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一盒吃完了, 发现季承还傻站在那里。

    “怎么，你不喜欢吃吗？”池星把吃完的纸盒盖起来，签子插在里头。

    季承眉眼一跳, 觉得池星这个台阶非常好，顺着答：“是不大喜欢吃……”

    池星见他端端正正两只手捏着盒子的两个角, 一副如临酷刑的模样。她叹了口气, 感受一下自己的肚子。

    好像没饱, 感觉还能吃得下一份。

    “那我吃掉吧。”池星着从季承手里把那盒丸子端过来，大快朵颐。

    “你吃慢点……”季承以为池星是觉得浪费而强撑进肚子里的，劝道, “别噎着了……”

    池星抬头看一眼季承，又串一颗丸子。因为季承拿在手上好一会了，这份没有刚才的那份烫，池星一口一个，六颗吃完不到五分钟。

    她把包装盒丢进垃圾桶，转头话时，两边脸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道：“我吃完了，走吧！”

    话时, 嘴巴里不心飘出一条鱿鱼丝，随着气流喷溅到季承的裤.裆上。

    池星登时脸一臊, 飞快捂住嘴不发出声音咀嚼，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圆地盯着季承那地方看……

    这又是什么社死场景？

    池星已经发现, 每次跟季承学弟在一起, 总是要经历这种尴尬的翻车环节。

    嘴巴里嚼得差不多，池星下咽，好像有点梗。脑袋气血倒灌, 池星拿拳头捶胸口。

    季承急得根本顾不上裤.裆上的鱿鱼丝，也顾不上逾矩不逾矩的，拍着池星的后背语气焦急：“都让你吃慢点啦，感觉好些了吗？”

    池星感受到那团丸子成功滑到肚子里，顿时重获新生，站在原地不动缓了会。

    季承还一脸关切，眼里的担忧厚重得化不开。

    “没事了没事了，谢谢。”池星朝目的地挪两步，躲避他的肢体接触，“我们赶紧去完成拍摄任务吧！”

    季承抬步跟上，但池星和他始终保持距离。

    二人抵达拍摄地点，季承去更衣间换衣服。

    池星就在店里的楼梯旁拿着他的相机等。

    季承的相机型号跟学校里授课的有些出入，她一个人摸索了半天，因为不好意思问季承。

    和之前那几个店主一样，这家店的店主也是直接在门口挂上暂不营业的牌子，甚至还放心大胆地出去和姐妹们吃火锅。

    更衣室的门被拉开，季承换了件全部都是蝴蝶印花的V领衬衫。D牌的用料一向很有质感，季承穿在身上也是很有味道，池星只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目光紧紧地锁在他领口的锁骨上。锁骨下，是微露的胸肌线条，紧实饱满，埋入衣料里。

    池星咽了下唾沫，才发觉他又换了顶新假发。这次换的是偏栗色的中长发，发尾凌乱地散在肩膀上，脑门后还有一撮扎在后面，刘海有些长，堪堪遮住眼。

    季承抚了把刘海，发丝散落在两侧，他下身穿得是褐色的宽松西服裤，配套的西装外套池星放在椅子上。

    他指腹勾起西服的领口，随意地搭在肩膀上，琥珀色的眸瞳眯了眯，而后目光落在池星的鹿眼上。

    四目相望，他先败下阵，头微低，错开视线：“这样可以吗？”

    池星将取景框对准季承，换了好几个角度：“挺好的，能再颓废点嘛，感觉厌世脸会很高级一些，这种古着港风的话……”

    季承明白池星的意思，情绪酝酿一会就进入状态。

    经过头几天的拍摄，池星和季承已经达成一种默契。季承借助店里的道具环境自由发挥，池星只负责抓拍就行。

    他们不摆拍，一切照片都产生于不经意间，谁也不知道会拍出怎样的效果。

    季承踩着楼梯而上，身侧是墨绿色的墙，楼梯是铁质的，故意做成生锈的效果。

    池星就蹲在一楼梯口用仰视的视角拍摄季承。店内的墙上贴着各式各样有年代感的字报和广告，有些还卷了边，沾有泥渍和水渍。

    大概拍了十张的量，季承踩着楼梯继续而上，池星跟在他的后面。他推开门，抵达二楼的包间，池星用背抵住门，插扣落入槽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楼的包间就是有港风味道的房间，有床，有百叶窗，还有堆满圆桌的瓶瓶罐罐，还有纸醉金迷效果的隔帘。

    季承撩开隔帘，头偏向她，眸子里印着室内的灯影交错，池星就对着他一顿狂拍。

    行至百叶窗旁，他指尖拨开隔页，窗外的夕阳穿缝而过，长条状的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影将他的轮廓镌刻得更加立体，有棱角却不锋利，那种颓然的慵懒彻底融入安静的余晖里。

    所有的状态都太好了，包括氛围和室内上升的温度。季承很会借助道具，无论是生锈的椅架、暗红色的台灯，还是泛旧的床单，枯萎干涸的玫瑰，他似乎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他好像就是那个时代的人。

    池星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破坏现场，也不敢扰到季承的创作。他像是在演一部默片，而池星是唯一的观众。

    顿然，镜头里，他的目光直白又无助地望过来，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街头，浑身湿漉且伤口淌血的流浪狗。

    那双琥珀色的眼过于空洞，失去焦点，却又锐利得像一支离弦的箭，直直地穿透池星的心。

    她怔愣在相机前。

    一时之间，池星竟不知道季承看得是镜头，还是相机后面的她，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季承这种情绪究竟是表演出来的，还是真实的？

    池星眉心突兀一跳，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脑海中忽然浮现之前看过的新闻——演员沉浸式表演沉溺在负面情绪里出不来会对生理心理造成很大伤害。

    “季承，要不今天就拍到这里吧。”池星出口的声线都有些发颤，脚步也忍不住朝他靠近了些。

    听到她的声音，季承的思绪重新拉扯回来，他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刚才，他想起的是池星和他解情缘时的决绝，还有解除师徒关系时他宛如窒息在深海的失重感。

    苦涩的记忆再度被调出，再次经历那种失魂落魄的揪心，季承只觉得浑身发麻，方寸全失。

    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度望向池星时，眼眸中就多了份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温柔。

    池星见他恢复正常，心里也松口气，想着看看刚才拍摄的成果。

    趁她查阅照片，季承的目光就更大胆了些。包间没开空调，池星又扛着相机很重，她的短发汗湿的部分粘在脸侧和脖颈上。她喘着气，认真地捣鼓相机，纤长的羽睫一眨一眨，鼻头上还布满一层晶莹的汗珠。

    似是察觉到季承炽热的目光，池星顿住手中的动作，抬头的那一瞬间像只懵懂的花鹿。

    池星抹一把鼻头上的汗，季承飞快地收回视线。他低头时，假发的刘海也跟着垂落，遮住眼睛。

    “季承。”池星喊住他，对他招招手，“过来一起看一下效果吧！”

    季承抬头，两件衣服叠穿太热，他脱掉了外套搭在旁边的座椅靠背上，而后才朝池星走去。

    池星一张一张倒着翻回去，显示屏稍微朝季承那边偏了些。

    夕阳过来有些反光，季承其实没怎么看清，就朝舒适的方向靠了靠，却意外感受到池星鼻腔里呼出的热气。

    原来他们靠得这么近……

    而池星一门心思都放在照片上，没有察觉到季承那越靠越近的顶着假发的脑袋。

    “这张挺好的，你的手肘撑在护栏上，然后我是仰视的视角，不过你这眼神还挺拽的嘛……”

    “嗯。”季承看着她的恬静的侧脸，轻轻回应，带了些低磁的鼻腔。

    “还有这张也不错，昨天拍的，你坐在废旧纸箱堆里，这个坐姿也蛮豪放的嘛……”

    “嗯。”季承的视线移至她巧的耳廓上，池星粉白的耳垂精致剔透，细看还能看到肌肤上的毛绒。

    喉尖下滑，一股燥热涌上来。

    “头一天拍的第一张我也挺喜欢的，当时你挂断那个老式电话，我想着电话线缠在臂上会不会更有感觉……”

    季承的视线落在她雪白如玉的肩颈上，每一处骨骼的精致与起伏都让他鼻尖的呼吸更灼热：“会……”

    池星一怔。

    因为她翻页时不心翻多了，翻到季承之前拍摄的照片。

    那是一张抓拍，人山人海的观众台，众人都高举双臂欢呼雀跃，照片的视觉中心聚焦于那个喝着橙子汽水的女孩，女孩眉眼弯弯，深黑色的瞳眸里闪烁亮光，羽睫浓密纤长。

    抓拍的时机和角度都恰到好处，把女孩的元气和澄澈悉数展现。

    池星捧着相机，才猛然想起这是上次WIHO表演赛的录制现场。那天她确实看到季承背着相机带着渔夫帽，走走停停在VIP通道。

    就当池星疑惑地想问问季承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时，他突然轻柔地喊她一声：“池星。”

    怎么不喊学姐改喊全名了？

    “啊？怎么了？”池星偏头，映入眼帘的是他因为弯腰而敞露开的领口，肌肉线条流畅紧实，脉络起伏分明。腰腹两侧的人鱼线隐隐约约着，埋入西服裤腰里。

    池星脸一热，故作淡定地移开视线。季承的呼吸都洒在她的颈窝侧，这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

    靠得太近了啦……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断池星的思绪：“我喜欢你。”

    池星感觉自己呼吸一顿，大脑飞速旋转，心跳快得抑制不住。

    可她也感受到季承那边，比她更局促的呼吸，比她更加紧张的神情，比她更加快速的心跳。

    季承缓了一口气，尽量克制声线的颤抖。

    “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