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贼喊捉贼 苏元华跟顾家人下馆子吃……
苏元华跟顾家人下馆子吃香喝辣, 远在千里之外的顾戎却在喝凉水啃干馒头。
他原本买的卧票,不过才上车就发现自己的铺位被一位带孩子的老大娘给占了。
顾戎没吭声,背着包扭头出去, 准备去车厢连接处凑合过这十几个时的路程。
“同志, 你这是复员回家了?胳膊断了?”
车厢连接处也同样人挤人, 顾戎护着受伤的胳膊寻了个靠车门的位置站定,开书包掏出从食堂包的大馒头开啃。
旁边蹲着个吞云吐雾的大哥,扫他一眼, 往旁边挤了挤,给他多腾出点地方出来,无聊地跟他搭话。
大哥看他一身军装,却抱着个冷馒头跟他们挤, 连个坐票都没买上,便以为他没钱舍不得花,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怜惜。
这年头哪里都不如部队上安生, 他这是丢了铁饭碗哪。
“没,回家探亲。”
顾戎没有交浅言深的习惯,言简意赅地答一句,继续啃馒头充饥。
大哥见他不咸不淡的, 也没了跟他硬聊的兴致, 转头捏着烟屁股,珍惜地慢慢抽着。
火车逛起逛起作响,冷风从车门缝隙处灌入,吹散驳杂的气味,倒是不难捱。
顾戎解决掉一个馒头,单手拧开水壶盖子喝口水送送,目光透过车门玻璃, 眺望车外一望无际的田野。
旱情严重,冬麦长势明显不如老家那头。
这一比较就看出来了,水井是真的起了大作用,他媳妇功劳很大。
嗯,吨位也很大。
思路一下跑偏,顾戎低头看看胸前吊着的白纱布,脑海里想起那天奇妙的英雄救美场面,嘴角不自觉翘起。
回头可不能叫媳妇再压着他了,他得在上头。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一声高亢的怒喊:
“谁特么摸我屁股呢?臭流氓!”
前头一抱包袱的胖大嫂捂着后门蓦地出声嚷嚷,视线警觉又愤怒地朝周围男同志身上扫射。
其他女同志们立马警觉,同仇敌忾地搜寻猥亵的家伙。
男同志们无辜地摇头摆手,表示绝对不是自己干的。
顾戎大步上前,猛地攥住一姑娘的手,疼得她哎哟一声惨叫出来:
“救命!快松手,好痛!”
不等周围人求情,顾戎冷着脸呵斥:
“把你刚才偷窃的东西交出来。”
周围乘客一阵哗然,原来这竟然是个偷!
胖大嫂一摸兜,再次高嚷:
“我钱丢了!”
其他人哪还有不明白的?想必刚才胖大嫂就是被人使了一招声东击西,趁她去捂屁股蛋的空当,顺手把她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钱包给偷了。
好狡猾的扒手!
“我的钱包也丢了!”
“我的金项链也没了!”
好些个中招的乘客检查后纷纷开口,惊怒看向扒手。
这要不是别人提醒,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太可恶了!
“把东西交出来!列车员呢?这得报警吧?”
“搜她的身!我丢了好几千块钱呢,还有金手镯金戒指,必须得还给我!”
有苦主急于找回失物,有人浑水摸鱼想占便宜,更有扒手同伙混在人群里胆大包天地继续顺手牵羊。
顾戎眼尖,将控制住的扒手推给旁边旅客,他追着人群里的那两名同伙就去了。
“住手!还敢偷?”
人群一时间草木皆兵,看谁都像偷,倒是叫真正的坏人无所遁形。
“他们也是偷,抓住他们!”
两名同伙见势不妙就要逃走,周围乘客哪里肯?有几个暴脾气的大汉伙已经撸袖子要上了。
“闪开!”
扒手退路被堵,凶悍地掏出刀开路。
“心他们有刀!”
乘客及时提醒,堵人的下意识退后一步,两名扒手趁机脱出包围圈。
“大家让一让!”
顾戎穷追不舍,奈何车上人实在太多,给追击造成很大困难。
可放任两名携带凶器的歹徒逃走,实在是特别大的安全隐患,这绝对不行。
顾戎眉头皱起,先摘下沉甸甸的书包往前一丢,正好命中其中一名歹徒脑袋。
歹徒应声倒下,被旁边旅客七手八脚按住,夺走凶器。
另一名歹徒瘦得跟猴儿似的,仗着身形便利,飞快溜到前头,眼瞅着要出车厢了。
他手里攥着的刀锋利耀眼,肆无忌惮地挥舞,有乘客躲闪不及被伤到,引起一阵慌乱,他逃得更快了。
顾戎单手撑住座椅靠背起跳,整个人往前窜出去两米有余,中途借力继续向前,迅速缩短跟歹徒之间的距离。
“都蹲下,不要影响解放军同志追坏人!”
有乘客高声指挥,声音湮没在孩子受惊的哭声里。
顾戎身轻如燕,三悠两荡蹿出去五六米,照着歹徒脑袋凌空一踹,成功将其踹翻。
旁边旅客趁机将其制住。
“同志你没事吧?你可太厉害了,一只胳膊就将歹徒拿下!留个姓名地址,回头我往你们单位寄表扬信!”
面对热情洋溢的乘客,顾戎脸上绽放出春天般温暖的笑容,摆摆手谦虚谢绝:
“这没什么,都我应该做的,为人民服务!”
客气一句,顾戎在一片“伙子了不起”、“咱子弟兵好样的”的夸赞声中,赧红着脸,慢慢挤回去拿书包。
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外如是。
“同志你馒头都掉地上踩扁了,不嫌弃的话,尝尝我带的烙饼!”
一位面善的大姐递过他的书包来,热情分享食物。
“我这有腌的酸黄瓜,就饭吃味道好极了,分你一点!”
“煮鸡蛋,给!还受着伤呢,多补补,以后多抓坏人,保护咱们老百姓!”
“我这有炸的黄鱼!再来口白酒解解乏?”
乘客们热情高涨,抢着往他怀里塞东西,还心地避开他的伤手。
顾戎就一只手哪里推拒得过来?一不留神就被塞了个满怀,连书包里都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盖都要盖不上了。
“谢谢大家的好意,我带着饭,大家拿回去自己吃吧。”
顾戎再三拒绝,只换来大爷大妈们慈爱的笑容。
“你这孩子瞎客气个啥?给你你就吃,又不是啥值钱东西。要不是你帮忙抓偷,我身上钱包首饰都要丢了,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分你点吃的算啥?
赶紧吃,刚才出了大力累了吧?谁让个座位给咱子弟兵同志歇一歇!”
“不用,我不累。”顾戎被乘客们的暖心话烘得心口窝暖呼呼的,浑身都是劲,巴不得立马再抓十个八个坏人去。
不对,坏人应该是越少越好,他不贪这功劳。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不累,您几位快坐下,心列车行驶不稳再摔着了。”
顾戎忙劝要起来让座的好心乘客,又把怀里抱着的一堆吃的往旁边塞。
“这些食物太多了,我就长着一张嘴,真吃不了。大家快拿回去吧,不然就大家伙一起分着吃,算是帮我的忙。”
旁边座位上一个可可爱爱的男孩,安静地依偎在长辈怀里歪头看他,扑闪着俩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脆生生:
“解放军叔叔有纪律,不许拿群众一针一线,你们就别为难他了。”
拿回被窃钱包的胖大嫂乐了,逗他话:
“你个不点懂得还不少,还知道部队有纪律呢?几岁了,没上育红班?”
男孩并不怯场,有条有理地答话:
“我五岁了,上红星幼儿园中班。我们王老师讲过红军过雪山的故事,还教我们唱歌。”
着就有模有样地唱起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童声嘹亮,如同夏日里一缕清风,直吹进人心底,拂去烦躁与喧嚣。
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就连受惊嚎啕的朋友也被吸引注意力,侧耳倾听。
被意外划伤的几名乘客也都简单包扎过伤口,坐到被让出来的座位上,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休息,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几名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随手着拍子,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
歌声越来越响,逐渐汇成大合唱,从这个车厢传到邻近车厢,接力一般传递下去。
男孩唱完一段停下,后头的他还没学到,一脸懵懂地听着其他人唱。
众人一遍唱罢意犹未尽,不知由谁起头,又唱起了《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顾戎安静听着,手里东西都分出去,又掏兜里书包里的。
清空食物后,他检查书包里的东西,户口和结婚审批的材料都在,铁皮铅笔盒被砸扁了,里头削好的铅笔断了尖,钢笔橡皮刀倒是都没事。
他不慌不忙捏着铅笔盒的铁皮微微用力,耐心地一点点将其复原,合上后放回去。
从食堂里买来车上吃的五个馒头都没了,估计是刚才摔出去滚到地上弄脏踩扁了,好心的乘客特意将自己个儿的好饭换给他吃,又被他一股脑全还了回去。
顾戎整理好瘪下去的书包,拍干净背回身上,准备去餐车那里买饭吃。
回家路程不近,他总不好接下来几顿饭全靠别人接济,再还有纪律管着,他不能明知故犯。
而且他也想去其他车厢溜达看看,万一还能逮着俩耗子呢?能为人民群众挽回一点损失都是胜利。
胖大嫂见他起身问了一句,顾戎去上厕所,别人就没拦他。
顾戎伴着满车厢的嘹亮歌声,慢慢悠悠往餐车走。
餐车在列车靠中间的位置,也是为了方便两头旅客过去买饭的意思。
顾戎的卧铺车厢离餐车不算远,隔了四个车厢的距离。
这一路走来人挨人人挤人的,便走出跋山涉水的艰辛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草惊蛇过,他走过的几个车厢都风平浪静的,别偷摸,就连高声笑叫的动静都没有,大家全都和和气气,或坐或站地唱歌聊天吃东西,十分和谐。
顾戎顺顺利利到达餐车,买了齁贵的两个馒头和一个酸辣土豆丝,坐在座位上埋头吃起来。
火车上的饭菜味道很一般,比起他们部队炊事班的手艺差远了,不过也不算难吃。
顾戎倒是不挑嘴,依旧大口大口吃得喷香。
正吃着,对面过来一对带孩子的夫妻。
男人冲顾戎斯斯文文一笑问:
“同志,能拼个座吗?都坐满了。”
顾戎抬头扫视一圈,发现好些人坐那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数饭粒,占着位子不肯走,服务员也不好过去赶人。
“请坐。”
顾戎冲人笑笑,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一圈。
男人衣冠楚楚,带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像是机关或者国营单位里头做事的。
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浓得刺鼻,烫着大波浪,穿件鲜艳的红呢子大衣,描眉画眼的看着很时髦,抱孩子的手腕处露出银亮的手表带,还涂着红指甲。
顾戎注意到,她的指甲油涂得并不均匀,有种厚薄不一的粗糙感,显得很劣质。
而且她指甲旁边生着好几处倒刺,看得顾戎想掏出指甲钳帮她连根修剪掉。
顾戎费了点力气移开视线,余光扫过女人怀里睡着的孩子,目光倏地一凝。
这孩子……
男人察觉他的视线,上前将女人往身后挡了挡,客客气气问:
“您是闻不惯我爱人身上的香水味吗?那我们还是等您先吃完饭再坐吧,不搅您用餐。”
顾戎很自然地收回目光,不在意地笑笑:
“没事,坐吧。我看孩子脸上有些红,是生病了?”
男人跟女人交换个眼神,安顿女人坐到顾戎斜对面。
“孩子第一回 出远门,有些不适应,哭累了才睡着的。”
顾戎又多看了一眼孩子,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男人见他没追问,低声交代女人两句,自己过去买饭。
女人抱着孩子靠坐下,毫不避讳地上下量顾戎。
顾戎抬眼,有事?
女人咧嘴笑笑,牙龈处泛黄发黑。
“同志你这是上哪去?听刚才车上有个厉害的解放军带伤趴下七八个偷,就是你吧?”
顾戎澄清:
“三个,不要以讹传讹。”
女人似乎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咯咯两声:
“一对三也挺厉害。能在一车厢人里头找出偷,你这眼神挺好啊,那你瞧瞧,能看出我是干什么的不?”
顾戎趁机大大方方量她一圈,看出更多疑点,却投鼠忌器地没有立时揭穿:
“你是有钱人。”
且钱财来路不当,有钱也是近几年的事。
后面的话顾戎没,他又不缺心眼。
看出这女人做派不怎么正经,话时眼风乱飞,顾戎忍着不喜,反客为主问她:
“你们带着孩子干啥去?孩子这么,坐火车太遭罪了。”
女人单手揽着孩子,抬手撩下大波浪,露出手腕上绿汪汪的翡翠手镯,笑嘻嘻:
“我弟弟结婚,我们吃喜酒去,带我家宝给他舅舅舅妈压床,早早给带个弟弟来家。”
听着她这有些轻佻的语气,顾戎八风不动,微笑声恭喜,稍稍加快吃饭速度,三两口将馒头吃完,菜盘子也收拾干净,起身端起碗筷走人。
“我吃好了,你们坐吧。”
“急什么啊,再坐会儿呗!哎呀,我的衣裳!”
女人挑着眉眼便宜话,不料顾戎为了躲人,急忙往旁边一闪,手里菜盘子一歪,溅出几滴汤汁,好巧不巧落到她身上。
女人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擦,连孩子都顾不上抱了。
“心!”
顾戎丢开碗筷去抢孩子,抱住后才开口示警。
瓷盘落在地上啪地碎裂,瓷片四溅。
顾戎抱着孩子远远避开,像是生怕被碎瓷片伤到。
那边男人完饭正要回来,远远看着这一幕,急着跑回来,高声大喊:
“有人抢孩子了!快把孩子放下!”
整个车厢都被惊动,列车员急忙通知乘警过来支援。
女人被男人提醒,激灵灵个冷颤,顾不上弄脏的衣裳,起身要去抢孩子,还不忘煽动群众:
“我的孩子!大家快来抓人贩子!”
顾戎第一时间脸贴脸感受过孩子的呼吸体温,见这么大动静还没惊醒孩子,心里怀疑彻底落定。
他灵活躲过冒冒失失想要来抢孩子抓他的热心群众,高声提醒:
“他俩才是真正的人贩子!孩子被他们喂了安眠药,吵都吵不醒,得赶紧看大夫!”
乘客一愣,不约而同看向他怀里的孩子,安安静静眼皮子都不带睁的,心中天平瞬间倾斜。
男人见势不妙,忙高声解释:
“我家孩子有点感冒,吃了感冒药犯瞌睡才这样的。你赶紧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再弄醒了哭你给哄啊?孩他妈还愣着干啥,快把咱宝儿抱回来!”
女人神情慌张,不好是心虚还是着急,哦哦两声就要冲过去,没留神踩到地上的碎瓷片,脚下一滑摔倒,凄惨地尖叫起来。
“冯老三快救救我,我腿上扎进碎瓷片了,疼死老娘了!”
周围乘客有人大喊:
“她嚎这么惨都吵不醒孩子,肯定是喂了药了,他俩才是真的人贩子,抓住他们,别叫他俩跑了!”
男人低咒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机立断,把手里端着的餐盘用力朝顾戎这边一丢,扭头就跑。
“心孩子!”
乘客眼睁睁瞅着托盘里热腾腾的饭菜天女散花一样兜头洒向顾戎和孩子,惊恐地大声提醒。
孩子皮肤娇嫩,真被烫着的话,肯定会留疤毁容的!
顾戎临危不乱,抱着孩子一个旋身,抬脚一个飞踢,餐盘啪地一声重重射回男人去,正中后心。
男人一个踉跄,慢了一步的工夫,便被后头包抄围堵的乘警乘客堵了个正着。
“老实点,别动!,车上还有没有你们同伙?你们给孩子喂了什么药?老实交代!”
乘警制住男人,厉声喝问。
男人眼镜歪到一边,梳得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也没了型,潦草狼狈得没半点气质,倒是正配了冯老三这个俗气的名字。
他冷笑一声,望向顾戎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他不是有本事么,问他去!”
顾戎压根顾不上搭理他这点挑衅,抱着孩子着急地催餐车的工作人员。
“赶紧呼叫广播找医生过来给孩子看看,一直这么昏迷着怕有危险,伤到脑子可就不好了!”
工作人员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耐心安抚他:
“你不要着急,我已经通知列车长了,广播马上就下。”
话没完,找医生的广播已然响起。
工作人员好意提醒:
“我帮你抱着孩子吧,你要不要去厕所理下自己?”
刚才顾戎随机应变,抱着孩子背转过身当肉盾,滚烫的饭菜洒了不少在他衣裳上,看起来实在不怎么雅观,好在没烫伤。
顾戎忙不迭把孩子交给她。
实话实,抱着个软乎乎像是没长骨头的孩子,比抱个□□还心累,他整条胳膊都僵着不敢动弹,还生怕抱得孩子不舒服,再给扭伤了哪块。
工作人员见他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忍不住笑:
“看你,不就是个孩子么,把你吓的这个样儿!刚才不还抱得好好的么。伙子没成家吧?以后有了孩子多抱抱就行,熟能生巧!”
顾戎不期然想起自家未婚妻那多子多福的曼妙体态,脸上一红,后头有狗追似的跑走。
工作人员还在后头笑他:
“这年轻,肯定想媳妇了,臊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