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还得回连锦市处理事务,就不在这边久留了，所以助理给她安排了次日的回程计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昭昭的生物钟发生了变化,到点了,即便没有闹钟，没有生活助理来叫她起床,她也能自己起床洗漱。

    生活助理端着早餐进来的时候，发现秦昭昭已经刷完牙,正在梳妆镜前敷面膜了。

    “姐早上好。”房间里面有个厅，她把早餐放在桌上,走到衣柜前，为秦昭昭挑选今日的穿着。

    秦昭昭把面膜取下，又在洗漱间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哀嚎道：“蕊蕊，你看看我的黑眼圈是不是很明显？”

    生活助理正抱着两套搭配好的衣服,转身对上秦昭昭捧着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姐昨晚没有睡好吗？要不要再敷一下眼睛？”生活助理将衣服放在床上，供她挑选。

    秦昭昭瘪了瘪嘴。

    昨天她和路珩之吃了顿饭，心脏跳得很不正常,整个人都像进入了一个莫名亢奋的状态,还好她化了点淡妆，就算脸红，也能成是腮红多了。

    回到房间后,秦昭昭开始工作，但脑子总是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而且只要一想到路珩之就睡在楼下的客间,她的心跳就又变得不受控制。

    四舍五入，这算同居啊！

    可是，路珩之是星迢娱乐的艺人，而且还是她手底下的员工，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她这算什么？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跟莫涯和许言朗，她绝不会和公司艺人谈恋爱的？是她！星迢总裁秦昭昭！

    她绝不能自己自己的脸。

    路珩之知道秦昭昭今天要回连锦市，按照往常的习惯，早起出门跑锻炼身体，然后回来吃早餐，心神却一直牵挂着楼上的动静。

    “我都了我们老板是个颜控，你还不信。”

    “那我被选中当老板助理，是不是明我还挺帅的？嘿嘿。”

    “再帅也比不过那位。”

    私厨的学徒和秦昭昭的助理们坐在一起吃早餐，边吃边声聊天，时不时还用不可言的眼神瞟向路珩之。

    路珩之早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视线，他前世曾经做过演员，第一门课程就是忽略镜头，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他偶像出身，习惯性注意镜头，犯了不少错误，私下不停练习，他才熟练掌握这门课程，也能做到在众人视线之中，自然做自己的事情。

    在其他人的眼里，光从旁边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路珩之的身上，美得像一幅画。

    他们都敢肯定，路珩之作为艺人，红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光凭这一张脸，就有不少人愿意为他买单。

    “姐，早上好！”客厅传来声音。

    “早呀，你们吃早餐了吗？”秦昭昭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高兴的。路珩之压下心底那点不舍，端起手边的豆浆，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吃过了。”

    “路珩之呢？”秦昭昭提起他的名字，路珩之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他放下杯子，用纸巾擦了擦唇角。

    得到路珩之在饭厅吃早餐的回答，秦昭昭走到饭厅门口，探出脑袋往里面看，坐在靠近门口这边的助理和私厨学徒纷纷起身跟她招呼。

    秦昭昭抬手摆了摆，眼睛弯弯地跟他们：“早上好。车子已经在外面啦，我们一会儿就启程。”

    然后径直走向路珩之这头，拉开他身旁的座位坐下。

    其他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收拾收拾，离开了饭厅，把话空间留给他们。

    秦昭昭听到身后的动静，抿着唇笑，对着路珩之挑了挑眉，像是在：你看，他们视我如洪水猛兽。

    昨天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谈起过秦昭昭不和员工一桌吃饭的原因。

    路珩之读懂了她的表情，两人相视一笑，像是有种莫名的默契在他们之间相连。

    “我今天就回连锦了。关于你下一期的亲友席，如果你有中意的人选，可以告诉乔勇，我让他帮你安排。”秦昭昭自从在他面前公开身份之后，就连给他开后门也变得理直气壮了。

    路珩之原想，如果不是她的话，亲友席坐了谁，他都无所谓。

    “好。”但面对秦昭昭的关心，他总会笑着应承下来。

    “我会关注你的动态，一定要好好加油喔，我看好你。”秦昭昭对着路珩之眨了眨眼睛，那双漂亮的杏眼在他的面前像星星一样闪烁。

    路珩之笑了笑，笑意里似乎藏着什么看穿但不破的意味。

    “嗯。回程路上注意安全，落地……如果有空，给我发条消息。”路珩之少有放在心上的人，所以这些叮嘱的话，他起来很不熟练，但面对秦昭昭，他总是忍不住操心。

    秦昭昭咳嗽了一声，神色自然地对他挥了挥手，起身跟着助理他们离开。

    她在楼上对着镜子练习了这么久，才下来跟路珩之自然对话，但是总感觉路珩之看出了什么。

    毕竟人家前世是专业的偶像，看出她的表情做作，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路珩之应该猜不出来她今天为什么这样吧。

    别是路珩之了，就连秦昭昭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会这样不自然。

    也罢，只要她回连锦市，见不到路珩之，这种奇奇怪怪的状态，应该就能冷却下来了。

    秦昭昭拍了拍脸颊，坐上回程的飞机。

    先前秦昭昭跟纪修约了和白乐芝见面，也透露了其实想见白湘婷的意愿。秦昭昭如此大费周章，聪明人都能想明白，她并不想直接将白湘婷约出来。

    白乐芝曾被秦昭昭所救，欠了秦昭昭的人情，也欠她一次当面道谢，于是找了个借口，把姑姑白湘婷约了出来。

    但她们都没想到，秦昭昭会把见面的地点放在她自己家。

    谢家和秦昭昭都住在山海公馆，白湘婷嫁入谢家之后就入住了山海公馆的谢家主宅，彰显她现在是谢夫人的身份，至于她那位老公，整日宿在哪里，她也并不在乎。

    本来，这就是一场交易。

    “你这个朋友倒是有趣。想尽办法让你约我出来，最后却约在自己家。不知道该她是心大，还是过于想要和你我亲近。”白湘婷对白乐芝这个侄女不错，两人坐在山海公馆内部专用的电子代步车上，聊起要见面的对象。

    白乐芝也搞不清楚秦昭昭是什么意思，“或许她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吧。”

    她对秦昭昭的印象很好，想着能拥有那样温暖的怀抱，会见义勇为的好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原来是26栋。”白湘婷见车子驶入了26栋的区域，眼睛里含了几分兴味。

    白乐芝不解，“26栋怎么了？”

    白湘婷掩着唇笑，“听，26栋住了个奇人。白家挤破了头都进不来的山海公馆，那人轻轻松松地就住进来了。而且她既不社交，也没有任何动静，好几家给她发去帖子和邀请函，想探她是什么人，结果次日就收到了她管家的回帖，是主人家并不常住这里，把这当度假别墅，而不是当家，更不是什么社交工具。”

    白家距离上流顶层还有段距离，能够住进山海公馆的才算是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现在成为谢夫人的白湘婷为了家族，也不得不去应酬社交，毕竟她就是为此，才和谢大少结婚的。

    白乐芝也清楚姑姑现在的处境，她虽然成了谢夫人，最近也在跟各家交道，以此换得手里更多的筹码，掌握更多话语权，但是总有些人在她背后些难听的话，瞧不起白湘婷的母家背景。

    如果谢大少能出来给白湘婷撑腰，这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但是他一门心思都扑在他的三白月光和私生子身上，哪里顾得及白湘婷，当初也只不过是因为白家对他有利益，老爷子喜欢白湘婷这个儿媳妇，才娶了白湘婷罢了。

    于他而言，白湘婷只是摆件。

    “那我们，是不是26栋邀请的第一位客人？”白乐芝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白湘婷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怪我多想，这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又是通过纪家那子，又是通过你来找我，怎么可能只是请我们去喝杯茶，聊聊天呢？”

    她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不少，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吃人的怪物，这位秦昭昭姐，面具底下又会是什么样呢？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正好，清风拂面，带来一阵花香。

    门口负责接待她们的佣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裙，对她们款款一笑，领着两人到安排好的会客室。

    白乐芝很少见有人会把家里装修得跟古堡博物馆一样，这里的一砖一瓦都透露着浓郁的艺术气息，光是刚刚穿过的走廊，穹顶便是浮雕壁画，没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绝对完不成。

    而会客厅里，墙面上挂了好几幅她曾在拍卖会里见过的巨幅挂毯，总价超过千万，不放在设置安保系统的收藏室里，却挂在随时会有人来的会客室里。各种易碎的鎏金摆件随意地摆在各个地方作为装饰，尽显主人家丰厚的财力。

    如此奢侈的画风，却不显俗气，因为她们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这种画风。

    佣人在她们面前各倒了一杯红茶，便退居一侧了。

    “我是不是迟到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秦昭昭的声音从门口这边传来，不等白家两人起身，秦昭昭便快步走到她们面前，笑意盈盈地做自我介绍，然后又让人送上女孩子可能爱吃又不会发胖的精致点心。

    跳过那些客套话，秦昭昭开门见山。

    “这次请两位来，主要是想跟白女士确认一些事情。”秦昭昭昨晚跟管家钟伯学习了很多社交礼仪，但就跟做英文自我介绍一样，前天背完了一大段，上场的时候也只记得第一句，剩下全靠临场发挥。

    秦昭昭身后的钟伯给她递上了一份牛皮纸文件袋，秦昭昭抱着文件袋，看向白乐芝，犹豫要不要让白乐芝在场，或者找个借口再把她支开。

    白乐芝却很识相地询问她介不介意自己参观一下这栋城堡。

    “当然不介意，请随便参观。”秦昭昭让原先在房内等待她指示的佣人带白乐芝去参观房子。

    会客室就只剩下秦昭昭和白湘婷两人。

    在秦昭昭的视线落在白乐芝身上的时候，白湘婷也在量着她。

    眼前的女孩不过二十几岁，跟白乐芝的年龄应该差不多，但是她比起侄女，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恣意，也没有那么拘谨，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不像圈子里的人。

    秦昭昭收回视线，发现白湘婷正在用量的眼神看着自己，摸了摸鼻子，以为是她看白乐芝看得太久了，惹来人家姑姑的不快。

    “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社交，所以见到白姐，我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我想什么，让人如此熨帖，就很佩服。”

    白湘婷听她这样解释，倒是觉得这个女孩真实得可爱。

    这样的技能，都是自察言观色学会的，她不会，正明了她的成长环境并不复杂，心思单纯。

    秦昭昭取出了文件袋里的信件，移交到白湘婷的面前。

    这是秦见易那次回国给她带回的秦叔遗物。

    “不知道您以前是否认识一个人，他叫秦阳晖。”

    故人的名字，唤起了白湘婷的记忆，她怔了怔，抬头看向秦昭昭，像是想要从年轻女孩的身上找到故人的痕迹。

    秦昭昭触碰到她的眼神，便猜到她误会了。

    “白阿姨，我并不是秦叔的亲生女儿，我是他的远方亲戚，机缘巧合下，我才成了他的女儿。”

    白湘婷垂下眼眸，看向桌上泛黄的信件。

    看得出来，信件的主人将这封信保存得很好，虽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秦昭昭见白湘婷的情绪不稳，眼眶泛红，声音也放轻了一些，“这封信，是您写给秦叔的吗？”

    白湘婷拿起信，从里面抽出信纸，发现纸边已经起毛了，或许那人已经把这封信看过千百回。

    “是我写的。”白湘婷没想到，自己四十几岁，还会跟十几岁的姑娘一样，只是听到那人的名字，鼻子就泛酸。

    秦昭昭有些好奇，又不敢问，只是给她递上手帕，低头喝茶，留给她整理情绪的空间。

    这么久过去了，白湘婷早就已经接受了那人死去的消息，只是现在提起，就像是一场梦罢了。

    面对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当年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想到她大费周章地找到她，还各种避开旁人的眼目，只为了问一问她曾经的旧事，白湘婷便觉得，在姑娘的面前，也没有什么不能的。

    “他曾受白家的资助出国读书，假期回国的时候，兼职我的老师，教我外文和理科。我和他产生了感情。但白家是不会允许白家的女儿嫁给一个穷子，便威胁我，如果我执意要和他在一起，就断了他的资助。”白湘婷扯了扯嘴角，眼神嘲弄。

    秦昭昭心想，没想到温柔的秦叔，也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狗血的虐恋。

    “我谎称我有了阳晖的孩子，让白家给我一笔钱，和阳晖到别的城市重新开始，但是白家不肯，只他们不会认我这个败坏家门的女儿，真要私奔，就任由我出去自生自灭。”白湘婷语气薄凉。

    秦昭昭睁大眼睛，也怪不得这么多年后，白家依旧会做出让白湘婷嫁给谢大少，还亲手“送”白乐芝到谢家那个私生子的房里。

    不过老实，她听到秦叔其实没有孩子的时候，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心情的放松，秦昭昭发现，原来她的品德也不过如此，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她想，如果秦叔还有一个孩子，那么秦叔临走前的那些时光，便都是她从那个孩子手里偷来的，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原先都并不属于她。

    她也想拥有自己的家人。

    还好，是假的。

    “这封信，是我写给他的诀别信。”白湘婷寥寥几句话就完了当年的事情，但背后透出的深意却让人遍体生寒。

    白湘婷现在依旧在白家，就明当年他们并没有私奔，爱情依旧还是向现实低了头。果然，为爱私奔过上幸福生活，是只有童话里才有的情节。

    秦昭昭不知道该什么。

    她又忍不住想，如果秦叔和白阿姨真的有自己的孩子，不定两人都能圆满自己的爱情，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当年，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分手。并不是不爱了，而是太爱了。我清楚他有多需要白家这笔资助，他也清楚我脱离不了白家这样高消费的生活。我是碰一下洗衣粉就会双手发红发痒的体质，他又怎么会舍得让我过这样的生活。”白湘婷将旧事一口气完，端起桌上的红茶，茗了一口。

    秦昭昭注视着她，即便已经四十来岁了，眼前的女人风韵犹存，保养得当，岁月仿佛格外优待她，如果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支持，她会被岁月磋磨成什么模样呢？

    白湘婷放下茶杯，看向秦昭昭，刚刚的失态仿佛只是秦昭昭的错觉，她依旧是那个优雅的谢夫人。

    “如果您想知道秦叔的事情，可以随时问我。”秦昭昭。

    白湘婷环视了这间会客室一周，笑着：“看来他这些年过得很不错。我知道这个就够了。”

    她虽然遗憾，却也没有那么遗憾。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想想，如果当年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秦昭昭也清楚，秦叔这辈子可能就爱过这么一个人，但他功成名就之后，并没有回来找白湘婷，或许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她也不必多事，再去扰人家现在的生活。

    “只不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白湘婷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这样灵动的神态，宛若少女一般。

    秦昭昭连忙问：“什么忙？”

    “一个无伤大雅的忙。”白湘婷莞尔一笑，“我想让白家知道，当初他们瞧不上的人，现在已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秦昭昭眼睛亮了亮。

    搞事情，她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