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7
钱一眼中的怒火非常明显, 那是假装不了的。
汤缪看着她的神色,心中不禁为之一颤。
“东西现在放在何处?”
“卑职将它放在了一个任何人都找不着的地方,等将来太成王亲口问卑职要之时, 卑职再拿出来。在此之前, 卑职要将这个秘密守住。”钱一道,“请将军谅解, 东西现在若拿出来,稍有不慎, 到时候别是报仇雪恨,就连卑职都会丢了性命。因此, 卑职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把东西拿出来。”
得了这话,汤缪对她的怀疑消了不少, 点头:“东西你先保管,这件事, 除了你我,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可明白?”
钱一颔首。
护卫将人送走后,返回屋里:“将军,您觉得钱一可信吗?”
“钱家守了这东西将近十年, 都没把东西拿出来, 是可信的。不过那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还需找个机会证实。”
着,话锋一转:“王爷最近在做什么?”
“王爷他……”护卫欲言又止。
汤缪凝目看他。
护卫挺直腰背, 还是了出来:“王爷好像看上了谢家姐,谢怀云,这几日一有空就往谢姐跟前跑。”
闻言, 汤缪蹙眉:“谢家女?”
护卫点头:“谢姐长得极美,不过嗓音早些年坏了。”
这两人,八竿子都不着,不知为何就看对眼了,如今京都里知道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汤缪拧眉不语。
他想到了自己回京这几日,楚君只来过汤府一次,匆匆完招呼就走了,两人没有来得及多聊几句。
这几年,他一直派人观察着楚君的一举一动,可近两年,手底下的人再也没有传给他任何封地的消息。
见汤缪神色不佳,侍卫没敢下去,半响,汤缪道:“谢怀云是太后的侄女,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层关系?若真娶了谢家女,可什么也没了。你去王府传话,就我的伤又重了,明日一早想见王爷一面。”
护卫应声,退了出去。
*
夜半时分,钱一把汤府里的对话一字不漏的禀报给云栖。
云栖面色无波,道:“汤家谨慎,接下来你就按兵不动,等着他们找你。若汤缪问你要玉玺,便把东西给他。”
钱一颔首:“是。”
翌日,下了早朝之后,云栖让人去请楚钰。
楚钰来得很快:“母后召见儿臣,可是有事要商议?”
云栖把汤府的事情跟他了。
楚钰听完,好一阵都没话,面色凝重。
“汤缪想借玉玺一事谋反?”
云栖思量少顷,道:“哀家猜想,过两日等他的伤好些了,定会在早朝上提起玉玺一事,到时候你向他暗中透露玉玺不见的消息。这次若他还是想反,必定不只有拿出玉玺这么简单。你在朝堂上,要随机应变。遇到棘手的,便交给曹瑞。”
楚钰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楚君也去了汤府。
寒暄几句之后,汤缪屏退了屋子里的下人,只留下他和楚君。
楚君神色不改,眉眼上始终带着浅笑:“祖父多试着下床走动,躺得久了,于腿不利。”
汤缪伸出手:“扶我起来。”
楚君上前,搀扶他的手,汤缪勉强能够下地,可刚走两步身子就踉跄,若不是有楚君,早就跌倒了。
他懒得折腾,摆摆手,道:“罢了,我这把老骨头,折腾不动,扶我过去桌子那儿坐会吧。”
短短几步路,汤缪走得异常缓慢,等坐下时,额头上都是汗,明显方才忍着巨大的痛苦。
楚君倒了一杯茶给他。
汤缪喝完后,凝目仔仔细细看了楚君好一阵:“几年不见,长大了,也知道自己拿主意了。而我,半截身子都入黄土了。”
楚君面色一变:“您身子硬朗,好好养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了。这些不吉利的话,外祖父少。”
汤缪静静的看着他:“我戎马一生,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助你拿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你如今可还想着……”
“外祖。”楚君断他,眉头一皱,“君是君,臣是臣。本王认为,既为臣子,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肖想。”
这个答案在汤缪的意料之中,但亲口听到了,他仍觉得失望,默了默,道:“可君本应该是你。”
楚君抬眼环视了一圈窗外,确认无人之后,才低声道:“事已成定局,如今皇上在位,百姓安居乐业,足以证明皇上是个明君,又何必再争那位置?”
“事在人为。”汤缪索性摊开来,“当年先帝中意之人本就是你。皇上这帝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外祖!”楚君显然有些不悦,语气沉了下去,“当年政变的景象您都忘了吗?政变损害的是朝纲的稳定,百姓的利益。您身为武将,为大莫鞠躬尽瘁一生,初心是什么?汤家的职责便是守护大莫的子民,而如今的皇上宅心仁厚,这天下百姓根本不需要一个新的君主来庇护。”
话到这,楚君起身,微微提高音量:“当年太后宽厚,已放过本王和汤家,外祖不要再做出那些让自己遗恨的事情来。”
汤缪已经听明白,他没有夺位的心思,可不知是这几年闲散的日子让他没了上位之心,还是因为惧怕失败,斟酌着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只有坐上那位置,你才能保住性命,保住你母妃和汤家。”
“外祖当真是为了我吗?”楚君俯视着他,面上带着讥笑,“当年宫变,外祖从来没有过问我的意见。精心谋算,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您自己的野心?”
一番话把汤缪得动了气,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见楚君态度坚决,反问道:“你以为什么都不做太后和皇上就会放过我们吗?一山不容二虎,你和皇上并非同母,皇上怎么容得下你?”
楚君道:“皇上容不下,但母后容得下,而皇上向来听母后的话。”
汤缪嘲讽的笑了笑:“你当真以为,太后是因为宽厚才放过你我的?你可知道,如今的太后,并不是真正的太后。”
楚君眸中浮现一丝惑色:“外祖这是何意?”
“云太傅家当年出现了双生女,入宫的是大女儿,女儿一直被养在外头,后来皇后中毒而亡,云家便让女儿顶替入宫。”汤缪冷笑道,“当年的皇后性子柔弱,而如今的太后外柔内刚,武功高强,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两个人截然不同,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朝臣怀疑过,只是当初大莫与北戎交战,太后击退北戎人,深得民心,加上我们失败,因而这些年朝中从未有人去查过太后的身份。”
“太后当年放过你我,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少帝年幼,朝中多有不服,他们还需拉拢朝臣,如今不同了,整个京都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中,他们现在等的就是一个诛杀我们的机会。”
楚君神色微动,却抿唇不语。
汤缪继续道:“关于太后的真实身份,我已掌握了证据,云家欺瞒先帝在先,又扰乱宫闺,皇上的位置又是夺来的,桩桩件件,足以让他们再无翻身的机会。”
“朝中大臣支持你的人依旧甚多,只要你愿意,这天下,不日就是你的。”
话到这儿,汤缪言语难掩激动,起身跪在地上:“老臣,愿意用自己的残躯,助王爷登上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楚君这一会已经平复下心静了,看着他这执迷不悟的模样,暗暗叹了一声。
“外祖如何得知太后不是真的太后?”
“老臣自有证据。”
楚君沉默片刻,无奈道:“事隔多年,本王已不想着皇位了,外祖还是绝了这心思吧。本王喜欢逍遥自在的生活,封地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外祖若有兴趣,等伤势养好了,可以过去住一段时日。”
汤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了这么多,楚君还是无动于衷,有些急了:“王爷,这次的准备比五年前还充分,不会失手,错过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楚君抬手:“本王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
太后不是真正的太后又如何,她依旧是老师最心爱之人。
当初若不是他,老师也不会当众自刎。
而他的性命,亦是老师为他求来的。
他答应过老师,此生绝不再做逼宫之事,亦不会伤害太后一分一毫。
完,楚君转身离开。
汤缪焦急起身:“王爷。北戎可汗已经答应了老臣,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只要你点头,此事老臣保证万无一失。”
“北戎?”楚君冷笑一声,“外祖莫不是在边关待得太久,人也跟着糊涂了,竟私通敌国。外祖当真以为,北戎人有这么好心吗?他们不过是想挑拨离间,只要外祖答应与他们合作,即便夺位成功,也只会沦为他们的傀儡。”
汤缪沉默。
北戎人的算计他岂会不知?
但只有与北戎合作,他的胜算才更大。
“外祖做了几十年的将军,门生众多,威名远扬,汤家多年屹立不倒,难道这还不够吗?”楚君回过头,像看陌生人一样,“权势地位,外祖都得到了,且是寻常人几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人要学会知足。”
顿了顿,楚君一字一句警告道:“还有,外祖应该知道,只要本王不同意,就算外祖要反,这帝位也不会是汤家的。如果外祖执迷不悟,到时别怪本王大义灭亲。”
汤缪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他从楚君的身上看到了先帝的性子。
那股威严浑然天成。
楚君的视线落在他直立的双腿上:““今日之事,出了这个门,本王就当没有听过,还请外祖好自为之。”
落完这话,楚君头也不回的走了。
开门,外边的侍卫朝楚君拱手,楚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迈步离去。
侍卫目送他远走,这才进屋,把门关上,见汤缪一张脸黑如炭,问:“将军,王爷没有答应?”
汤缪重新坐下来,胸口那股闷气迟迟没有散去。
他本以为,楚君清理了他放在封地的眼线,是不愿被他控制,没想到如今,就连夺位的想法都没有了。
屋里寂静得针落可闻。
良久,汤缪大手拍桌:“我们处心积虑筹谋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可是王爷不愿意跟我们合作的话,只怕是不容易。”
“等事情成功,他愿意也得坐,不愿意也得坐那位置。在此之前……”汤缪眯了眯眼,瞬时心生一计,“南疆擅长人皮蛊,音容相貌全都能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王爷不愿意不碍事,只要逼宫之事,他在宫里便成。南疆国师安排在京都的人,也是时候为我们所用了。”
侍卫会意:“属下去联络他。”
当天凌,沈捷出现在汤府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去。
“王爷。”汤缪忽然叫住他。
沈捷没有任何迟疑,回首微笑:“将军还有何吩咐?”
声音和长相都跟楚君一模一样。
汤缪看着他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沈公子果然是南疆第一细作,这乔装扮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
沈捷笑笑,坦然接受他的夸赞:“这人皮蛊,我认第一,天底下没人敢认第二,绝不会露出破绽。”
汤缪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沈公子先回去等着,之后有需要,我再派人去联系你。”
趁着天还没亮,沈捷悄然离开了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