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在湖底久留, 在这个深度维持避水诀需要消耗比以往更多的灵力。

    这次本来就是为了凝魂草来的, 既然一时间想不明白这里的阵法, 不如先回去再。

    我招呼上在水草丛中滚的羸鱼，缓缓往水面上浮。

    我望向头顶, 即便我在羸鱼的帮助下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水面望上去还是漆黑黑的一片。

    阳光根本照不到这个深度。

    突然，我心生警兆，将绿往右侧一挥。

    叮——

    一把深灰色的长矛险险从我身边射出, 只差一点就射中了我。

    远处两个鱼人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我游来。

    其中一条人鱼手中拿着长矛，另一条人鱼手中则空空如也。显然，刚才那柄长矛是由他掷出来的。

    他们飞快地游到我面前，神色凶狠地围着我转起圈来。

    他们一边转着圈, 一边发出尖利古怪的声音互相交谈。

    乍一看还以为是在商量怎么吃我，是红烧好还是清炖好。

    就当我以为它们要对我发起进攻的时候，拿着长矛的人鱼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唐诺斯科，教授。”

    我点了点头。

    “我见过他。东方来的。”另一个鱼人也张开他长满利齿的嘴巴道。

    “离开这里。”拿着长矛的人鱼恶狠狠地道。

    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求之不得啊！

    呜——

    湖底又响起了号角声。

    整个山湖都好像因为这一声号角的声音而震动起来。

    水流在这一刹那变得异常暴.乱，就连羸鱼也很难保持平衡。

    两条人鱼在号角声响起来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他们摆动着巨大的银色的鱼尾，丢下我朝着号角声传来的地方飞快地游去。

    看来上湖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是左右都和我没关系。

    我没有停留, 加快速度上浮。

    水流中充满了暴虐的力量, 在我身侧翻动出一个个不可见的漩涡, 它们横冲直撞, 相互挤压。

    这让我们上浮的速度慢了很多。

    我可以感受到，在号角声传来的地方，应该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人鱼究竟在和什么战斗？这山湖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和人鱼一族起来吗？

    我虽然好奇，但是并没有去一探究竟的算。

    我并不擅长水下的法术，我可不是那些水系灵根的修道者。

    羸鱼仿佛也意识到水流中隐约传来的危机感，它闪动着翅膀，一边将周身暴乱的水流平复，一边带着我朝着湖面游去。

    它的翅膀一晃一晃，水中的漩涡与暴.乱的暗流便少了一大半。

    我们上浮了大概半分钟，这个时候，我已经可以看到水面上隐隐约约的亮光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暴.乱的水流狠狠砸中了我胸口。

    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居然被这股水流冲出去十多米远，就连羸鱼也收到了波及。

    它一时不慎，翻滚出去十多米，它抖了抖尾巴，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好在这个深度，避水诀所需的灵力已经很少了，我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就在我算继续上浮的时候，羸鱼发出了啾啾的声音。

    这声音里充满了戒备，而同一时间，绿也在我指尖化形而出。

    一条巨大的触手出现在我头顶。

    它太大了，我根本看不到它到底是从哪里伸出来的，触手上面布满了水桶大的吸盘，顶端还长有匕首一般密密麻麻的倒钩。

    当然这还不够，很快，更多的触手从很远的水域中出现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遇到了巨乌贼。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我便已经被铺天盖地的触手给包围住了。

    它们从幽深的水域深处伸出来，不知道有多少长，我甚至连巨乌贼的身体都看不到。

    巫师们起先认为巨乌贼和普通的乌贼一样只有八条触手，但是事实上，你永远也不知道巨乌贼可以长多少触手，随着它们年龄增长，它们的触手数量也会增加。

    这么多这么粗的触手，这只巨乌贼得活了多少年啊……

    这些触手虽然没第一时间攻击我——我觉得是因为巨乌贼并没有看见我，这种生物的视力非常差，比克莱文斯摘了眼镜以后的视力还要差——但它显然已经陷入了暴躁当中，它在水中愤怒地挥舞着自己的触手，搅动起强烈的水流。

    这些水流把我冲得东倒西歪，这让我非常难受，就好像有无数把锤子，不停地从四面八方捶你的身体，然后把你推来推去。

    除此之外，我必须很心地躲开巨乌贼的触手。一旦我碰到了这些触手，就等于直接在巨乌贼的脑袋里装上一下GPS追踪器。

    我在巨乌贼的触手上，看到了人鱼的长矛，原来和人鱼展开战斗的就是这玩意。

    但是人鱼为什么要招惹巨乌贼呢？

    据巨乌贼在通常的情况下都是很温和的。

    我这一走神，身体就被迎面而来的水流冲到了几米之外。

    我只觉得背后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糟糕了！

    顿时那些狂乱的触手找到了目标，蛇一样朝着我卷来。

    还没等我有所动作，羸鱼便发出一声怪叫。

    它薄薄的翅膀唰地展开，轻轻震了几下。

    数十道水流在它的操控下，朝着巨乌贼的触手缠去。更有一道道银光，从它的体表飞射而出，飞旋着朝着触手射去。

    那是羸鱼的银鳞，就连我的灵剑也很难在其上留下痕迹。

    我身形微动，躲过一条卷向我的触手。

    此时羸鱼已经和巨乌贼在一起。

    羸鱼的鳞片虽然锋利坚硬，每一击都能在触手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口子，奈何巨乌贼太过于巨大，这点攻击对它而言无异于挠痒痒。

    但是同样的，巨乌贼也无法击中羸鱼，羸鱼宛如一道银光，在水中游窜。

    我看准时机，朝下挥出一道掌风，接着这股力道，飞快地上窜。

    眼见就要到水面了，突然，一条巨大的触手迎头盖下。

    我避无可避，只得并指一挥，一道剑气飞出，斩向那根触手。

    噗——

    触手被剑气斩断。

    我便和箭一般射出水面。

    但是我这一剑激怒了巨乌贼，数十根触手冲出水面，朝着我卷来。

    我在空中一个转身，绿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顿时剑如雨下，数十道剑气蓬勃而出，在触手上面。我不想杀了巨乌贼，所以这些剑气不会把它的触手切断，只是让它吃点教训。

    剑气斩在触手上，巨乌贼吃痛，卷起滔天的巨浪，但是却再也没有跟上来。

    我这时才看见整个山湖的情况。

    我还是低估了这只巨乌贼的体型。它简直就像一艘巨轮，不，它比巨轮还要大。它的大部分身子都在水下，攻击我的触手只占它所有触手的三分之一，它剩下的触手在水下疯狂地搅动——这是它和人鱼之间的战斗。

    数十条人鱼在水中飞快地游走，用他们的魔法和长矛攻击巨乌贼。

    它们似乎并不想将巨乌贼杀死。

    “唐云教授！你怎么会在这里！”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头一看，是吉娜奶奶和奥利维亚，她们坐在飞天扫帚上，吃惊地看着我。

    “我刚去水下采了一些草药。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件事。”我一边一边召回羸鱼。

    一道银光之后，羸鱼出现在了我的肩头。

    这时，又一声号角声响起。

    “天哪，人鱼族已经很久都没有吹响号角了！”奥利维亚惊呼。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波利，快点，奥利维亚，开始吧。”吉娜奶奶道。

    “好吧，咳咳。”奥利维亚完，清了清喉咙，一阵美妙的歌声从她的口中传出。

    “唐云教授，你要么就现在回城堡去，要么就闭上耳朵。这可不是秋日舞会上的歌声。”吉娜奶奶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带上了耳塞。

    我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

    奥利维亚今天的歌声与往日里不一样。

    以我筑基期修士的心境修为，居然也隐约被她的声音影响，好像这世间任何东西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我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是绿感受到了我的道心变化而示警。

    我忙以灵力封闭听觉，这才觉得好一些。

    后来我才知道，这才是塞壬女妖的歌声，诱惑海员触礁身亡的歌声。

    巨乌贼逐渐在这样的歌声中平静下去，不过这种歌声是无差别攻击，不少人鱼也陷入了酣睡状态，宛如一条条死鱼，浮到了水面上，翻着肚皮……

    终于，巨乌贼吐出一团漆黑的墨汁，然后缓缓地消失在山湖的深处。

    奥利维亚也停止了歌唱。

    “可以了可以了，可怜的波利。”吉娜奶奶摘下耳塞，用充满了同情的口气道。

    “吉娜奶奶，你认识这条巨乌贼？”我问。

    “波利是个温顺的家伙。它通常都在山湖底的洞穴中沉睡，很少到浅水区来，曾经有学生不心落水，是波利救了他。”吉娜奶奶望着巨乌贼消失的方向，道。

    “波利？它居然还有名字？”

    “是啊，是乌拉斯科托亲自取的名字呢。”吉娜奶奶着操控着飞天扫帚缓缓下降。

    “乌拉斯科托？”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乌拉斯科托，唐诺斯科的创始人之一。”奥利维亚操控着飞天扫帚飞到我身边，声解释道。

    我去！那这巨乌贼岂不是活了一千年了，这都成精了吧！

    “乌拉斯科托曾经放养了一只巨乌贼在山湖里，这件事在《唐诺斯科学院——黑暗与光明交集的岁月》中有记载，你一定是没看。”奥利维亚。

    好吧，那书我就看了前面几页，后面我还真没看。

    “那号角声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听到号角声过来的？”我问。

    “山湖里的人鱼与唐诺斯科的创始人立下过约定，如果人鱼有什么事情需要巫师们帮助，他们就会吹响号角，但是作为条件，人鱼需要帮唐诺斯科守护山湖。但是据我所知，在唐诺斯科的历史上，人鱼的号角只响过五六次。”奥利维亚声。

    守护山湖？真是个奇怪的交换。

    这时候吉娜奶奶已经站在了水面上——她用魔法变出了一块浮冰，她蹲在浮冰上，和恢复了神智的人鱼首领交谈。

    这个人鱼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号角。

    这个号角和我之前在湖底人鱼脖子上见到的不一样，它并不是用贝壳做的，似乎是用一种奇怪的动物的角制成的。

    吉娜奶奶发出了一种尖锐古怪的声音，就和人鱼的声音一样，显然，她也会人鱼的语言。她的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最后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十分钟后，她站了起来，转向我们，道：“好了，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就交给人鱼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