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然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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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不停地在我的身旁蠢动,

    像摸不着的空气在周围荡漾,

    我把它吞下,胸膛里阵阵灼痛,

    还充满了永恒的、罪恶的欲望。

    ——波德莱尔《毁灭》

    *

    新出炉的俘虏桂太郎的手脚被束缚住,那手法和某种难以启齿的癖好中会用到的手法有点相似,他只要动一动手,脚就不得不悬空,于是他只好努力挺直了背,庆幸还好这样还能显出几分坚毅不屈的攘夷志士之魂。

    桂太郎看着处于光与影交界处的樱井玉子。

    樱井玉子身着红之薄样的十二单,布料明显是京友禅染的,那流畅华美的写意图案配着不同深浅的红色纹草,色调柔和,精致又华丽,衬得女人的脸透着暧昧的红,仿佛连漫不经心投射来的视线都是命运的红线,散发着滚烫的热意。

    她缓缓将茶杯送到唇边,是全然不同一般女子的慵懒迷人,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由她做来便是风情万种,叫人恨不能成为那杯沿,慢慢地压上她那红艳诱人的嘴唇。

    樱井玉子在桂太郎眼中一直是一个因为他人的宠爱所以任性得不得了的女人。

    得益于设定,银他妈里的男人对女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和包容力,被称为“狂乱的贵公子”的桂太郎也是如此。

    虽然嘴上花花,但对女子的保护是根植在心,自然而然地,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想值不值,就是这么做了。

    在松下村塾的时候,三人行中存在感最低的他对存在感更低的樱井玉子有过一段时间的关注。

    他送了一只蝴蝶给樱井玉子,为了避免瓜田李下,他特地花了几天时间研究樱井玉子的行动规律。这还真没费多少时间,桂太郎当初甚至觉得这个带着几丝神秘气息的女孩子有强迫症。

    他在樱井玉子必经的庭院径上放下蝴蝶,躲在暗处,只等樱井玉子开心了他便上前搭话,大家从此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做朋友。

    然后他就看到樱井玉子把那只可怜的蝴蝶踩死了QAQ

    #心疼我家蝴蝶!#

    #银时管好你妹子!#

    在他的想(脑)象(洞)中(里),那只无辜的蝴蝶有着幸福的童年,好不容易破茧成蝶就等着和心心念念的毛毛虫姐相亲相爱,结果一朝命丧,从此幽魂难……咳咳,总之,从那件事后,桂太郎对樱井玉子的观感就不太好。

    他心中知礼,未曾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替可怜的蝴蝶立的墓选址也十分偏僻,不会被人发现,后来发现樱井玉子根本没放在心上,原本就脆弱的玻璃心彻底碎成了渣渣,再也不想着和樱井玉子交谈了。

    然后那一晚他见到了樱井玉子。

    谁也不能因为他把那一晚视作“初遇”而责怪他。

    《圣经·新约》里的约翰福音8章7节,耶稣:“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她。”

    只要一个人见到樱井玉子,他就失去了责怪他的资格。

    因为每个人都有罪,所以最无辜的人反倒是樱井玉子了。

    桂太郎当然知道他的逻辑有问题,几乎可以是混淆概念生搬硬套了,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都了,他是有罪的。

    因为见到了樱井玉子,所以他是有罪的。

    他砍下过犯了和他一样罪孽的人的头颅。

    在那个人被称为“罪人”之前,他称呼那个人为“同伴”,坂田银时也当那个人是同伴。可因为那个人见到了亲自送物资到前线的樱井玉子,所以他就成了罪人。

    战场上生死便是一瞬,可以托付后背的人就是“同伴”,同伴的背叛对于战士而言是最可怕的事。

    他不是没有预料……正因为内心深处有着这样的预感,所以他才能及时发现异状,所以他才能最快地砍下罪人的头颅。

    他砍下了罪人的头颅,那瞬间他在那人脖颈断面喷涌出鲜血里看到了樱井玉子迷人的脸庞,她双眼含笑,唇角的弧度能叫任何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心里火热。

    他砍下了罪人的头颅,救了自己的同伴,可是他却觉得他就是那个罪人,他砍下的是他自己的头颅。

    能够有这种预感,能够产生这种怀疑,本身就证明了他的罪过。

    桂太郎通过这件事砍掉了自己的罪孽,神之子也了,既然那些人没有定你的罪,那我也不定你的罪。

    ——去吧,从此不要再犯罪了。

    他从此再也没有犯罪,直到樱井玉子死而复活。

    可真是奇了怪了!

    这个女人明显心怀不轨,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把他变成阶下囚,以狼狈的形象困在房间中央,他本来应该痛心不解甚至愤怒的。可是她侧靠在窗下的贵妃椅上,光影将她的面容分割,她眼中的阴翳是连谷崎润一郎也写不出的美,他甚至觉得神生天皇以建国就是为了诞生出这么一种欣赏“美”的文化,好叫樱井玉子的美不明珠暗投。

    没有人可以审判他的罪,也没有人可以清白无辜。

    一直在画面外,换一种法就是坐在窗框上的赤砂之蝎见无论是樱井玉子还是那个武士都不算破沉默,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任务结束了吧?没别的事我走了。”

    赤砂之蝎盯着樱井玉子。

    赤砂之蝎看到樱井玉子半投来斜射眼光,那视线轻飘飘的,似乎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赤砂之蝎看到樱井玉子嘟起了嘴,语气含娇又含嗔,“那你走呀,还多嘴问一句有没有别的事做什么?我这里全是‘别的事’,只看蝎君走不走罢了。”

    哦。

    赤砂之蝎结印消失在樱井玉子面前。

    等着赤砂之蝎问还有什么事的樱井玉子:……

    樱井玉子懵了两秒,然后潦草地用“傀儡的心思你别猜”糊弄了自己,放下茶杯,起身缓缓走到桂太郎身侧跪坐下,掀开裙摆抽出短刀。

    桂太郎默默咽下徘徊在嘴边的天然呆话语,眼神清澈坚毅,神情是为数不多的严肃镇静。

    “玉子姐,这十年你一直在幕府吗?”

    樱井玉子俯身去割捆住桂太郎的绳子,闻言随口道:“差不多吧,和坂本先生分开后在宇宙里游荡了一段时间,然后回到地球就找到了将军。”

    桂太郎睁大了眼睛,他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有误,这里有个时间差被他忽略了。

    “第十四代将军?”

    桂太郎放松肌肉,身体微微后仰尽量远离近在咫尺的女人,重音在“十四”上。

    樱井玉子收起刀,捋了捋挽了一半的长发,眼中流露出几丝疑惑。

    樱井玉子看向桂太郎。

    “桂先生,你再几句话。”

    “嗯?”

    桂太郎一脸茫然,又透出几分天然呆的模样。

    樱井玉子嘴角一抽,摆了摆手,“算了,没什么……是第十三代,我现在的身份是定定公的妾室,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桂太郎心翼翼地挪动双腿,又离樱井玉子远了一些。

    樱井玉子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你做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为什么要后退?桂先生,你为什么要后退?”

    太近了……

    桂太郎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随即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樱井玉子的手腕,他的话语中几乎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

    “玉子姐,你背叛了银时吗?”

    樱井玉子皱眉,“你抓痛我了,桂先生……”

    “你背叛了银时,背叛了我们吗?你知不知道松阳老师他……”

    “放手!”

    樱井玉子用力挣扎着想要把手抽出来,可是两人的力量等级根本不在一个层面,桂太郎自觉自己根本没用多少力,如果樱井玉子不乱动的话才不会觉得疼。

    这是一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女人。

    桂太郎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宠溺她的一员。

    樱井玉子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冷面寒霜地紧盯着桂太郎,桂太郎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自己逃走的冲动。

    于是樱井玉子就笑了。

    这样的女人,她对着你笑一笑,你是不会有勇气去占有去玩弄的,你只会渴望在她含笑的眼眸中慢慢死亡。

    连这样都是一种不敢幻想的恩赐,是和梦想挂钩的。

    梦想,本身就带了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妄感。

    樱井玉子凝视着桂太郎的目光是温柔的,这温柔里有着令人不悦的成分,使着这温柔也变了质,渗出几丝刻薄的蔑视。

    樱井玉子的声音又轻又软,听她话,好似在欣赏那些早已失落的地狱或天堂的乐曲。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来自黑暗的深渊,还是从天堂坠落?

    “桂先生果然是一个合格的人类呢。”

    等待死亡般等待着,最后等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含义不明的话,桂太郎郁闷得差点要吐血,不过理智还是顽强地维持着他难得的正常,冷声问:“什么意思?”

    樱井玉子还在凝视着他的眼睛,他心头一阵狂跳,他看到妖娆的女人润泽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  话有人记得那只蝴蝶吗之前出镜过哟~( ̄▽ ̄~)~

    这样的女人,她对着你笑一笑,你是不会有勇气去占有去玩弄的,你只会渴望在她含笑的眼眸中慢慢死亡。

    这个描写脱胎自波德莱尔《巴黎的忧郁》里的某一篇,具体哪篇作者君忘了_(:з」∠)_

    反正就是避免被撕一句,如果有天使想知道的告诉我我去翻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