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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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忞道:“颜爱卿何在?”。

    “臣在”作为此时朝堂之上为数不多站的笔直的颜一诺持笏出列行礼道。

    “你的想法”石忞不想出兵, 但此事又不能由她来挑头,毕竟最想报仇的应该是她才是,所以任站着的大臣就成了突破口, 而其中最敢于直言的要属颜一诺, 便点了她。

    倒不是石忞转了性子怕了这些大臣, 不敢直接反驳否定, 而是众臣请命出战除了出于忠心或愤怒等原因外,更多的是给她这个当皇帝的一个出兵的借口, 毕竟受此奇耻大辱的皇帝就没有不想报复的。

    所以大家上疏请战,既是给她一个光明正大报复的理由,也给她分摊了出兵的责任, 所以即使她不想出兵,也不能直接一口否定寒了大臣的心。

    颜一诺略微思量方道:“国轻君辱,君辱臣死,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然,皇上大婚之日将近, 出兵之事又非一朝一夕可定,何不待皇上大婚后再议”。

    这么多勋贵大臣请命出兵,陛下都没询问一二, 反而点名要听她这个没表态的想法,颜一诺瞬间就明白了,陛下只怕并不想出兵,最起码此时不想, 便把心里的话了出来,她是真的觉得大婚之事更重要,君子嘛, 报仇十年不晚。

    石忞又点了也站的笔直没表态的呈亭和段云洁的名,两个人的想法和颜一诺的不谋而合,都觉得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大婚礼仪,也有可能是照本宣科或有样学样,但好歹是开了个好头。

    “朱爱卿又是何想法?”钦天监朱达这次难得的没有随大流,颇为显眼,站的笔直的本就不多,石忞便特意点了他名。

    封建社会之所以叫封建社会,可不就全在封建二字嘛,朱达作为钦天监监正,可不就是最好人选。

    本来以为不会点到自己的朱达楞了一下方才道:“启奏皇上,臣近日夜观天象,天冲星黯淡无光,恐不利于出兵征伐,因此臣建议征伐之事暂缓”。

    钦天监的职责之一就是但凡国家遇出征、祭祀等大事,都由其提前占卜,算凶吉,夜观天象更是每日必做之事,若遇奇特、重要星象更要第一时间密报皇帝。

    这次朱达没有随大流,就是因为观察到的天象确实不适合出兵征伐,但又非奇特天象,所以没有提前密奏,这会陛下问起自是有啥啥。

    石忞又点了几个没附和出兵的官员,除了大婚这个理由外,总算有人出了她想听到的,天高路远恐水土不服,不利于己方,最后只怕徒劳无功白白送人头。

    石忞这才看向任行着的礼的罗布暔等人道:“都起身吧,他们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作何感想?”。

    “谢皇上”众人这才站直了身体,罗布暔却并没有就此放弃,又进言道:“皇上,臣以为天象乃虚妄之,不足为凭.........”。

    石忞看了罗布暔一眼,如果她没记错,她曾用这句话怼过朱达,还没有接纳他的意见。

    没等石忞开口就有人先一步出列反驳了,“罗大人此言不妥,出征乃国之重事,英武如□□、太宗,凡遇重大战事皆先占卜问凶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利则出,不利则暂缓。天冲星主出征,既黯淡无光恐不利出兵,请皇上三思。”原本附和出兵的文渊态度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

    倒不是文渊已经猜到了石忞的态度,而是她深信天象之和祖宗那一套,但凡有一点点不利于华朝的事,她都不想去冒那个险,毕竟比起皇帝的脸面,江山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文渊的带头,原本已经有些动摇的宴郡王等人也转变了态度,天象不天象的他们不在乎,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和大婚在即这个事实。

    他们这么多人请出战,陛下不仅没有立即应允,反而一一点名问了没表态的人的意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难猜到陛下的心思。

    等有感想又想的大臣都完以后,石忞这才开口总结道:“既然天象昭示不利出征,朕又大婚将近。朕以为事分轻重缓急,大婚之事关乎江山社稷,不可谓不重,出兵之事既不急于一时,那就暂缓吧,大婚后再议,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英明”不赞成出兵的大臣连忙附和,想出兵的因为皇帝的态度,也只能跟着附和,好在只是暂缓,没有就此一锤定音的否定了。

    最最重要的是皇上的理由,让他们深以为然,尤其经过这次刺杀一事后,他们都希望陛下尽快大婚诞下子嗣以巩固国本。

    石忞最不想处理的事都处理了,其他的事也就不是事了,但因为她久不上朝,各部各府大臣为了表忠心皆有所汇报,而且汇报得颇为详细,所以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饭点。

    下了朝,石忞就直接去了文宣殿,用过午膳休息片刻后就开始下一个议程——接见大臣,忙得连和清影玩耍的时间都没有,就更不要看闲书了,好在想步千雪的时间还是有的。

    和石忞的忙碌相比,回到步侯府的步千雪就轻松多了,大婚之事有家里人在筹备,她最多就下手,空闲时间一大把,正好用来准备礼物。

    ......一个月后......

    天福八年九月八日卯时初,尚黑的夜空突然下起了雨,宫灯灼灼之下如墨如针,路关初拿着燃着的烛台轻轻推开了大殿正门,又过了一道门,一直走到屏风处方才托着烛台停下试探的喊道:“陛下该起身了”。

    “进来吧”就在路关初以为要像往日一般喊上三四遍时却意外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忙应了声“是”便去点了灯,候在外面的宫侍见里面的灯亮了这才托着托盘按序往里走。

    路关初一边服侍石忞洗漱一边高兴道:“陛下今日红光满面,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臣在这里提前给陛下贺喜了”。

    刚刷完牙的石忞洗完脸才接道:“眼力劲不错,朕今天确实很高兴,大婚虽是明日,实从今日始,叫人如何能不高兴呢,对了,今天天气如何?”。

    “臣进来前刚下起了雨,不定过会就停了”路关初着将拧干的热帕子递了过去,石忞接过擦起手来,用完又递给了一边候着的宫侍。

    “但愿如此吧”石忞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负责梳头的宫侍上前散了头发仔细梳将起来,看着磨光洁的连弧螭凤纹镜内清晰的自己,竟又想起一些现代的事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相由心生,长着长着,相貌竟越来越像现代的自己,但仔细看细微处又有区别,让她高兴之余,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自省——我是谁?我还是我吗?

    没遇到步千雪之前,她是几乎不照镜子的,因为一看见铜镜内自己的脸就会让她忍不住多想,尤其爱想起现代的种种,比如那段失败的感情。

    直到和步千雪在一起之后,她才开始尝试着去照铜镜,去面对自己,并告诫自己,切不可重蹈覆辙!如今,她做到了!

    今天,她终于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开始行大婚之礼了,这在现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代时,她曾畅想过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还想为之努力奋斗,结果对方却连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给她。这是她曾经从未与人言的痛。

    现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可以释怀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被一个叫步千雪的人填满,再无缝隙可安他人。一生太短,只够她爱一人。

    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不仅石忞起了个大早,宫里忙得热火朝天,就是大臣们也不敢轻易告假,早早就起身着朝服准备入宫参加早朝。

    有安排的内官、宫侍和禁军更是早起,石忞起身时,该忙起来的人都已经忙碌起来。

    而另一位主角所在的步侯府,更是从定亲后就开始为明日的大婚做准备,从开始的动准备,慢慢变成了全府总动员,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就是两老也不得清闲,唯有步千雪这个主角之一反倒略微空闲。

    从整修宅院,大搞环境卫生,到置办全家里外三新的行头,再到准备婚礼嫁妆、张灯结彩,张罗之后的喜筵和广发喜帖,全家都忙得够呛。

    虽然房屋建制上他们不能僭越,搞得像皇宫那般辉煌,但是,也得大气、干净整洁、光彩夺目,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尽量让人看着有“门当户对”的感觉。

    就是石忞生死未卜的那几天,宫中这边大婚的准备都没有停滞,反倒是事发地步侯府因此耽搁了几天,因此后面没少赶制。

    天色大亮,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大蜡烛。喜字更是随处可见,作为婚房的安仁宫更是从里到外装饰一新,就连木制对联都换上了喜庆的新对联。

    石忞身着祭祀大典冠冕服坐御辇离开凤德宫时,雨已经变成了毛毛雨,宫中地面微湿,抬御辇的宫侍不得不步步谨慎。

    这天气不得多好,但比起她不喜欢的天气来还是尚可,若就如此也就罢了,如果下起了大雨,她定要找朱达好好聊聊,天天研究历法天象,就研究成这样?

    御辇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停在承天殿的皇帝专用通道外,而是停在了承天殿正大门外,钦天监监正朱达和礼部尚书已经候在五步开外,其余众大臣则按序分列两边,职位低的已经站到了广场上。

    “吉时已到,请皇上入殿。”朱达上前走两步大声道。

    石忞整理了一下衣服方才下辇,环视一圈,红色随处可见,尤其是大殿门上的搭建的彩棚,红绣球多多,就是朱达等大臣都在朝服外按例罩上了红纱衣。

    今日虽不是大朝会,但参加的大臣却和大朝会相差无二,甚至更多,广场上井然有序的站着皇帝出行祭祀的仪仗队和另一波有不少抬礼的仪仗队,竟把偌大的广场占去了一半。

    就这,都还是石忞缩减后的结果,若是按照道宗的标准,整个广场差不多都站了人,而且所有御道都会铺上上等的红地毯,现在就只有作为婚房的安仁宫和承天殿铺了些红地毯。

    在内官、宫侍、内禁军和众大臣的簇拥下,石忞往殿内走去,不同于平常的是原本空荡荡的中间过道上不仅铺上了红色地毯,还放有两方案桌。

    案桌上俱铺紫色桌布,一桌布上规矩的摆放着两个朱漆描金盒子,即精致又贵气;另一案桌上则放着代表皇帝身份的金节。

    快到案桌处时,石忞停了下来,礼部尚书上前两步在右前方停下道:“请皇上检阅金节、皇后宝、册”。

    早就检查过的石忞还是一一开检阅了一番,皇后的宝册皆为金质,宝和玉玺是一对,形状有些相似,而且代代相传,只是材质和刻的字不一样,皇后的刻的是皇后之宝四个大字。

    皇后金册则是定制的,每个皇后都有一份,而且不用传下去,可以作为随葬品。

    检查完毕确认没有问题后,石忞了声“可”,“检阅礼毕,请皇上升座。”礼部尚书接道。

    石忞在凤椅坐下后,身穿朝服按序跟入的众文武大臣才各归各位,按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并在路关初的唱喊下开始行礼。

    皇帝大婚不仅是石忞的喜事,更是普天同庆的大事,除了各藩属国会派遣使团来朝贺以外,各地方官和地方勋贵送来的贺礼也已经登记造册存放于礼部。

    为了不扰民,石忞特意提前一年下旨给地方勋贵和地方官员定了送贺礼的标准,凡勋贵所送贺礼价值不得超过一千五百两银子,二品及以上官员所送贺礼价值不得超过一千两银子,逐渐递减,级别最低的胥吏十二级所送贺礼价值不得超过三十两银子。

    这些标准都是石忞慎重考虑后参照他们俸禄来定的,皆在其承受范围之内,而且特别言明若经济特别困难者上奏疏祝贺即可。

    至于在繁都的勋贵和官员,因为占有地势之便利,明日才会送上贺礼,官阶低的只能送到承天殿外,官阶高的直接送到承天殿外。

    各藩属国最贵重的礼品也是在明日才会呈上。近一个月,石忞还收了两拨藩属国进贡的药材,从暗言处得知宣常乐送的药材最多也最早,只是距离远还需要些时日才到,石忞颇为高兴。

    大婚虽是明日,但从今天起,直到大婚完全结束,官员上朝都不用奏事,皇帝也不用当朝决断,而是按大婚章程举行对应的仪式。

    但该做的事,不参加对应仪式的官员或时间段,还是得回府衙照常办公,只有明后两日不用,因为石忞曾下旨明后两天全国休沐以贺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