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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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千雪担心家里, 睡的不是很踏实,起了个大早。昨晚石忞接见大臣的时候,她怕家里人担心就写了封信让路关初安排人秘密送回家, 并叮嘱必须亲自送到步侯手中。

    姜丽收到信后, 就立马迫不及待的把信开了,得知步千雪已经完好无损的回到宫中,抱着信喜极而泣, 当晚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两老和步朗。

    要不是步千雪有特意交代,姜丽估计能在府里大肆庆祝到半夜, 缓解这两天府内的持续紧张。

    事后步千雪跟石忞提了一句, 但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大, 还透露了一个让她睡不安稳的消息。

    石忞当然也知道步家人很着急, 但之所以瞒着, 回来后连封信都没写, 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大理观御承他们没在步府内查到嫌疑人,但以她的经验和直觉, 对方能这么轻松来去自如的从守卫森严的步府把步千雪劫走,十有八九肯定有内应。

    而张老人只不过是被杀人灭口的背锅侠, 所以在不完全确定前, 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 她也会努力往有内应的方向去想去判断,竭尽所能的把所有潜在的风险降到最低。

    结果步千雪商量都不跟她商量就把信送出去了,虽然是秘密的, 但也不敢保证绝对不会草惊蛇啊, 万一被对方知道人已经被救出来了,铤而走险怎么办?

    她也想把信追回来,但已经送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派人去追估计也难追回来,所以不光步千雪睡的不太安稳,石忞也睡的不好。

    步千雪怎么都没想到家里可能会有内应,这让她一下就想到了最新招的那些侍卫,连带着侍卫长和副侍卫长也成了她怀疑的对象。

    步千雪起了没一会,石忞也起了,终于恢复元气满满的清影也来凑热闹,两人一兽在一起用过早膳后,石忞就去上朝了。

    一个时辰后,石忞才下朝回来,一进殿就迫不及待的把冕冠摘了下来,脸也拉了下来,步千雪听见声响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她这副样子,“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托着冕冠的路关初无声的向步千雪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被开一点的殿门再次被关上。

    本来准备坐下的石忞也不坐了,开始大特起来,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今天早朝的前半段和往常没什么大事的早朝一样,大臣该奏报奏报,她能当场决断的就当场决断,直到后半段的时候督察院的言官持笏出列,参了马晋仟一本不,还连带着把轩辕墨也参了。

    马晋仟着皇商的旗号经商,不仅哄抬物价,还欺其余商家,成了商界的恶霸豪强,自己赚了个钵满盆满,却苦了朝廷和百姓,而且近期还多次送东西给前丞相轩辕墨,有贿赂的嫌疑,希望她能下令严加查查,还委婉的表示不能因为轩辕墨是她的老师就故意包庇。

    石忞一问有什么证据?对方又什么都拿不出来,自然有点生气,但这些都还在她忍受范围内,真正让她生气的是,满朝文武大臣,除了少数人为轩辕墨据理力争外,其余大部分人居然都选择了落井下石,其中有一些还是受轩辕墨提拔过的。

    先不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别有用心——挑战皇权或试探,光不分青红皂白落井下石这一点,她就很不喜欢。

    自轩辕墨告老还乡后,对她的事,石忞是很少亲自过问,但每年最少也会按例赏赐一次,虽然不见得有多贵重,但也是一点慰劳的心意,难到在这些大臣心里就成了她故意疏远老师?

    所以趁着难得今天有人敢参她的老师朝廷的前丞相,赶紧加大砝码,看看她是什么态度?那不好意思,注定会让他们失望的。

    不论是马晋仟,还是轩辕墨,石忞比在场的大部分大臣要了解得多,就算有些动作,但也都是无伤大雅的,绝对没有言官的这么严重。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石忞也只能立为专案,并派专人前往查查,为了避嫌,参的言官和两人有关系的人都不能担此任,大理观御承等又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最后便派了内阁大臣吴礼立办理此案。

    此案要是查出个一二三也就罢了,若是没查出来,她一定要把言官制度再改一下,之前只顾着大开言论之门,所以言官只要为公而言皆不获罪。

    却忘了人都是多面性的,大臣也不一定全都是忠心耿耿的,眼红或者处于其他私人原因随便参别人一本,反正是为公,又不获罪,还让对方添堵,简直是报复的不二法门啊。

    这还是好的情况,只是针对某个人,万一哪一天朝廷分成了两派,不分青红皂白,只要你在另一派,我在这一派,就不是你参我,就是我参你,或者直接在朝堂上口水仗,活也不干了,就一心一意的天天吵架。

    要真变成了这样,别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强盛的帝国也能给你吵成亡国,而现在的华朝远非上升期那般强盛,这才是石忞真正难过的根本原因,她怕死,她想自己和自己爱的人都活着,所以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怕步千雪担心,后面这些,石忞都没,只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和结果。

    步千雪听完,也有点理解了,华国历来尊师重道,就算她这个例外,也只是偷着捣乱,从不敢明目张胆的欺师灭祖。

    石忞看着不像不爱读书的,轩辕墨等人又一直是她的老师,几乎看着她从长大,从她对谷运筹等人的信任,就看得出他们的关系远非一般君臣可比拟。

    这才几年的时间,大臣们就敢明目张胆的这样干,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多,她也看出来了,石忞再好相处,也终究是皇帝,有些逆鳞是终究是碰不得的。

    “你消消气,此事既然已交给吴大臣去查,那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结果,到时候再酌情办他们,也不失公允”步千雪劝道,拉着石忞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

    石忞抿了一口茶,“恩,也只能这样了”,“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家底不丰的官员贪污还算事出有因,没钱嘛,但像我表哥文之远这样的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家底有家底,为什么也会走上贪污之路?

    没钱和我一声,我会不给吗?再不然跟母后一声,以母后对他的疼爱,赏些钱财不过事,我知道大姨母对他们一直比较苛刻,但大姨夫对他们却只能用宠溺来形容。

    我知道放他们这些从跟我一起长大的侍读到地方当个官确实有些委屈和苛刻,但万丈高楼都是平地起的,若基础都不牢,又谈何建高楼?千雪,他们不明白我的苦心啊”。

    “这世上,我们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尤其是人心,最为复杂,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歹毒,何况贪污这种自古以来就有的陋习。

    我曾看过的一本前朝权臣的传记,关于贪污这块的比较通透——贪污是难免的,犹如人的衣服脏是不免的。衣服要常洗涤以保持洁净,贪污要常肃反以保持清廉。

    不能因为贪污是难免的,换了谁都是会贪的,就对以往的贪官谅解甚至赞美,这犹如衣服脏了不但不洗,反而要故意污染以增加其脏一样。衣服实在洗得不能穿了、破烂不堪,这是衣服的宿命,这旧衣服就该换新的了,你若坚持恋旧不换,露肉透风不美观,别人也会强行替你换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常肃反来保持清廉,并表明反贪的决心,让天下官员常怀敬畏之情,才不敢贪。你表哥的事,我也不好多什么,但我建议你到时候还是亲自去见一见他。

    曾经我也觉得贪污腐败就一定是罪大恶极之人,直到和颜大人共事,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这么坏,也有可能是太年轻不坚定被身边的人撺掇故意带坏的。

    虽然有少部分人无法体谅你的苦心,但像邢将军和赵县令他们还是很不错的,不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常怀为国为民之心,实属难能可贵,你应该高兴才是”在宫中待的无聊的时候,她倒是难得的又看了些书。

    有皇家书阁的浩海殿,藏书量丰厚,包含了从上古时期到现在的各种文字记录,虽然上古时期的文字都刻在龟壳或兽骨上,而且还寥寥无几看不懂,但并不妨碍收藏,另外还有大量竹简和丝帛类的藏书,不仅让她大看眼界,也让她一饱眼福,连带着看书的热情都高涨。

    对贪官污吏,步千雪是一直比较深恶痛绝的,包括她母亲,所以她才极少去看她,随着接触的案子和人越来越多,也无法改变她的观点,但却教会了她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真正该严办的人一定不能手软,可以适当给予宽余的,也不要吝啬,更不能一杆子死所有人,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有些是颜一诺教她的,也有一些是她自己悟出来的,所以现在的她比刚初出茅庐的时候圆滑了,实际上芯子还是方的,若家里真有内应,一旦查出来,她绝对不会手软。

    石忞点了点头道:“你的对,像他那样的毕竟是少数,只要我反贪的决心不松懈,惩贪的制度够完善,就能很好的避免贪污之风盛行于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贪污之事,越越投机,茶水也是续了一杯一杯又一杯,往常下朝就会换衣服的习惯,完全忘了也不知道。

    直到路关初进来汇报木兰雨和易统梵等人求见,两人才结束了谈话,石忞急急忙忙换了常服才去了书房,步千雪则回了寝殿。

    木兰雨和易统梵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石忞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番行礼后,木兰雨才汇报道:“托陛下洪福,臣等去的路上十分顺利,但与易大人汇合后才知云处安已被贼人冒充钦差劫走,贼人已走一日有余,虽已派人前往追赶,恐已难追回,臣有负陛下重托,罪无可赦,请陛下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易副军长你来”石忞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真的应验了,幸好她找到了步千雪,要是全靠这些人,估计这会已经暴跳如雷。

    一直缩存在感的易统梵被点名,连忙行礼道:“启禀陛下,对方身着四品文官服饰自称是陛下派的钦差,还带着几名外禁军和一队衙役,又手持金牌带着交接文书,臣不疑有他,就把云处安交给了他们,直到遇到木大人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臣有眼无珠,罪无可赦罪、该万死啊,请陛下降罪”,完汗水也滴在了地上。

    得知自己被骗的时候易统梵真的好恨,恨自己没有多长几个心眼,明明自己的人远比对方多,要真来硬的,对方肯定有所忌惮,她怎么就那么傻的把人拱手相让了?哎!只怪这年头的骗子手段太厉害了,不仅害了她,也害了她的上司木兰雨。

    “就这些?对方没给你们什么其他的东西或者信息?”石忞眉头紧皱,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方真的是毫不客气的用了她的金牌,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啊!

    “有,有,有一封信”从昨天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又一直赶路的易统梵太紧张了,以至于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这封信是她亲自带人追赶时发现的,对方好像故意要让她找到一样,不仅有这封信,还有之前专门用来偏她的那些官服、文书、外禁军服饰和衙役服饰,就是没有金牌。

    石忞接过路关初转交过来的信,迫不及待的开,和她想的一样是关押步千雪的地址,怕她找不到,还很贴切的画了个缩版指示地图。

    啪的一声,是手狠狠拍在书桌上发出的声音,发出的响声让在场的三人胆战心惊,两个人连连行礼告饶,一个人不停的劝慰,石忞的脸却越来越黑,最后直接下令把木兰雨和易统梵全部关进了大牢。

    本来想见一见没被劫走的符尧,此时此刻也没了心情,直接下令交由宗人府看押,吃穿不亏待,自由就别想了。

    石忞立马下令全国各关口戒严,凡持金牌过关者就地逮捕押来繁都,并着翰林院的画师到牢里找木兰雨等人画出贼人画像,及时由刑部在全国发布海捕文书。

    这还不算完,又立马传召了郭凡秋,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样戏耍过,简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