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活动当天, 鲸鲸本来以为要等到签约仪式过后，大家才会过来跟她寒暄，些年轻有为之类的场面话。

    没有想到, 嘉宾都还没到齐, 就已经开始这一套了。

    鲸鲸在脸僵掉之前，跟爷爷借口上洗手间, 赶紧溜掉了。

    假模假样从洗手间出来后，一路还是能遇到陆续进场的嘉宾。

    鲸鲸跟他们了声招呼, 在嘉宾开口之前，就对现场接待的工作人员示了个意, 然后客客气气地：“里面请，我去后台看看情况。”

    一般这样完，大家无不带着欣赏的表情, 放过了她。

    为了减少这样的照面，鲸鲸脚步飞快, 径直走向后台。

    后台工作人员忙成一锅粥, 根本无人有空暇理她，鲸鲸满意地在这“人间天堂”找了个角落坐下，偷得浮生半刻闲。

    得空以后，鲸鲸这才看到苏彻早些时候给她发来的消息, ：没想到今天路上这么堵, 可能要迟一点才能到。

    鲸鲸回复：不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回复完消息，鲸鲸抬头想发会儿呆, 看到后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克列戴着工作证，拿着对讲机, 正在调度着些什么。

    鲸鲸想起来，这场活动外包给了克列工作的那家策划公司负责。

    人群些微散开以后，站在克列边上的丁迪也映入鲸鲸的眼帘。

    丁迪作为品宣部的负责人，需要和策划公司实时沟通现场情况，确保一切顺利。

    只见克列放下对讲机，又和丁迪沟通了几句，转身就去忙别的了。

    虽然克列干净利落，可是丁迪留在他身上的视线却深沉眷恋，是纷乱人潮中，唯一的静止。

    瞧着举行签约仪式的时间接近，鲸鲸终于从后台不起眼的纳凉处出来，去找谢子驿。两个人再次确认签约协议，站在主台侧面，准备上台签约。

    与这场活动能够带来的潜在机会与价值相比，海纳与南淮集团的战略合作签约仪式，便显得没那么重头了。

    但毕竟这是今天这场聚会主要的噱头，嘉宾们还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都停下彼此之间的交谈，将目光聚焦到主台上。

    主持人严谨而又端庄地向现场来宾致以敬意，流畅而又自然地对两家公司达成战略合作致以祝福后，隆重地请出了双方代表，于鲸鲸女士，以及谢子驿先生。

    两个人都正值风华，今天又都扮得一丝不苟，于是乎，一个简单的签约仪式，倒也看得人脸上露出笑意，心情颇显愉悦。

    签约仪式结束，鲸鲸和谢子驿无疑在掌声中，成为了现场最受瞩目的两个人，大家都在排队，等待献上贺词。

    下台以后，老爷子第一个人迎了上来。

    他满脸欣慰地伸手，将鲸鲸接了下来。

    爷孙俩此刻对彼此想的话，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得尽的，两个人只一个眼神的交汇，对于这一路走来的感慨，便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辛苦了。”老爷子拍了拍谢子驿的背，谢子驿谦虚地摆了摆手，：“鲸鲸比较辛苦。”

    老爷子带着慈蔼的笑容，看着两个年轻人，笑了笑。

    与此同时，几个年龄比较大的长辈聚了过来，热热闹闹地向老爷子道贺：“老于，我真是羡慕你啊，后辈这么优秀。”

    一个穿着旗袍的阿姨，脸上皆是笑意，：“不仅优秀，两个人看着还很般配呢。”

    鲸鲸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要听一通重复性极高的漂亮话了，没想到还有创新。

    她笑容一滞，看了谢子驿一眼，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早就达成了共识。

    两个人心照不宣，决定礼节性地一笑而过，就不较真当面拆台了。

    在鲸鲸和谢子驿暗暗用眼神分享尴尬和无奈之时，老爷子抬眸，恰好瞥见正往他们方向走来的苏彻。

    老爷子突然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回应那位旗袍女士的话：“我早就把子驿当成半个孙女婿看啦。”

    鲸鲸还在和谢子驿用微表情交流心中的大无语，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胆颤了，瞪大眼睛看着爷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鲸鲸捕捉到爷爷的视线向某个方向瞥了一眼，继续：“剩下的呀，就要看他们自己了，不过我觉得，应该很快会有好消息吧，两个年轻人相处得挺好的。”

    几个长辈听了老爷子的话，都同喜地笑了起来，脸上带着祝福的神情，看向鲸鲸和谢子驿。

    鲸鲸对于爷爷的话深感震惊，倏尔，因为过于堂皇，鲸鲸警觉地转头，去看爷爷刚刚目光瞥向的地方，没想到，竟看到了苏彻。

    苏彻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脸色铁青。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苏彻表情隐忍压抑，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刚的对话，内心在诸多方面拉扯挣扎，最后还是决定转身离开。

    苏彻刚转身，鲸鲸便不顾爷爷在身后喊她，焦急地追了上去。

    “苏彻，等等我。”

    身边人接连的目光与低语都与鲸鲸无关。鲸鲸一路跑，好在苏彻只是走得快了一些，鲸鲸很快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苏彻停下脚步，转头看到鲸鲸急切的表情，心里的气便消了大半。

    他知道这件事和鲸鲸其实没有关系，只是董事长在知道他的情况下，还出已经把另一个人当作半个孙女婿来看待的话，这样的羞辱与难堪，苏彻无法接受。

    陌生人的身影来来往往，嘈杂的谈话声不绝于耳。

    鲸鲸此刻对于身处环境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需要深呼吸来忍受的地步，她皱起眉头，对苏彻：“我跟你一起走。”

    苏彻看着鲸鲸，心软了下来，弯了弯嘴角，对鲸鲸点头，：“好。”

    苏彻将被鲸鲸拉住的手腕抽了出来，转了个角度，握住鲸鲸的手。

    两个人朝宴会厅出口走了几步路，身后老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鲸鲸，鲸鲸!”

    苏彻慢下脚步，思想斗争少顷，回头。

    鲸鲸跟着苏彻慢下脚步，回头看到谢子驿扶着爷爷，紧赶慢赶着在追他们。

    鲸鲸看着着急朝她走来的爷爷，想起苏彻之前跟她，是爷爷邀请他来的。

    回想起来后，鲸鲸紧接着又想起，刚刚爷爷在那些令人费解的话之前，抬眼瞥过某个方向，鲸鲸就是循着那个视线方向，才看到苏彻的。

    好不容易，终于追上了鲸鲸，爷爷气喘吁吁，对鲸鲸：“鲸鲸，客人这么多，你准备去哪呀？”

    鲸鲸皱起眉头，第一次对爷爷这么生气，反问他：“爷爷，你为什么故意这样？”

    “……爷爷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爷子当然明白鲸鲸的意思，只是因为鲸鲸质问的态度而稍微一愣，心里有些慌了。

    鲸鲸从来不愿意和爷爷绕弯子，尽管要和爷爷这样对话，也让鲸鲸心里很难受，可是看今天的情形，不把话开是不行的了。

    “不是爷爷你故意把苏彻叫来，看到苏彻来了，又故意什么把谢子驿当作半个孙女婿之类的话，故意给苏彻听吗？”

    谢子驿对于自己工具人的身份完全不自知，茫然地看了看苏彻，又看了看董事长。

    见爷爷没有反驳，鲸鲸没有去管周围朝他们投来的目光，继续对爷爷：“你对苏彻有自己的考虑，我接受，但你不能一边给我选择的空间，一边故意做些伤害我和苏彻感情的事啊。”

    鲸鲸可以不在乎周围的目光，但在场的全部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老爷子要在乎。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先把主要矛盾放在一边，好声好气对鲸鲸：“这件事爷爷回头再跟你解释，我们现在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把客人招待好，行不行？”

    鲸鲸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她带着失望的表情，决意要走。

    苏彻看到董事长对鲸鲸恳切的表情，心里生出了犹豫。

    鲸鲸拉了拉苏彻，：“我们走。”

    现场有不了解实情的谈论声，有对鲸鲸不负责任，中途立场的议论声。

    在这些声音之中，老爷子也在喊她：“鲸鲸。”

    鲸鲸只想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老爷子还在后面追着喊她：“鲸鲸、鲸鲸……鲸鲸，咳咳咳……”

    紧接着，鲸鲸就看到原本对着她和苏彻议论纷纷的人们，全都一脸紧张，将视线看向了他们身后。

    不一会儿，慌乱的呼喊声接二连三地传入鲸鲸的耳中。

    “董事长——”

    “爸。”

    “老爷子。”

    “爷爷。”

    鲸鲸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慢慢停下脚步，先是无端地预感到些许不安地和苏彻对视了一眼，接着循着大家争先恐后的目光，转过身，看到手足无措的人群中，爷爷倒在了地上。

    鲸鲸瞬间觉得心脏有如被重锤击中，需要非常大口地吞吐才能够保证顺利的呼吸。她手脚冰冷地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大脑空白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了两步，直到看到于万安在爷爷身边挥手，让围观的人群散开，给爷爷以新鲜的空气呼吸。

    倒在地上的爷爷的模样愈加清晰地进入鲸鲸的视线，极具冲击力。鲸鲸一下子不能自己，心急如焚地冲爷爷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