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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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介的目光落在金晁脸上, 紧接着不动声色的挪到了他的鞋子,带着探究的意味。

    他与金晁相识的时间不长,但觉得这人有时候话挺有意思, 为人又正直, 便当做了朋友来对待。

    可金晁这个人,心思太难琢磨了, 有时的话总是让人不解其意,就连他想做什么, 都无法猜测。

    先前金晁故意暴露他们的行踪,他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在这地方又遇到,就不得不琢磨了。

    金晁走过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土, 道:“有个故人的案子要查,寻着线索, 来了这地方。沈大人大晚上的在这儿……”

    金晁话到这儿顿住, 往山上的方向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娘娘在开佛寺?”

    沈介没回答。

    他记忆一向很好,金晁跟他过的事情都记得。

    在大牢查汤灿一案的时候,金晁曾经提起过一个人——云家二姐。

    整个京都, 姓云的也就只有太后娘娘的娘家, 但云家,从没听人过有个二姐。

    沈介收回目光,问:“金大人知道那墓里埋的是什么人?”

    温音, 金晁素来平和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别的神情来,他默了好一会, 才声音低沉道:“那墓里的人的身份,不是我们该查的。”

    沈介静了静,掏出一个香瓶,递给他:“那些挖墓的人曾经用过这种迷香,这香的用料很稀有,顺着这味道,金大人也许能查出什么来。太后娘娘的行踪,还请金大人帮忙瞒住。”

    金晁没有任何怀疑,将瓶子塞进袖子里,含笑道:“沈大人放心,金某这嘴,向来不喜欢开口。”

    *

    次日天刚亮,有人来禀,是楚钰召见。

    沈介下山回城,没有去别处,径直去了皇宫。

    见了他,楚钰言简意赅的明了墓被挖的事情,然后开门见山道:“朕怀疑是南疆动的手,你懂毒,应该能寻到他们的行踪,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找到人,一个不留。”

    沈介拱手应是。

    楚钰没别的吩咐了,朝他摆了摆手。

    等沈介走到殿门口,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把人叫住:“沈爱卿。”

    沈介回过身来。

    楚钰上下量了他半响,道:“昨夜你去了哪儿?为何没来见朕。”

    从墓地回来不久,楚钰便猜到了是南疆动的手脚,因为云息当年是死于蛊毒,而时隔多年,唯一对她的尸骨有兴趣,又能寻到墓地的,也只有南疆能够做到。

    于是,他想到了沈介,立即派人去沈家唤人。

    然整整等了一天一夜,沈介才进宫。

    沈介如实回道:“臣去开佛寺了,娘娘受了伤。”

    “什么?”楚钰震惊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朕怎么不知道?”

    “娘娘怕皇上担心,没将此事告诉皇上。”

    楚钰怒而拍案,咬牙切齿道:“南疆……”

    等处理好了北戎的事情,也是时候攻南疆了。

    “娘娘的伤口,是臣帮忙处理的,皇上不必担心。”

    楚钰神色微缓:“好好保护母后。刚刚交代你的事可以先放下,但母后,不能再受伤。”

    沈介“嗯”了一声,然后:“微臣告退。”

    楚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呢喃道:“若是当年有沈介在就好了……”

    母后的毒,沈介都能治,那阿娘身上的,应该也不在话下。

    可惜时不逢人。

    *

    出了皇宫后,沈介回了沈府一趟。

    拿了换洗的衣物后,他想到云栖要在开佛寺多养几天身子,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定会闷,于是去了书斋。

    付银子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

    “听了吗?永明街的那家药铺,昨日死人了。掌柜的和几个店伙计,全都没了,死状那叫一个凄惨。”

    “我听是掌柜的发疯了,拿刀捅死了伙计,后来把自己也捅死了。这掌柜的从前也没听过有什么病,怎么突然就杀了人?”

    两人到这儿,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京都里头每日都会有人死,可药铺的这桩惨案,却极其怪异,听得让人毛骨悚然的。

    沈介没有注意去听,给完银子就往门外走。

    这时一人又道:“听是出现幻觉了,死的时候,那全身的血好像都被抽干了,就只剩下一副干尸,手臂有好多斑点。”

    另一人接话:“听药铺里的药,也被人拿走了。”

    书斋的掌柜突然插话,同他们一起讨论:“听被拿走的药材,只有莨菪,怕是有人想去劫药,掌柜的没给,起了争执,就给掌柜的下毒。”

    “来这家药铺赚的也是不义之财,是药铺,那里头的东西都是偷偷卖的,有不少是害人的毒药。这一回,想必是遇到了仇家,被人故意报复。”

    听到莨菪二字,沈介脚步一滞,回过头,问道:“那家药铺在哪儿?”

    那两个人默了一瞬,回道:“永明街就那一家药铺。”

    完又好心提醒了句:“公子就算好奇,也不要过去看,听好多人都吓晕过去了。”

    沈介道谢了声,出了药铺以后,调头去了永明街。

    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地方。

    永明街,名字好听,却是京都里头最脏乱最穷的一条街,街道窄,铺子也,卖的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臭味。

    而那些人口中的药铺,其实也算不上药铺,就是一个偏僻的店。

    那店面被人砸过,衙门里的人来过以后,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地上一些凌乱的药,没人收拾。

    杜应上前,把地上那些破碎的门板踢开,为沈介整出一条路来。

    沈介直接走进去,左右环顾了一圈,寻着味道,很快就找到了莨菪曾经放置的地方,已经全都拿走了,只剩下一些残渣。

    查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沈介信步欲要离开,忽闻木柜后面传来一声响。

    他和杜应同时扭头望过去。

    那声音又大了些,有一块木板从旁边掉了出来。

    有人躲在药铺里。

    沈介看了杜应一眼,杜应点头,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然后,利落的抽出剑,将柜子劈开。

    看到人时,杜应愣了一下:“周姐?”

    “不…不是我。”周盈盈慌慌张张的回了一句,抬袖掩面。

    杜应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沈介的视线就看到了她。

    她穿得很朴素,衣衫凌乱,凭外形,看不出是周盈盈,但从声音来看,确是她没错。

    在周盈盈脚边,放着几个药包,刚刚她一紧张,那些药材散落出来。

    周盈盈摇摇头:“你…你们认错人了。”

    着,身子往后缩了缩,努力的盖住自己的脸。

    杜应低头瞥了瞥那些药,又回头看了沈介一眼,表情复杂。

    他刚刚看到了周盈盈的脸。

    她的脸上有几道刀伤,还没痊愈。

    而地上的药,是消除疤痕的。

    曾经的贵女,竟是沦落到了到一个死过人的药铺偷药的地步。

    沈介没什么,转身往外离开。

    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周盈盈慢慢的放下袖子,盯着沈介的背影看了一会,犹豫再三,叫道:“沈大人!”

    沈介停下脚,没有回头,倒是杜应,疑惑不解的扭过头,等着她话。

    周盈盈咬着唇,她何时这么难堪过,被人羞辱,都远远不及在喜欢的面前偷窃被发现。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脸面终究是荡然无存了。

    可她心有不甘啊,她放不下。

    她做的错事,都是为了嫁给沈大人。

    可不仅人没嫁到,还被汤家安排的人□□。

    她曾经想过一死了之,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因为她心里有恨,更加有怨,还有一丝期盼。

    想着有朝一日,再见到沈大人的时候,亲口问他一句,他喜欢的人是谁。

    沈介没有听到她开口,抬脚准备离开。

    “沈大人!”周盈盈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的,“我…我有句话想问你。”

    沈介本不想搭理她,可他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是周盈盈给汤婍筠下的毒,她拿到了千幻蕊,这与他要查的案子有关联,于是缓缓转过身。

    见他转过头,周盈盈吓得叫了一声,伸手掩面。

    沈介淡淡道:“给周姐千蕊幻的人,周姐可知道他的下落?”

    周盈盈身子一僵。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唤她了,宅子里的下人这么叫,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践踏。

    可从沈大人的嘴里出来,却不同。

    沈大人没有将她当做普通民女,这是不是明,沈大人其实是记得她的。

    她忽觉胃里很苦,眼睛酸涩得厉害。

    她不答反问:“沈大人和春香楼的鸢娘,是什么关系?”

    沈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听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周盈盈等了一会,都没得到回答,硬着头皮继续问:“沈大人喜欢的人是鸢娘?”

    “不是。”沈介没有任何犹豫,然后又觉得奇怪,皱眉问,“周姐何出此言?”

    周家姐误会他喜欢鸢娘,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这个消息,会不会有一日也被人传到娘娘的耳朵里?

    不是?

    周盈盈僵住了。

    “沈大人不喜欢鸢娘,为什么鸢娘会去沈府?”她语气急促,一着急,手就放了下来,似是要听到一个答案,她死死的盯着沈介,“大人可知,鸢娘是春香楼的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