研读这些写有她名字的邀约时,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她都不用看内容,单是看这些头衔就震惊了祖宗十八代。

    “您,这都是人做的事吗?我、我就这么端不上台面吗?”

    苏晴茉的哭声犹如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除了委屈,还有深深地不甘。

    “没有半个和音乐有关的通告就算了,为什么外形也要被定义,我就算爱吃,也绝不吃10块钱以下的自助火锅,吃出问题,哪有余钱买药啊,呜呜呜···”

    “···这是钱的事吗?这是明晃晃的侮辱,老艺术家晚节不保,准新人身份低贱,啧啧啧···”靳羽昊在一旁摇头轻叹。

    江泠兮头疼扶额,狠狠扔了个抱枕在他脸上,“你可闭嘴吧。”

    靳羽昊单手接住抱枕,“您预言的通告还真多···而不精。”

    江泠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忍着火气问他:“那你呢,你这几天都做什么了?你那张引以为傲的神颜,替你揽到几个恩客了?”

    “···”

    靳羽昊被怼得气闷,好半晌才负气道:“一个没有!”

    他每天早起晚睡开直播,可劲捯饬自己的外形。

    今天是禁欲霸总,明天是运动达人,后天是嘻哈新人类,每天变换着不同风格,吸引着看客进来,像极了那些靠皮囊招揽客人的特殊从业人员。

    这也就算了,只要有人肯进来,他绝对有信心,让人一秒记住他。

    结果,他直播间连门可罗雀都达不到,简直一片秋风萧瑟人憔悴。

    一想到自己顶着一张顶流的脸,做的却是如此不忍直视的事,他就一阵心塞。

    他吐槽老罗和苏苏身价低的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自嘲。

    江泠兮简直被他气笑了,“所以,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幸灾乐祸?”

    “我就靠没脸没皮啊。”

    “···”

    三人一齐向他扔了一个蓄满了洪荒之力的抱枕和无数眼刀。

    “活该你像个求偶的孔雀,顶着一身骚皮可劲浪也浪不来半个看客,你干脆自生自灭吧,租金到期就给我准备违约金!”

    靳羽昊一听江泠兮这透着‘最后通牒’的语调,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又不是我不开工,是开了没人来,真要较真的话,难道不是您的指导方针出问题?再了,您也这是试水,不能因为水深,直接把我溺死在里面吧。”

    江泠兮现在就想溺死他,用马桶水。

    这到底是几辈子的冤孽,才能遇到这样一张铁饼。

    她给他的方案的确存了让他用美色招揽看客的心思,虽然没有明确指明,但他也get到了核心指导方针。

    她一直以为不管什么样的直播形式,无非都是两种走向,要么靠脸吸粉,要么靠丑吸睛,总归不能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难不成像靳羽昊这样的庸脂俗粉,如今已然入不了看客的眼了?大众审美已经拔高到不是天花板不粉的地步了?

    “面对直播间清冷的局面,你找过原因吗?”

    “我以‘占卜网站的热门咨询话题’为切入点,做了个的调研,从访客的职业、学历、爱好,到网站流量倒向什么类型的主播,以及网站力捧的主播和公司之间的利益链等不为人知的一面,做了深入又严谨的调查,终于有了眉目。”

    江泠兮微米眼眸咂摸道:“你这的调研,怎么有股窃取访客隐私,偷窥网站核心机密的味道?”

    “您可别冤枉我,我只是提出那么一个的、不成熟的调查方向,是泥鳅一手包办的。”

    “···他没觉得这种做法不对?”

    “他听完直接把自己关房里二十分钟,出来就给了我一份详细的数据,那表情跟解决完宿便似的,神清气爽,大概是觉得自己终于又派上用场了吧。”

    “···”

    江泠兮抿唇看着他,默默在心底盘算,泥鳅助纣为虐不自知的潜在犯罪行为,要积累到哪种程度,才够资格送她去铁窗吃窝窝头?

    江泠兮把这不合时宜的被害妄想甩出去,问他:“你的调查结果。”

    靳羽昊从兜里拿出镜子,自恋的摸着自己的俊脸:“我还是输在了没有亲和力上。”

    “这和亲和力有毛关系?”

    “您还没品出味来吗?之所以没人敢踏入我的直播间,是因为他们看了我的封面自拍后,望而却步了,我这‘此颜只因天上有’的绝色之姿,很不真实你知道吗?”

    苏晴茉‘呕’了一声,老罗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害臊!”

    江泠兮直接气笑:“···所以呢?”

    “所以,我们需要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破大众对我盛世美颜过高的期待。”

    “怎么个破法?”

    “找托儿啊,陪我演一出戏。”

    “···”

    三人面面相觑,眼中带了丝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