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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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不泄露行踪, 石忞三人是坐的普通马车出的宫,乔装成马夫的内禁军赶车,她和左旋坐在车内, 相顾无言十分安静,一路用的左旋的腰牌倒也畅行无阻。

    幸好她偶有恩赐让路关初安排马车送左旋出宫回府, 虽然多是深夜, 但白天也不是没有, 倒也不显突兀,而且走的也是左旋惯走的宫门, 守门禁军也未多想。

    大婚将近, 步千雪突然异样的事,石忞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不仅下了封口令, 太医院那边也只秘密派了吕建一前去诊治。

    马车没走最近的太思门, 便绕了点路, 又多费了些时间,快到步侯府时, 早就阴下来的天已被黑压压的云层遮完了, 还响了两声空雷,就是不见雨落下来, 仿佛黑夜即将降临一般, 视线受阻, 实际上却离天黑最少还有一个时辰。

    步府虽已提升为侯府,但之前毕竟只是一般士族人家,而且还是花了几代人才积攒下来的家业,所以并未建在地价极高、勋贵士族云集的内圈。

    内城皇宫,都分外朝和后宫, 这偌大的外城若光靠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来分就太泛泛无法精确寻找了,所以最开始搬到繁都城居住的人便私下里把外城分为了内圈和外圈,虽然从未被官方承认,但一代一代都这么叫,大家也就习惯了,故而私下里现在任是这么叫。

    内圈就是靠近皇宫的两大方圈,也是勋贵高官的集聚地,离皇宫越近房价就越高,而且还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那种,因为官员获罪被抄家后房产就会落在皇室手里,再加上最靠近皇宫的那一圈又是非卖品,想住进去真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

    被石忞从各地迁来的各种王现在就都住在内圈里,而且世袭的王爵基本上都很靠近皇宫。

    因祖辈积攒和石忞自己抄没所得,即使安置完各大王和赏赐不少大功臣,她手里都还有好几套内圈的府邸,外圈亦有一些,不是她抠门,舍不得给步千雪家人换一套大的内圈府邸,而是步家人重情不想搬,毕竟步府是他们祖辈几代人积攒而来,早已对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

    外城内圈是严禁街边摆摊和开店的,所以来往人员不仅少且身份较明确,不是下人就是主子,要么就是来送货的,都可从穿着大致分辨出身份。

    而外城的外圈就不一样了,不仅东市和西市在这里,商贩亦可在主次干道临街摆摊,或者走街串巷,就是临街房屋也是可以开店经商的,可谓住的人混杂,什么阶层都有,番邦人亦有,来往人员就更繁多复杂了,光从穿着来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步侯府虽然是在外圈,但算是在外圈的内圈,离贡院内圈等都不远,所以平日门前街道来往人员虽比内圈多杂,却也比商业繁荣的更外圈要少很一些。

    不巧的是,今年正好是会考年,附近不仅离贡院较近,环境也不错,颇得举人们喜欢,所以但凡会考年这里都会有人来开客栈,乘机赚一笔,今年就新开了两家。

    也有一些没落没生计又想赚点柴米油盐钱的人家也会把家中多余的房间对外租赁,导致近半月来街道上来往人员竟比往日多了不少,其中一家新开的客栈就正好开在步府对面。

    繁都城内的主干道比省道还宽一米,约九米,次干道也比县道宽一米,约五米,就是一般的街巷也能过一辆普通马车,而最窄的就只能过人了。

    一辆普通马车在步府门前狮子雕像不远处停下,次干道的街道上来往人员寥寥,有人着急赶路,也有人闲庭踱步,对面新客栈门外、屋檐下也站了不少人,有怕突然下雨提前进来躲着的,也有住在客栈内想看雨什么时候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

    只有一人特别鹤立鸡群,即不与旁边的人话,也不东张西望,面貌奇丑,一身春秋右衽,也不嫌热,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仿佛狩猎的野兽,浑身发着冷气,让人不敢靠近,直到看见一辆马车在对面停下,眼神才有了些许变化。

    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对面的马车,瞬间话题就变了,都在讨论来的人会是谁,就像前面进去的那个人虽然他们不认识,也猜不到对方身份,但并不妨碍他们猜的乐趣,毕竟对面住的可是当朝未来皇后啊。

    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举人更是想着,要是今年走了狗屎运,考中进士,他们不仅会见到当今圣上,运气好也会见到住对面的皇后,能出入步府的肯定不是什么角色,现在记着也是为以后基础嘛,虽然受天气影响没有平日看得清晰,但也能看个大概体貌。

    临时受命来门口坚守的副侍卫长正在门前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其余六位守门侍卫分列两边,手不离刀柄,见马车停下,站在阶梯下离马车最近的侍卫按例上前准备询问,却在看到第一个下来之人的脸后禁了声,回头朝副侍卫长看了一眼,转身主动上前牵马

    副侍卫长得到暗示后连忙手势派人进去通报,一边急忙往下走,站在去牵马侍卫对面的另一个侍卫位很自然的用手正了正帽子,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姜丽接到石忞的封口令后,就把知道内情的人都集中在了南房,由她自己坐镇,侍卫长亲自守门,大门则派了副侍卫长,且下令,但凡有重要之人来都要第一时间往里通报,他们自然不敢耽搁。

    在新客栈门外众人的瞩目下,一个身穿黑色窄袖右衽,头戴白色结式幞头武人扮的人下来了,警惕的扫了四周一眼,原本鹤立鸡群的人也完全变了气质,卑微的毫不起眼。

    副侍卫长也走到了马车前,向左旋行了抱拳礼,左旋却没空管他,确定四周无异常后才向马车内行鞠躬礼汇报道:“请少主下马车”,副侍卫长站在一边忙跟着行礼。

    石忞闻言这才起身走出车外,众人就见一穿着普通绸缎蓝色右衽,宽袖,头戴银白色冠,手持折扇的少女走出了马车,忽略了先下来之人伸出的手,自顾自的下了马车,只留了个直挺的背影给他们。

    左旋默默收起了还没彻底伸出去的手,暗暗懊恼自己又忘了陛下在外不喜如此。

    天气闷热,石忞心里又着急,再加上换的衣服远没有平常穿的上等绸缎透气性好,脚上还穿了圆头云纹平底鞋,就算车内放有冰块,一路坐过来竟也热出了一身薄汗,幸好下马车前她用手帕擦了一下,清爽不少。

    石忞一下马车,其他侍卫立马照着左大人和副侍卫长他们的样行了鞠躬礼,对面看着的人见他们行的礼便知道少女是位勋贵,忍不住看得更仔细了,而装卑微的那人也站在了正对步侯府大门的位置,另外闲庭漫步已走过步侯府的一人也转身折返。

    天空黑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把天空分成好几块不规则图形,此时步侯府外的街上却没几人再关心。

    石忞下了车便大步往步府内走去,片刻不想再多耽搁,乔装了的左旋和另一名内禁军立马先后跟上,尊卑、先后分明,至于马车,自有侍卫会处理。

    石忞一走过,行礼的人就会恢复常态,就在她要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一声雷响,雷霆万钧,吓得人手抖。

    唯有知道闪电后会响雷的石忞和警惕着的左旋,以及另外两人没有,另外两人不仅不怕不抖,还在雷响时发射了袖箭,一后一由直扑石忞面门,高度警戒的左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和人品,也只用身体挡住了后面一支。

    而石忞的功力和警戒性远没左旋厉害,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右后背一痛,身体也瞬间被惯性往前一推,一踉跄差点摔个五体投地,幸好身体平衡力不错才没真摔倒。

    放暗箭的两人见目标中箭后立马转身潜逃,而且是按早就协商好的一东一西跑。

    跳起来挡箭的左旋摔倒在阶梯上,雷声终于消散,吓得手抖闭眼的人就见原本要进府的三人,已经有一人倒了,少女好像也受了伤,完好的那人已经跑去右边抓人。

    副侍卫长的反应比左旋和另一位内禁军慢了不止一点半点,反应过来时和普通人看到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差点摔倒的石忞却已忍着痛转身大声道:“抓住凶手者重赏,死活不论!”。

    “是”副侍卫长信心满满觉得终于露脸了一会,派了一人去叫增援,又留了两人护卫石忞,这才带着剩下的侍卫去抓人。

    左旋这一摔摔得不轻,缓了会才终于站起来,箭都顾不上拔就连忙跑到石忞身边,拔刀以护,还想护着石忞入府以策安全,石忞却不动反问她伤势如何,左旋这才觉得被箭射中的后背好像并不痛,也想起了今天有穿软甲。

    连自己没事,反手就把背后的箭拔了下来,衣服被倒刺划破一块,幸好她用了大力,不然这种杀伤力强又带倒刺和血槽的箭一下可能还拔不下来。

    石忞见箭头乌黑没血确定左旋没事后,紧皱的眉头不仅没松反而有严重的趋势,自中箭那一刺痛后,她的整个后背就开始痛起来,而且是以点带面越来越痛的那种痛,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这么痛过,全靠一口气撑着。

    去请支援的侍卫终于带了一队侍卫和担架跑来,去通报的侍卫也带了步朗前来迎接,步朗见到那熟悉的箭杆正流着血在石忞后背时,目眦尽裂,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顿时手脚发软,却不得不强装镇定一边告罪一边上前搀扶。

    才通报回来的侍卫不得不又转身往府内跑,口干舌燥却跑的比前一趟还快。

    步朗要上前搀扶的时候,石忞并没有阻拦,此时在她心里只有步家的人和自己带来的人最可信,所以也只让她们搀扶,重是得到了分摊,痛却丝毫不减,而且视线有渐渐模糊之势。

    石忞不得不撑着最后一些意识握紧两人的手道:“若朕有万一,过继礼亲王世孙为嗣,尊我为母,太后、千雪和礼亲王为辅政大臣”。

    “陛下得天庇佑一定会转危为安的”左旋一边哭着劝道,一边连忙让人把担架抬上来。

    步朗也哭着劝了几句,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石忞即使这样了也还不忘为步千雪着想,为步千雪铺路,让她即内疚难过又自叹弗如。

    “记住...了吗?”石忞却不管她们的劝慰,只盯着她又问道,“都记住了,臣一定谨遵陛下旨意”左旋连忙保证到,手上也不停扶着石忞上担架,步朗在一边帮忙。

    “好,一定...要...抓...住......”石忞艰难的着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天空久久不落的雨水瞬间倾盆而下。

    石忞中箭的地方是右后背偏上,不方便平躺便只能趴着,这突然下起了大雨,救治又耽搁不得,左旋便只能把能挡雨的东西和衣物全都挡在石忞上面,跟着担架一起往府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