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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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严在学渣俱乐部浪了多年,虽不如常年垫底的资深学渣那般大脑完完全全一片空白,但想要自救也没那么容易。

    首先要战胜的就是那无时无刻不在走神的神一般的注意力。具体点就是,开始背书后,短短五分钟内,他抓了三次后脑勺,挠了五次脖子,拍了两次脸,眼睛和时刻注视他动静的楚沉对视了八次!

    “我错了。”最后一次对视后,庄严将头埋得低了一些,他嘟哝着推了楚沉一下,“哎你转过去,你别看我了。你一看我我就忍不住,老是想看你,你一话,我就特别想亲你,一这么想着,我就不想背书了,只想你。”

    完随手在桌上抽了本册子,挡着脸背过身去,片刻后,磕磕巴巴的读书声缓慢响起。

    楚沉的耳廓有点热,来莫名,就在上一秒,他的心底像是被一只猴子挠了一把,倏忽而过,就是一瞬间的事,细抓又抓不到丁点痕迹。

    他找订书机把整理好的公式重新装订成新的公式本,弄完收拾了下书桌,随即把书桌让给庄严,自己去床边坐着,拿了庄严的习题本来看,一题没做,他看了几眼,注意力还是被庄严吸了过去。

    庄严的声音有点粗,是那种一听就很有活力的、特别硬朗的少年音。

    他默默听庄严读完一遍,还好,虽然读得很慢,好在没有读错行的情况,字母发音也很标准,他接着听完第二遍,明显比第一遍顺畅许多,快进入正轨了。

    楚沉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正要继续圈题目,就听身后某个刚要步入正轨的笨蛋声问他:“如果我今天晚上把公式背完了,你能给我点甜头吗?”

    “什么意思?”楚沉偏过头,纳闷地问。

    庄严弯弯眼:“就是,比如我背完了第一个嗯……余弦的定理,你就亲我一下,或者我亲你一下这样的。”

    “不要。”楚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庄严伸出一根食指抠着他的后背,“就亲一下,碰到就松开那种,不然亲脸也行啊。”

    见楚沉仍然不为所动,庄严深吸口气,脑袋顶着楚沉的后背,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两只手指一起抠他,“求你了,哥。”

    “我脑子都快成糊糊了,这些公式好难啊,看都看不懂!虽然是我求你帮我,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楚沉不太习惯这种可以称为腻歪的氛围,捏着纸张的手指曲起又伸直,脸色绷得很紧,再次拒绝,“……不要。”

    “行吧。”卖乖不管用,庄严支起身体,“你不给,那我自己来讨咯!”罢他眼疾手快一个飞扑,楚沉毫无防备,两人齐齐跌在床沿。

    庄严趁楚沉还懵着,叼起他的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过他没能得意多久,很快楚沉回过神来,相交的视线不满地瞪了庄严一眼。

    庄严满不在乎地眯着眼,舌尖探出的下一秒就被对方气势汹汹卷走,紧接着口内传来一阵细密钻心的疼痛。

    这没良心的又他妈咬了他一口!

    庄严忍痛继续和楚沉纠缠,手上也没闲着,从衣角钻进去,手指在他张弛的腰间游走摸索,别有用心的指尖带着热,每过一处便留下肌肤相触后短暂的颤栗。

    没一会儿楚沉就偏开头,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睨着他。还愿意看他就明没有真的生气。

    庄严嘻嘻一笑,厚着脸皮将头埋在楚沉纤长的颈窝,还在往外渗血的舌尖轻轻贴在楚沉凸起的锁骨上,印下几道的红色。

    “你是真的有病。”楚沉抬起右手搭在额前,遮住了天花板上投下的灯光。

    “还不都是你害的。”庄严笑了笑,见他闭目,边故意凑上去亲他的脸,边得意道:“事后声明一下啊,我是故意的,我在强吻你,强吻应该用不着你同意吧?”

    楚沉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任某人拱来拱去,半晌后见庄严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拽着他的两只手腕反把人钳制住,同时在他耳边凉凉低语:“劝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不把公式背完今晚给我睡地上去。”

    庄严:“……靠!”

    这晚两人熬到半夜近三点半才睡。庄严游戏经常通宵,以前在沪海,和朋友开趴也是整夜整夜熬,但从没哪次比得过这次疲惫。

    背书背到后来他崩溃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正常人,脑子不知钝了还是锈了,几句公式死活记不住,最后终于勉强背完,也没心思管别的了,扑在床上瞬间就不省人事。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等庄严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摸摸旁边,枕头早凉透了。

    林若萍将炒好的鸡蛋装盘,招呼在大厅进进出出的皮进来端菜,她提着两把椅子从厨房出去,听到庄严在背后叫她。

    庄严揉揉眯瞪的眼睛,接走她胳膊下夹着的椅子。

    “起来啦?”林若萍冲他笑笑,“正要叫你吃饭呢。”

    “昨晚睡太晚了。”庄严。刚起床的嗓子还有些黏糊。

    福利院吃饭是大桌吃,庄严入座的时候还是无精采的。林若萍舀了碗鸡汤给他,让他喝了开开胃长长精神,庄严闷头嘬了一口,没尝到味,味觉似乎跟着大脑一块儿溜了,直到扮清爽的楚沉在他身边坐下,他才恢复一点精力。

    一有精力,大脑也恢复转动,眼睛随意一瞟就惊讶的发现福利院的孩子又少了,去年国庆他在这张桌子上吃饭,人还多得坐不下,现在已经有显而易见的缺口了。

    估计是被谁领养了吧,庄严心想,但愿他们离开这里是好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林若萍,“今早上我出门买菜,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

    楚沉一听皱了眉:“怎么回事?看清楚是谁了吗?”

    “最近这段时间出门都有这种感觉。”林若萍摇摇头,“我仔细留意过,什么都没发现,希望是我想多了。”

    楚沉这才松了口气。

    眼看就要过年,桂花巷这片外出工的人们成批成批的从外省回来,街里街外肉眼可见热闹不少,产生错觉很正常。

    ……

    庄严年前回了沪海,陪陪他那空巢的爸。庄老爷子元旦就被庄显荣接去了京市,他们几家过年很少一起过,各有各的应酬谁也没法推,庄老爷子只好每家一年轮流地过,前年在庄严姑家,去年在他家,今年就该去京市的大伯家了。

    除夕当天一大早,游戏群就被侯御刷屏了,庄严没赶上热乎的,点进群的时候话题早就冷场了,他拇指摩挲着爬了几页,总算摸到刷屏的源头——一张夸张的蜘蛛纹身图。

    这蜘蛛很大,爬满了图里人的整个后背,好看不见得,心里起鸡皮倒是真的。庄严看了一眼就没再看,反手发送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下一刻手机就震动一声,他切出群聊,见侯御给他私发了消息过来。

    【六耳猕猴】:三十三天!足足三十三天!三十三天没联系,我以为你他妈忘了还有我这号人呢!

    庄严一愣,滑了下聊天框,发现上次聊天还是去年十二月底对方发来的一条新年快乐。

    【ZY】:不好意思,最近忙。

    【六耳猕猴】:忙屁,你他妈别告诉我你在认真学习!!!

    【ZY】:理论来是这样的。

    【六耳猕猴】:滚蛋,你觉得我会信?游戏也不上线,发消息又不回,我差点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ZY】:真的忙。

    【六耳猕猴】:你忙什么?

    庄严翘起嘴角,一边趿拉着拖鞋下楼,一边字回复。

    【ZY】:忙着谈恋爱呀。

    【六耳猕猴】:哈!哈!哈!笑死人了,你编理由能不能编个能服我的?我和你熟得都快透了,你他妈谈恋爱哪次超过了两个星期?

    【ZY】:是认真的。

    侯御显然还是不信他,这回发来一个‘你好Low’的表情包,紧接着又问对方是谁。

    【ZY】:楚沉。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对面再没有任何回复,庄严抹了把脸,把手机放衣兜里往饭厅走,暂时不算再想了。

    今年的年夜饭大多是庄媛亲手准备的,味道勉勉强强过得去,大菜还是得靠家里的阿姨,两厢对比庄严的筷子还是往大菜里伸得多。

    除夕夜有守岁的习俗,姐弟俩陪着庄显睿看春晚,守过了倒计时环节,庄严借口去了偏厅,掏出手机给楚沉拨了个视频过去。

    视频很快接通,楚沉估计也是刚守完岁,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

    很好,庄严放心了。

    “你先别话,照着我的做。”他对着镜头里的人,“你现在到外面去。”

    楚沉一时犹疑,看庄严一脸认真,犹豫片刻还是照做了。

    他推开大门,见巷道尽头停着一辆出租车。那车像是刻意在等他,他一出现就鸣了三声喇叭。

    “上车。”庄严继续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事到如今,楚沉虽不是很情愿,但一看见镜头里某人兴致勃勃的脸,就像是被谁掐了脖子,不出拒绝的话来。

    车子载着他在深夜空荡荡的街区穿行,期间视频并没有挂断,却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出租车最终在市中心的一家商场对面停下,楚沉被司机强行塞了一件大衣后下了车,属于寒冬的夜风呼啸而过,耳朵像是被刀子割过一般发麻。他冻得浑身哆嗦,不得已披上那件大衣,心自己怕不是魔怔了,大半夜的陪这笨蛋玩什么神秘游戏。

    然后他脑中的笨蛋在安静十几分钟后终于出了声:“很冷吗?”

    楚沉撂下眼皮看他,懒得张口。

    庄严笑嘻嘻地,让他别眨眼。

    楚沉隔着屏幕瞪他一眼,哈出一口冷气,冷得直跺脚。

    除夕夜的街道有一种特别的寂静,如同假期的教学楼一样,是那种人去楼空的孤寂和冷清,楚沉独自置身在这片冷清中,显得尤其孤零零,他心底暗骂自己傻逼,正算不管不顾离开,就听庄严又强调了一遍:“看对面,不要眨眼!”

    楚沉轻轻叹气,听话地看向对面。

    大约三秒过后,原本沉寂一片的商场大楼忽然亮了灯,从一楼开始亮到最顶楼。

    眼前骤然亮如白昼,楚沉被刺得眯起眼,待他视线重新恢复清明,大楼前的巨幕闪了一下,过一会又闪了一下,就这样闪了十几秒之后,荧幕上原本闪烁的火花倏地像烟火一样炸开,音效“砰!”的一声,同真的烟火爆开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些火花起先是一个,后来一个比一个密集,火花炸开一个接一个,俨然成了一场精心营造的烟火秀,不过观众只有楚沉一个。

    楚沉愣愣地仰着头,待火花炸到尾声,音效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视频里的庄严才满意地大笑起来:“楚沉,新年快乐啊!”

    盯着某人开怀的笑脸,楚沉的心脏倏然跃动起来,比平常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如果以往他能很快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心理变化,那么这次,他用了全身的力气,都没能阻止这场快而猛烈的心跳活动。

    他嘴唇张了又张,似乎很久之后才找回声音,“新年快乐……庄严。”

    有些人不知该是少爷习性还是太过天真,绞尽脑汁只想着制造浪漫。苦了他在零下的深夜吹着冷风,两腿颤,就为了这短短的、饱含心意的几个字——楚沉,新年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