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以身抵债
回到病房后谢淮又和男孩聊了几句,得知他叫常泓,上个月突然发高烧被送进医院,后来确诊为急性脊髓炎。好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病情得到了控制。
两人混熟后,他时常追着谢淮问东问西,比如高考难不难,大学生活又是否和大人们得一样轻松有趣。
谢淮听到这种问题,脑子里全是一具骷颅站在阳台上大喊快跑的表情包,但看孩子充满好奇心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了不少谎话。
周三学校课少,孔欣慧和体委带着水果篮到医院里看他,三个人一起哄孩,玩得不亦乐乎。
秦轶言遵守承诺每天给他带饭,顺便检查复习情况。为了防止上次的尴尬局面再次发生,他特地选了些难度适中又具有代表性的题目抽查。谢淮答得还算轻松,偶尔有错的地方,他就及时指出错误,耐心纠正。
于是在众人的热情关照下,他如愿以偿地吃胖了五斤。
周六早,秦轶言帮他办出院手续。复诊时医生他的伤比较难养,平日里要多注意保护。谢淮不以为然,活动着僵硬的手指,蹦蹦跳跳地走到屋外。
秦轶言跟走在后面,冷不丁问:“现在可以画图了吧?”
他顿时感觉被雷劈中:“你的脑子里只有工图?”
“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下午就给你补课。”
“不行,”谢淮尝试握拳,摇头,“还有点疼。”
“不行也得行,我只有今天有空。”秦轶言出尔反尔,直接把他塞进车里。
这是一辆普通的白色越野车,不过十五六万,和他谈吐中散发的溜达社区气质截然不符。
不过车型很大气,空间也很宽敞,飘着一股清淡的蓝风铃香水味,后视镜上还挂着块用红线串起来的平安玉。
谢淮不情愿地系好安全带,低头刷起了手机。他想给常泓挑个礼物,左挑右捡半天,却找不到满意的东西。
“喂,”他把目光投向驾驶座,“我在给隔壁床的男孩选礼物,你有什么推荐吗?”
秦轶言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话,看着前方路况,淡淡道:“你总是喜欢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分心。”
“什么叫无关紧要?”谢淮有些生气,想起那天他对朋友的话,更加反感,“秦轶言,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冷漠的。隔岸观火,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
“什么?”他闻言惊讶地转头,下意识放慢车速。
这个社会对精神病人并不友好。这几年来秦轶言都在努力装正常人,就连导师和同事都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缺乏共情能力的人格障碍患者。
没想到才认识谢淮两个月,就被看出了端倪。
秦轶言突然有点伤心,就像孩子最宝贵的玩具被偷走一样。
在内心挣扎片刻,他还是决定继续伪装:“你可以给他买3D建筑拼图。他对建筑感兴趣,应该会喜欢。”
“这个建议倒还不错。”谢淮若有所思地点头,似乎并未察觉他刚才一闪而过的慌乱。
这周的课是轴测投影,不算特别难,但知识点较为繁琐。回学校后秦轶言把他拎进办公室,嘱咐尽快开始。
办公桌容纳两个成年男性显得很拥挤,谢淮搬着板凳缩在他边上看PPT,像只乖巧的宠物猫。
轴测投影一共有四讲。秦轶言先按照课件顺序讲解,再自己过滤消化,用彩笔分类标注,写得井井有条。
当面辅导不比大课,更考验老师因材施教的能力。秦轶言很快发现他做笔记的特点,故意关掉总结页的幻灯片:“给你三分钟时间,把四种轴测图的优缺点给我听。”
“不用了,我现在就能。”谢淮自信地合上课本,从四个角度对比分析,轻松作答。
这道题课本上没有原话,全靠学生自行理解。他听完赞许地点头,重新开课件:“不错,接下来开始做题。”
幻灯片最后一页是这周的课后练习,足足有十五题。看天色已晚,谢淮担心自己吃不上饭,为难地问:“全做完吗?”
“做到我觉得你掌握了为止。”
他只能抓紧时间写。右手还很疼,他舍不得自己受委屈,继续用左手画线。没想到书脊把书本左侧的纸张拱起来了,线条根本画不直,还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显得无比笨拙。
突然,从右手臂弯下伸来了一只修长的手,压住了翘起的书页。
谢淮惊讶地抬头,见秦轶言落在窗外的暮色里,同样侧目注视着自己。
“快点做,别分心。”
“哦……”他赶紧低头。
但不分心是不可能的。秦轶言的手几乎贴着他的胸口,完全压缩了两人的空间,似乎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身体,就会擦中乳/尖。
而且还是那么好看的手。
谢淮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声:“不会……”
“哪里不会?”
“想不出形状。”
“这就是很简单的切口圆柱,”秦轶言的手指轻扣课本,“只不过在里面多挖去一个正方体,所以侧投影上有条虚线。”
他还是没法集中注意力,支支吾吾:“可以画个图给我做参考吗?”
秦轶言点了点头,开桌面上的软件,单手操作鼠标,另只手熟练地输入数字,很快画出三维示意图,360度无死角地演示给他看。
谢淮恍然大悟,不禁感慨:“这软件居然能辅助做题,好厉害啊!”
“考试的时候可没人帮你建模型。”他却在边上泼冷水,“而且如果喜欢上机,期中考结束就开始教AutoCAD,够你学两个月了。”
提到这个魔鬼软件,谢淮顿时心如死水。还记得去年占比30%的机考,老师给他们一堆被挖得乱七八糟的模型,他愣是在电脑前坐了两时,怎么也画不出来。
“靠,别提了!”他烦躁地揉头发,“我就是因为那傻逼机考才挂科的。”
“因为你太依赖课本了。如果今年听我的话,肯定能及格。”秦轶言看了眼手表,似乎晚上还有事,“今天先到这里,回去把前几章的错题看一遍。”
“知道了。”
埋头理书包时,又听秦轶言:“对了,医药费。”
谢淮有恩必报,爽快问道:“多少钱?”
他把发票放在桌上,只见合计栏写着两千零肆拾捌几个大字。
“这么多?”谢淮突然没了底气,“抹个零吧。”
“二千?”
“248!”
“……”秦轶言无语。
他也有些尴尬:“学长,我谢淮到做到,从来没欠过别人的钱,只是现在真的手头紧。”
“我也没钱了。”秦轶言无奈摊手,“谁让你这几天吃光了我的补贴,奖学金也迟迟不发。”
“不可能!七天吃了你一个月的工资,我是猪吗?”
“那我把这笔钱也算在医药费里?”他敲了敲桌子,“或者你想办法催一下华构集团,别总是拖着钱不发。”
“卧槽,你居然申了我……他们家的助学基金?”谢淮惊讶地合不拢嘴。
华构集团是江南有名的建筑世家,本着“取诸社会,用诸社会”的精神,这代家主谢鼎城设立鸿图奖学金,专门为建筑领域的研究生提供经费。
而此刻坐在秦轶言面前的土木废柴,正是华构集团排行老三的少爷。
但因为不幸留级,他原本阔绰的生活泡汤,每个月的零花钱买完烟酒,吃几顿大餐就所甚无几。现在还欠着几千花呗,都不敢找爸妈要钱。
没想到连老子也不靠谱了,居然欠别人几万奖学金不发,害身无分文的自己被追债。
他真的很当场想电话给二姐,唱一首江南皮革倒闭了。
半天,他嬉皮笑脸地挤出一句话: “实在不行,我以身抵债。”
秦轶言严肃地挑眉:“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是你想歪了吧?”他翻了个白眼,“我是让你把我捆到华构集团的门口闹事。”
看样子这笔钱是要不回来了。秦轶言叹了口气:“先回去准备考试,要是没及格,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作者有话:
猫猫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回收自家的奖学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