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买卖消息
陆肖身形如同鬼魅,借着夜色赶了快一个时辰的路,才终于到了一处山间的极偏僻的院落。
他轻功落在院子前,伸手敲了敲院门,节奏有些奇怪,时快时慢。
在他敲完最后一下时,院门从里面开了,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出现他面前,也不话,只笑着看他。
这少年似乎只有十三四岁,生得很是圆润可爱,笑起来像个福娃娃。
可在这荒郊野地,百里没有人烟的地方,出现这样一个娇贵的少年便显得很不寻常。
少年扬眉笑得灿烂,朝着他伸出手。
陆肖从怀里取出半块玉佩放到少年的手中,面色冷峻,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将眼前的人量了一遍。
这人武功不弱,甚至能让他下意识警惕。
少年将那半块玉佩在手里检查了一下,指尖划过其中特别的凹凸后,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陆公子,里面请!我家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陆肖颔首,随着他迈步往里走。
不过十几步的路程,他却警惕到了极点,手始终在匕首的附近,整个人都像是一张绷紧的弓,强压着才没有运起内力。
应当是为了故意震慑他,暗处藏着的人没有隐藏气势,反而释放出极强的煞气。那种凌厉而浓烈的杀气,让他的精神都跟着兴奋起来,像是遇到了同类。
不过,敌暗我明,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不适。
若真是起来,他容易失去先机。
陆肖心中已经将暴起杀人的方式推算了出来,眼底的杀意却埋得很深,面上擒着一抹浅笑,迈步跟着厮走进正屋。
有一个粗衣老者坐在椅子上,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面前摆了一盘未下完的棋。他望着眼前的棋局,身上看不出半点锋利之意,像极了一位慈爱的老者。
陆肖刚在屋中站定,迎面飞来两张信笺,速度极快,在空中带出残影。陆肖心头警铃大震,本能闪身离开,下一瞬手中已经出现了匕首。
然而,那两张信笺在飞到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时,忽然失去支撑,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陆肖眼底升起无尽的防备,面上却不显分毫,反而摸了摸鼻子,颇有些羞赧地将匕首收起来:“是晚辈大惊怪了。”
他朝着老者行了一礼,态度极为真诚。
老者仍望着棋局沉思,似是对周围的事情一无所知。
陆肖又笑着岔了两句,才几步上前将两张信笺捡起来。他的眼眉低垂,唇角抿着笑意,一目十行将两张看完了,姿态有些随意。
陆肖心中的盘算九曲十八弯,眸中有情绪涌动,半晌才归于平静。
他的视线掠过信笺右上角的一抹标识,稍作停顿,便运了内力将两张都当场烧了。
这是飞芥楼的规矩,所有的信当场看完便要焚烧,不可带出去。
飞芥楼则是贩卖消息的翘楚,大到血海深仇,到陈芝麻烂谷子,只要出得起价格,飞芥楼都可以查出来。
“告辞。”
陆肖掸了掸衣袖上落下的灰,朝着老者行了一礼,便迈步从屋子里出来。
还是方才的厮将他送到院门口,陆肖缓步走出从院子里路过,感觉到方才暗处守卫的人似乎又换了位置。
他出了院门,运起轻功前又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
至于周府这边,他买了夭夭出生那天的消息。
果然有蹊跷。
三月怀,腊月生,周府的嫡二姐分明该是足月的。可周家的人曾经寄给夭夭的信中,写的却是早产体弱才被医仙带走的。
要不就是偷龙换凤,要不就是另有隐情……
陆肖的思绪一转,运起轻功飞身窜进黑暗中。
今晚一事已了,接下来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陆肖并没有看到,那厮守在这门后,听着他走了,转头回屋禀报。
而这时老者的对面正坐着一个人,狭长的丹凤眼眸光潋滟,只是眉眼微抬便敛走了满身风月,此人相貌出尘绝艳、世间无二。
“主子,青玉玉佩的事情已经传信给太后了。不过,姐身边这人也有些意思。”
老者抬手发了厮,目光落在棋盘上。
男子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如白玉般修长匀称的手指划过棋子,那双如星辰般漂亮至极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一片凉薄,唇角却抿着淡淡的笑意:“陆府也是个有趣的地方。若是他斗不过,你们记得护一下。她身边就这么一个人。”
他忽然开口,嗓音如同玉石叮咚相撞,清朗冷冽,随意便能窜进耳朵,一路扎进人的胸口,让人心尖一阵阵酥麻。
“有太后和主子挂心,姐是有福气的。”
老者也跟着笑起来,眸中一阵精光闪过,语气像是亲切。
“福气呀……”男子似笑非笑地重复了这两个字,指尖的棋子在桌上磕了两下,发出嗒嗒的响声。
如今临近冬日,黑夜愈发漫长。
在清阳光刺破黑暗的一刻,陆肖才终于回到周府,早就将那套沾血的衣服给换了。
他翻身进了院子,靠着院中的树坐下,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伸手掩在唇边发出一声极轻的猫叫。
卧房的窗户像是被风吹开,又很快重新关上。
身着黑衣的女子单膝跪在陆肖面前,板正地行了一礼。
“她睡得可还安稳?”
陆肖侧头望着卧房的方向,嗓音微微有些沙哑,掩盖不住的疲惫。
“没有异常。”
女子恭顺地垂下眸子,面无表情地扔出四个字。
陆肖点了点头,挥手让女子退下了。他单手撑着站起来,伤口尖锐的疼让他左边的胳膊动作有些僵硬。
他是在外面修整完才回来,沐浴换衣,包扎伤口。
这次的结果在预计之内,受的也都是些轻伤,若是以前他都懒得浪费时间来包扎。如今却尽力掩盖了,只是因为夭夭的观察一向敏锐,身上的血腥味怕瞒不过她。
事实证明,陆肖的担忧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就算他已经仔细包扎过,瑾夭还是在起床的时候,便一眼便看出了他身上有伤。
不过,瑾夭没有多问,只是专门又给他多配置了些伤药,又摁着他白天补了补觉,甚至特地在他的床边点燃了安神香。
临近晌午,瑾夭又一次拒绝了周夫人的宴请后,李嬷嬷带着一批礼物到了她的院门口。
瑾夭思索了一下,未让丫鬟们进屋,便让把东西先放在院子里。
李嬷嬷又是一阵苦口婆心,千句百句万变不离其宗,变着法地劝她要和周夫人亲近,要和姊妹和善。
然而瑾夭心念已定,便是任凭对方巧舌如簧,也没有办法动摇她分毫。
幸好李嬷嬷还是比较识时务的,将此路不通,也没有太过纠缠,指挥着丫鬟们将礼物放下,就行礼告辞了。
周夫人出手倒是阔绰,衣服鞋袜都是最好的料子,还有送了半箱的簪子头面,就连耳环镯子都送了几个。
瑾夭等着李嬷嬷一众离开后,起身便重新关了院门。
她还是不喜欢有丫鬟在旁服侍,比起那一点点安逸,这种介入生活的外人会给她带来很多的麻烦。
瑾夭蹲在院中的走廊下,开了箱子颇是新奇地一样样查看。
还未等她看到一半,院门便又一次被敲响了。
瑾夭原本以为是李嬷嬷折返了,结果一开院门,外面站着了一个八九岁的姑娘,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瞅她,脸上带着几分气恼愤恨。
“姐姐,母亲是不是把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送给你了?”
姑娘气恼得厉害,大声质问时声音都显得有些尖锐。
“不清楚。”
瑾夭拧眉回忆了一下,倒是不记得那箱子里有没有那套红宝石的头面。
不过……
她将视线放到姑娘身上,凝神仔细看了两眼。
“坏人!你便这样敷衍我!”
周欣儿被她随意的态度气得只跳脚,眼圈都有些红了。
瑾夭甚少与这样骄纵的孩子交道,思索了一下是直接扔出去,还是拿点玩意来哄哄这孩子。
她拧着眉,仔细思索了半晌,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掐着手指头算一下时辰。
陆肖这会儿睡着,她倒也不着急用膳。
“自己去看。”
瑾夭侧过身,淡淡地扔出四个字来。许是她的神色太过冷漠,声音都是冰冰冷冷的,周欣儿便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在威胁。
她当即炸了毛,脸都憋得通红,扯着嗓子嚷道:“周瑾夭,你别以为我不敢!”
瑾夭还是第一次听人连名带姓叫自己,本就有几分新奇,再看看眼前这个气得脸红红的豆包,实在是提不起被冒犯的不悦。
她的眼中浮现兴味,但是面上仍是无波无澜:“自己进来,不许带丫鬟。”
“不带就不带!我还不信,你敢和我动手!”周儿恶狠狠地扔出一句话,瞪了瑾夭一眼,而后气呼呼地往院子里冲,“也不知道你给母亲灌了什么神迷魂汤,竟然连那套头面都舍得给你!我都要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