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季川的回答噎了一下。

    联想到他们平时的行为举动, 好吧, 其实也不算很震惊。只是有点好奇迪恩的身份, 他显然不是一条真的巨龙，我的意思是并不是纯粹的巨龙, 否则以羸鱼和绿的敏感程度，不至于连妖兽和人都分不出。

    但这条巨龙的形态，显然不是阿尼玛格斯。

    至今为止我还没听过动物形态是巨龙的阿尼玛格斯……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混血。

    我突然想到那本《你不可不知道的一百三十种神奇生物》, 这本据是上上上任校长主持编撰的失败教材里，我深刻地记得, 里面就有关于巨龙和人类之间存在后代的观点。

    上面还附带几张手绘的插图，描述了人和龙繁衍出的后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有龙头人生的，也有龙身人头的，造型各异。

    我记得我当时还吐槽这书上的内容生僻, 没想到几个月以后, 现实就重重地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甩在了我的眼前。

    啪啪啪——脸的真精彩。

    我抬头看向远处，黑色的巨龙虽然身形巨大，但是动作却非常灵活, 它拍着翅膀，躲避着波利的触手, 并且从口中喷吐出龙息之焰，攻击波利。

    波利的魔防值虽然高, 但是耐不住迪恩的火焰破防值高, 隔得老远我甚至都能闻到烤鱿鱼的味道。

    原来巨乌贼被烤焦了……也是这个味道啊, 我舔了舔嘴巴。

    还别，上午和吉娜奶奶一起出来，现在我连午饭都没吃，肚子饿得慌。

    季川站在我身旁，死死地盯着空中的黑龙，目光中是浓浓的担忧。

    虽然龙息之火对波利可以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对付我们的并不是波利的主要战斗力，它的大部分战斗力都用来对付城堡上那些艰深晦涩的强大防御魔法。

    风声呜咽，雷鸣不断，雨越下越大。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天气显然对波利更有利。

    它被烧焦的触手在雨水的滋润下，缓慢地恢复着，更多的触手朝迪恩卷去，这样一来，虽然减轻了城堡那边的压力，但是无疑让迪恩的处境更加危险。有好几次，它的触手都差点拍到迪恩的身上，看得我和季川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季川看了一会以后，果断地背起我，朝着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头跑去。

    他将我放在石头后面，“我得去帮迪恩。”

    罢，拔腿就朝着迪恩那边跑去。

    “别！你就这样过去很危险，迪恩在天上，顾不上你的，你不要让他分心。”我在他身后匆忙喊道。

    季川的脚步声一顿，但他只停顿了两秒时间，或许更少，便义无反顾地跑了过去。

    我伸手想去拉季川，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体内的枯木枝虫毒素虽然大部分被季川暂时压制住了，但是还是有一些进入了经脉当中。

    “飞天扫帚飞来！”

    季川挥舞着魔杖，召唤来他的飞天扫帚。

    他骑着扫帚飞到空中，他并没有攻击波利，而是在低空中疾飞，攻击那些试图爬上岸来的怪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怪物又重新聚集在山湖岸边，瞪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似乎在等待山湖的水面上涨，它们可以去更多的地方。

    季川的飞行术很棒，他在距离地面五六米的高度飞快地移动，灵巧地避开沿途的障碍，还有怪物投掷上来的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偶尔有波利的触手扫过，但是都被他灵活地躲开了，他和迪恩配合着，一旦有触手试图缠上他，迪恩就会加大火力，用一系列骚操作将波利的注意力吸引走。

    季川对付这些怪物的方法也很简单。他挥舞着魔杖，从水中凝结出冰剑，然后直接刺穿怪物的心脏。

    大概因为他是神奇生物保护课的老师，他下手又狠又准，没一会，湖边就躺着数十只怪物的尸体，还有好几只被湖水卷下去了。

    我看了一会儿他们的操作，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词——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转头想想又觉得不是很贴切。

    见季川和迪恩应对得游刃有余，我暂时放下心来，将视线转向了唐诺斯科城堡，毕竟那里才是主战场。

    城堡上空的防护罩还没有破裂，不断有咒语的力量从城堡内部升起，汇入其中，修补城堡的防御。

    大雨中，数十条巨大的触手缠绕在城堡的四周，几乎将整座城堡包裹住，另外还有数根紧紧缠绕在山崖的石壁上。

    但它的身体依旧没有离开水面，我甚至没法找到它的眼睛，显然它的眼睛此刻还在水面之下。

    我盘腿而坐，运转法决，尽可能地吸收天地之间散溢的灵气，让自己恢复得快一点。我现在的战斗力几乎为零。

    不一会，一阵龙吼声震耳欲聋。

    我慌忙睁开眼睛，却见远处的季川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下来。

    什么东西击中了他。

    这可把我吓呆了，下一秒，迪恩俯冲直下，稳稳地接住了季川。

    我这才松了口气。

    等等，这个画面我怎么好像在一个动画片里见过。

    很快我就看见季川在迪恩的背上坐起来，然后两个人开始朝着城堡方向飞去。

    他们大概是想把波利的触手引走，然后击中对付。

    毕竟城堡的防御看样子足够强大，而我这边显然没有一战之力。

    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刚才那一幕真的吓死宝宝了，体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灵气都差点被吓得散了。

    不得不，这有感情的配合起来就是不一样，就和电影里面演的那样，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躲在石头后面，波利自然发现不了我。

    很快，波利的触手都被吸引到了城堡附近。

    迪恩驮着季川飞在高高的空中，迪恩朝着波利喷吐着龙息，而季川则挥舞着魔杖，不知道在施展什么法术。

    我凝神听了一会，隐约间听到个大概。

    他改变了战略，不向波利攻击了，反正波利的魔法防御值也高，他那点咒语上去基本上等于瘙痒。季川的咒语都落在了迪恩的身上，就和副本一样给己方队友加增益BUFF，你别，这招还真的很管用。

    迪恩的动作明显比刚才要灵活一些，偶尔波利对着迪恩喷出有毒的墨汁，也被季川的魔法给阻挡掉了。

    城堡里在干什么呢？

    难道吉娜奶奶他们还没有解决掉那些石像鬼？不应该啊……

    城堡这种被动防御的状态实在是太憋屈了，唐诺斯科就没有一点攻击手段吗？

    我捉摸了半分钟，觉得唐诺斯科可能还真没有什么攻击手段。

    好好的一所学校，又不是移动堡垒，要什么攻击武器啊……

    就在这时，波利突然举起一条巨大的触手，朝着一座塔楼拍去。

    等等——那是我的塔楼啊！

    靠！波利你什么意思，针对我吗！！

    怎么突然朝着我的塔楼发起攻击啊！

    我气得从地上跳起来，才一起身就觉得双腿一软，又重新跌坐下去。

    这枯木枝虫的毒也太顽强了吧，居然让我浑身松软无力……

    波利的触手狠狠地砸在塔楼上空的防御罩上，随后好像被刺痛一般，缩了回去。

    但是因为这一下，防御罩上出现了一道触手形状的光斑。

    从城堡里飞出数十点亮光，朝着光斑飞去。

    每融入一个亮光，光斑就模糊一分。

    波利的触手又抬起来了，试图再次攻击塔楼，击破防御罩。

    一团淡绿色的火焰从邻近我塔楼的城墙上射了出来。

    这道火焰的颜色太诡异了，以至于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艾伦的魔法，他曾经在教室里用这种火焰击退了变异的魔鬼藤。

    这道火焰无视了城堡的防御罩，直接射中了波利的触手。

    绿色的火焰在触手上炸开，触手的方向也因此偏离了不少，最后险险地擦着防御罩落下。

    方才的攻击裂缝还没有完全修复，要再来一下，我觉得防御罩可能真的会被波利弄出个洞来。

    只是波利为什么突然发起攻击呢？

    它之前的态度完全是困着城堡，而不是撸袖子硬刚啊。

    这个问题，我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一道白光自远处而来，它穿过雨幕，缓缓落在我的面前。

    居然是羸鱼，它在我面前用力扭了几下尾巴。

    那动作很是别扭，好像是被渔人钓上来的草鱼，在池塘边的草皮子上做垂死挣扎。

    我心里一惊，这家伙刚才一直都不在，别是被波利给伤到了，正要上前查看，羸鱼嘴巴一张，从口里吐出一个瓷瓶。

    白瓷瓶大概婴儿的拳头大，外头贴了一张纸，写着“饲灵丹”三个字。

    我哭笑不得。

    这竟然是季川圣诞节的时候送我的饲灵丹，修真界专门为了灵兽妖兽研制的灵丹，可以为他们补充灵气。

    这饲灵丹里的灵气其实并不少，和低级的修士服用的灵丹差不多，只是灵气要驳杂一些，给妖兽灵兽吃没什么问题，给修士服用就有些鸡肋了。

    想来是羸鱼知道我灵气枯竭，所以偷偷溜回城堡想给我弄点丹药来。

    刚才波利突然用触手攻击我的塔楼，莫非就是因为发现了羸鱼的踪迹。

    都是血脉不俗的妖兽，一山不容二虎很正常，何况波利和羸鱼应该结怨已久。

    我看着手上的瓷瓶有些惆怅，我之前为了防止羸鱼偷吃我的丹药，把它们都藏得好好的，它找来找去只能找到这玩意。

    这东西吧……也不是不能吃，就好比人吃猫粮一样，能充饥，但是营养不足。

    哎……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饲灵丹的灵气虽然驳杂，但是聊胜于无，关键时候，还能救急一用。

    现在这情况，可不就是关键时刻吗。

    我这么想着，开瓶塞，从里面掏出一颗灵丹吞了下去，随后运转法决，顿时觉得一股微弱的灵力从饲灵丹里被抽离出来，进入我的丹田之中。

    这股灵力很驳杂，混杂了各种熟悉，但好在我是剑修，没有法修那么挑食。

    我又从瓶子里倒出来七八粒，羸鱼在我边上啾啾的叫起来，语气急切，估计是嫌我倒得有些多了。

    “气啥，回头给你买新的！”我着又到了一大把饲灵丹，仰头尽数吞下肚去。

    一丝丝灵力从丹药里抽离出来，流过我的经脉，汇入丹田。

    丹药里的灵气很驳杂，并且略有狂暴，流经经脉的时候，感觉有些刺痛，但并非不能忍受，丹田就像是一个揉面盆，不同属性的驳杂的灵力进入丹田，然后被揉搓来揉搓去，最后变得温和一体。

    这些饲灵丹里的灵力虽然不多，但是总算让我活了过来。

    法决在体内一遍遍的运转，一部分灵力被分离出来洗刷经脉，一遍一遍，总算将经脉中的枯木枝虫毒素逼出体外。

    毒素逼出体外以后，我顿觉浑身轻松，四肢也有了力气。

    我又毒了一股灵气给绿，绿恢复了稍许，但是依旧还在沉睡当中。

    剩下的饲灵丹我取了一些给羸鱼，羸鱼晃着脑袋吞了下去，然后摇身一晃，变成了一条两米多长的大鱼，示意我骑上去。

    我扶着羸鱼的翅膀就爬了上去。

    句实在话，羸鱼的背上挺滑的，感觉没有踩在绿身上有安全感。

    我拍了拍羸鱼的脑袋。

    梆梆——

    艾玛，手疼。

    羸鱼会意，一层水汽在它身侧弥漫开来，在水汽的掩护下，羸鱼飞起来了。

    我用仅剩不多的灵气，在羸鱼周身布下了一个障眼法。虽然我不确定这样是不是能隐藏我们的行迹，但是聊胜于无。

    其实在漫天的雨幕中，羸鱼的水汽已经是极好的伪装了。

    我一手抓着绿，一手扶着羸鱼背脊上的一道鱼鳍，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往下压，贴在羸鱼的背上。

    我们飞离树林，越过兽舍，悄悄朝着唐诺斯科飞去——我迫切地需要回到塔楼，用我放在里面的最好的丹药，补充我体内的灵气。

    为了防止被波利察觉，引来触手的攻击，羸鱼的飞行高度很高，速度也不敢太快，但即将降落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要穿过波利的触手包围圈。

    我最担心的就是羸鱼的出现再次引得波利的攻击，我可不敢保证在羸鱼躲避波利的触手时，我还能稳稳地坐在它的背上。

    它的背上真的太滑了。

    吉娜奶奶到底是怎么做到骑着它还能释放魔法的？这到底是谁的鱼？？

    很快，我们就飞到了城堡的上空，羸鱼身上冒出更多的水汽，这样一来，我们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离群的雨云。

    我从高空朝下看去，将波利露出水面以及水下的一部分净收眼底。

    天哪，我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波利的身形巨大。

    它露在水面上的部分身躯，竟然和半个唐诺斯科城堡差不多大，更别提它还有很大一部分在水面下以及它四散开来的触手。

    等等——

    那是什么？

    波利的身体正中，偏前侧的地方，居然有一块的皮肤颜色明显与其他地方颜色不同。

    现代妖兽学告诉我们，这种地方很有可能是它们经脉或者血脉贯通的薄弱之处，就和蛇的七寸，龙的逆鳞，人的人中一样。

    战斗的时候，要是对准这些地方发动攻击，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一点，我犹豫了。

    我现在这高度，自然是不可能让羸鱼俯冲下去，然后我再用绿攻击那个区域，这样速度太慢，我们只怕没有冲到波利更前，就被它的触手抽飞了。

    可如果只是绿，那未必不能成功。

    我浑身上下的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灵力，如果都用于这一剑……

    凭借绿本身锋利，完全可以穿透那一点。

    可是这样一来，波利会怎么样，我无法预测。

    私心里，我还是更倾向于一剑结果了它，因为现在的波利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即便恢复理智，也终归是祸患。

    我们剑修，都喜欢一劳永逸，能砍死绝不哔哔。

    但是另一方面，我又不想牵扯这么大一桩因果，这可是近乎金丹修为的妖兽啊……我要不心搞死了，麻烦得很。

    何况，波利起来还是乌斯托拉科的宠物，狗总要看主人的。

    我思忖再三，最终看着城堡中不断飞出的咒语，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飞剑。

    一点微光在我手中凝聚，我抬起手。

    就在这时，有一道目光从我身上一扫而过。

    我本能地一阵颤栗。

    这颤栗不是源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就好像羔羊遇见了雄狮，鸡仔遇见了苍鹰，是出自本能的恐惧与颤栗。

    指尖这一剑，却是一点都刺不下去了。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生命都被人操控在手里。

    它太强大了，我甚至无法估量它到底是什么境界。

    毫不怀疑地，只要它愿意，它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将我抹杀。

    分神？大乘？渡劫？或者是散仙？

    它就这么从我身上扫过，不带一点情感，仿佛在他的目光中，我便是蝼蚁。

    可即便如此，那种巨大的危机感也裹挟着我，让我无法呼吸。

    羸鱼则直接啾了一声，拍着翅膀一阵颠簸，带着我坠落在城堡边上的草地上，然后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半空中的迪恩随之也发出一声嚎叫，仿佛有无形的一双大手钳住了他的双翅。

    他在空中晃了几下，然后惊恐地拍着翅膀朝着远方飞去。

    季川在他背上大喊，好像在与他什么，他看上去非常紧张。

    看来他并没有感受到刚才的那道目光。

    迪恩带着季川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天的尽头，我踉踉跄跄朝后退了几步，靠在一棵大树上。

    远处，波利缓缓地从山崖上滑落，它就好像在一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触手软弱无力地缩回山湖中。

    不过几秒钟时间，它就沉入了山湖中，消失不见了。

    雷声渐渐隐去，大雨将歇，湖面上有风吹过，翻卷起雨丝，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祥和。

    除了山崖下、湖岸边零落的石块和倒塌的树木，仿佛刚才那一场剧烈的战斗都是我的幻觉。

    但它的的确确又是真实存在的。

    人鱼的血祭，山湖的怪物，人鱼的号角，失控的巨乌贼，喷吐烈焰的巨龙……

    还有那道令人恐惧的惊退了一切的目光。

    我拖着步子，缓缓走向城堡。

    还没等到走到城堡大门，就有一个娇的身影从城堡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头撞进我怀里。

    胡白脸煞白，她颤颤地道：“老……老……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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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战斗终于落幕了，写了好几章节了，不想再拖了感谢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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