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惟愿天下无拐①
“风富贵——”
风红缨根据书中的记忆喊出男人的名字,边喊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警犬所在的方向跑。
“给我把刀放下!”
原身有点感冒,嗓子干得发疼,经风红缨这么不要命的一吼,声音哑得和湿了水的瘪炮一样,看着动作大,实则跟猫叫似的。
被唤‘风富贵’的男人压根就没在意风红缨的叫喊,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弯刀对着羊圈里的黑色警犬就是一刀。
黑狗警戒心强,即便脖子上套着绳子也不会成为板中鱼肉。
男人的刀落下来时,黑狗猛地一个窜天跳,愣是将拴着黑狗的木桩拔地而起,男人的刀恰好砍断了狗绳,荣获自由后,黑狗龇着牙犀利地冲男人瞪眼。
警犬经过系统的培训不会随意咬人,但不代表它好欺负,露着尖利牙齿,受刺激的黑狗条件反射地跑过来冲男人狂吠。
叫声响亮,震天撼地。
反正比感冒嗓子发炎的风红缨喊得有力量。
“汪汪汪——”
接二连三的狗叫声划破天际,将雪天寂静无声的山寨叫醒了。
“谁呀?”
身后屋里传来一声年迈的问话:“什么人在哪?”
“奶奶!”
风红缨学着原身的习惯跳着脚控诉:“风富贵要杀我的狗,他要吃黑条的肉!”
“什么?!”
屋里老人怒了,‘嘚嘚嘚’举着拐杖推门而出,一出来就看到男人举着刀和黑狗对峙。
“杀千刀的蠢东西,警察局的狗你也馋?你是没吃过肉还是老赵家虐待你了?”
老人气得站在廊下使劲戳拐杖,木质的地板发出刺耳的咯噔声。
风富贵看到老人后烦躁地将刀往雪地上一扔,不忘朝狂吠的黑犬啐了口。
“叫什么叫?老子今天不吃你总行了吧?”
边边用余光瞥着门外怒气冲冲的老人,不能冲亲太婆婆发火,男人只好憋着气将不甘心转移到风红缨身上。
男人抬手就去推风红缨,风红缨一个没站稳跌倒在雪地中。
“你丫没长脑子吗?老子姓赵不姓风。”
“你胆敢再喊一句风富贵试试!我不杀你的狗是看在老家伙的面上,你要是敢在我头上撒泼,我砍死你信不信?”
风红缨从雪堆里坐起来,一把拉开衣领露出白嫩的脖颈,恶气挑衅。
“你砍啊,你砍,来来来,有本事你照着你亲姑姑的脖子上砍——”
男人生生一噎。
风红缨系好棉衣扣子,边笑边解气地铿声道:“风富贵,你也就会放一些狗屁都不是的狠话,你今个敢对我下手,我明儿就去派出所告你袭警!”
“就你这身板还当警察?”
男人居高临下睨着风红缨,轻蔑笑两声。
“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警察能当几天?别头天上班第二天就被开除咯。”
风红缨忿忿起身,怒瞪着男人。
“用不着你瞎操心,你快给我滚,再不走我让黑条咬死你!”
挣脱绳子的黑狗四蹄生风,目露凶光,站在离男人不到一米的地方冲男人龇牙咧嘴,似乎只要风红缨一声令下,黑狗立马上前咬断男人的脖子。
男人这下终于怕了,抖着双腿慌忙逃窜,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黑犬没有追,踩着月牙印嘚吧来到风红缨身边,低头张嘴咬住风红缨的棉衣试图拉主人起来。
“黑条真乖!”
风红缨抬手摸摸黑条软和的大耳朵,发烫的额头抵着大狗油光锃亮的脑袋。
“对不起,我不该将你栓在羊圈。”
风红缨十分抱歉地抬起黑条的脑袋,也不管黑条听不听得懂,哀叹地问:“跟着我这个主人遭罪吧?”
这条狗在原中的结局很惨,可以是被原身拖累而死。
黑条湿漉漉的鼻子喷出一股热气,乖乖地将头搭在风红缨的手掌心处,任由风红缨撸它。
廊下的老人见风红缨和一条狗亲密无间,忽觉气闷,抡着拐杖一个劲地敲门框。
“没眼看的东西,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大学,到头来你这么没出息,成天和一条狗待在一块算啥子?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你退学去山上替我放羊!”
风红缨从雪地里站起来,听到老人的怨骂,非但不生气,还乐呵地冲老太太笑。
“奶,你啥时候能改改你张口就刺人的毛病?”
老太太面色不佳,握紧拐杖头站在那凝视着风红缨,干瘪的嘴蠕动了下。
“傻站在那吹风做啥子?还不快进来,冻伤了又要花钱,我告诉你,你病了甭想让我风素芬掏半毛钱救你——”
拍掉棉裤上的雪籽,风红缨秀气的眉毛挑起,扬声回应老太太。
“来了,来了,这就进屋。”
见风红缨嗓子哑得如公鸭叫,老太太一歪嘴角,又开始呛风红缨。
“三九寒天的,为了一只狗,站在外边把自己冻得邦邦硬,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不知孰轻孰重的腌臜玩意,呸!”
完就拄着拐杖进了屋,不忘泄愤的将门口挡风毛毡摔得骤响。
风红缨哈出一口白气搓手取暖,对于老太太的谩骂,风红缨左耳进右耳出。
拍拍黑条的屁股,风红缨示意黑条跟她进屋。
黑条很乖很懂事,摇着尾巴跟着风红缨往前走,大狗月牙印落到走廊木板上时,黑条止住了脚步,仰着狗脑袋看风红缨。
“没事,进去吧。”
风红缨笑着摸摸黑条的脑袋:“奶奶不会再赶你去羊圈的。”
为了黑条安心,风红缨撩开毛毡,笑嘻嘻地冲里面喊:“是吧,奶?”
老太太将屋里的门摔得砰砰作响:“别来烦我。”
这态度的意思是黑条不可以去老太太的房间,其他地儿随便撒野。
风红缨在心里偷笑,眼前这个老太太就是个面冷心软的人,知道如果还不让黑条进门,她这个孙女就会一直站在廊下守着黑条。
为了孙女的身体着想,不喜欢狗的老太太做出了让步。
“黑条。”
牵着黑条进屋的风红缨弯下腰,指着对面紧闭的房门,知会黑条。
“那间是奶奶的屋子,不能进哦。”
狗可不会像人一样点头,不过黑条很聪明,夹着尾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风红缨。
意思是主人你看,我离奶奶的房间很远,我不会靠近奶奶的屋子。
“真乖。”
风红缨柔柔一笑,从腰侧斜包里掏出一把专属黑条的狗粮喂黑条。
喂饱黑条,风红缨翻出老太太放在橱柜里头的药箱。
药箱是用昂贵的紫檀木造而成,锁扣是两片精致无比的大金环。
风红缨手指倾覆到金环之上,一碰便知这是真的金子,至于药箱木材……也是货真价实的紫檀木。
一寸紫檀一寸金,遥想老太太房里的家具都是紫檀木,风红缨忍不住喟叹一句。
“老太太真有钱……”
拿出一剂伤寒中药,风红缨合上药箱,随后将药箱塞进橱柜锁好。
拎着茶壶跑院外挖了坨没融化的雪块,刚将茶壶放置到火炉上,炉里的火就被带进来的寒风吹熄了。
低头一看,木柴恰好烧尽。
无奈之下,风红缨只能再度起身去走廊搬柴火。
回来时发现她拿出来的伤寒中药已经倒进了茶壶。
往老太太的屋子瞥了眼,风红缨笑着眉眼弯弯。
她就这老太太心眼不坏吧,就是嘴上不饶人。
正是因为这张不会话的嘴,以至于老太太晚年被丈夫始乱终弃。
点着火,茶炉烧出滋滋的响声。
黑条闲适地趴在锅灶边闭眼呼噜,风红缨歪靠在火炕上憩。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温暖如春。
“开。”
风红缨舒服地了个哈欠,和系统感慨。
“如果一直这么安逸顺心下去该多好。”
有避风雪的暖屋,有忠心耿耿的狗崽陪伴,有嘴硬心软的亲人在……
这个世界难不成是让她来度假的?
系统翻了个白眼:【宿主,你别是忘了你穿越前了什么吧?】
风红缨满头问号:“我了什么?”
系统:【宿主想让我多安排攒积分的任务,这个世界积分多,宿主‘好好享受’。】
迷迷糊糊准备睡一觉的风红缨闻言瞬间清醒。
“积分容易攒吗?”
积分能兑换系统商城用品,几个世界下来,她的时间胶囊中目前拥有的系统商品寥寥无几。
她想攒积分多兑换一点商城的好物,日后回了大燕朝,大概只有这些实物能证明她曾经走过这么多有趣的世界。
系统:【和往常一样,接任务攒积分,任务难,积分高,任务简单,积分少,宿主做好准备了吗?】
风红缨:“任务这么快就来了?”
系统:【快了。】
风红缨当即不敢再睡,所谓知己知彼,她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接任务吧?
得抓紧时间熟悉这个世界的内容。
点开系统界面,绿油油的屏幕立马弹出一本,硕大的金色书名险些闪瞎风红缨的眼睛。
书名:《王者归来:三代还宗之赘婿》
光看书名,就能品出一股浓浓的男频风。
翻开内容简介,看完后,风红缨整个人被恶心的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她所穿的这个世界确确实实是一本男频,主角就是半个时前举刀要杀黑条吃肉的男人。
男人原名叫风富贵,是她这具身子的亲侄子,也是屋里老太太唯一的曾孙。
不过男人现在已经改姓,叫赵富贵。
赵姓是原身爷爷的本家姓,原身爷爷赵胜利并不是本地人。
早年间,赵家曾是风光无两的商户之家,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原因,赵家落寞了。
赵胜利拿到分家费后立马和本家拜拜,挑着担子四处做游商,以为能荣归故里,没想到才出去一年就花光了所有积蓄。
赵氏老宅不愿意接济赵胜利,回老家碰了一鼻子灰的赵胜利只好拉下脸沿街乞讨。
赵胜利是男频文男主的曾祖父,遇难一定会有美女解囊相助。
这个美人就是原身的奶奶风素芬。
风素芬不仅美,还有钱,且是家中的独女。
这下好了,俊男被美女搭救,能怎么办?
以身相许呗。
不过,嫁过来的人是赵胜利。
对,没错,赵胜利是上门女婿。
赵家没垮之前,赵胜利是何等的骄矜,但身上的傲骨在赵胜利跪到街口祈祷开始就已经被磨的所剩无几。
得知风家二老要求赵胜利入赘风家,赵胜利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之所以答应的这么干脆,没骨气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则是年轻时期的风素芬太漂亮了,赵胜利对风素芬一见钟情。
在赵胜利看来,为了心爱之人委屈一下自己又怎么了?
加之当时赵家老宅的人对身无分文的赵胜利冷眼相待,比对着热情满满的风家,但凡赵胜利不是傻子都会屁颠屁颠地奔向风家美人的怀抱。
就这样,赵胜利入赘到了风家。
风家是少数民族,按照族规,赵胜利入赘之日必须改姓为风。
赵胜利虽然不喜冷漠无情的赵家,但让赵胜利一成亲就改掉赵姓,赵胜利心里很不情愿。
风美人当即红了眼,晶莹泪花如珍珠划过肌肤砸在地上,同时砸碎了赵胜利的心。
为了抱得美人归,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赵胜利一咬牙,违心地划掉了赵姓,从此世间不再有赵胜利,只有风胜利。
风素芬捂嘴娇羞而笑,见丈夫乖乖地改了姓,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听她话又爱她的好男人。
殊不知,这是噩梦的开端。
嘴上答应改姓的男人实则内心非常抗拒,可又想吃软饭,不得已,风胜利‘忍辱负重’几十年,直到曾孙赵富贵出世。
曾孙一落地,不等风素芬开心自己当上了曾祖母,风胜利将家里的户口本往风素芬面前一甩。
见户口本上曾孙的姓氏为赵,风素芬嘴角的笑容倏而消失。
风素芬气得和风胜利大吵了一架,旋即抱着曾孙跑到派出所要求改姓。
孩体弱,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发烧了,心疼孩子的风素芬只好含泪折回家中。
曾孙后来生了场大病,险些就这么没了。
为此曾孙的亲娘,也就是风红缨的大嫂因为这事恨上了风素芬,至今十多年都没有喊过风素芬一声太婆婆。
一同恨上风素芬的还有大孙子,无形中,风素芬被全家人孤立了起来。
这边,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风素芬只好暂缓改姓一事。
然而这么一耽误,风家唯一一个能帮风素芬撑腰的风家老人去世了。
没了得力长辈帮衬的风素芬在风家毫无话的权利。
如此同时,风胜利靠着风家钱财的扶持,将生意做的越发红火。
有了钱的赘婿腰杆立马挺直,不顾风素芬的苦苦哀求,风胜利执意要将曾孙改成赵姓。
不仅如此,风胜利还异想天开的想将自己以及儿孙都改回赵姓。
风素芬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做法,如果她膝下的儿女都随了赵姓,那风家就要吃绝户。
风素芬不吃不喝不睡数日,用自残来抗议,被风素芬压榨了大辈子的风胜利铁了心要找回属于他的‘男性尊严’,所以不管风素芬如何闹,风胜利都要将儿孙的姓改成赵姓。
后来在风氏大家长的劝下,已经闹到离婚的两方各退了一步。
曾孙风富贵改为赵富贵,俗称‘三代还宗’,其余人姓氏不变。
这就是男主风富贵的家庭背景。
男频升级流主角人物当然不会一直叫这么土的名字。
风红缨翻了翻系统,准备看看风富贵是如何从一个‘三代还宗子’又沦为了赘婿,最后还一飞冲天抱得美人归软饭硬吃成为大佬的过程。
然而——
“怎么回事?”
风红缨不甘心的继续点,发现根本就点不动。
系统:【后续的原内容需要宿主完成任务解锁方能查看。】
风红缨默默退出界面,轻描淡写道:“我不做攻略主角的任务。”
系统让她上刀山下火海为人民做事,她绝对眼睛眨都不眨,但握着报国系统去做攻略主角的这等事……
抱歉,为难她了。
就风富贵那缺德样,还没攻略她就想锤扁那人。
系统解释:【宿主误会了,解锁内容并非为了攻略主角,目的是服务于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
风红缨狐疑:“真的?”
她有点不太相信。
从她穿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觉的系统很古怪。
传输世界和输入原身记忆的速度明显比前几个世界要快,突然又来了一个解锁原后续内容的攻略任务……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统子不正常。
不会被掉包了吧?
系统:【……】
风红缨试探地问:“开,能透露下风富贵后来叫什么吗?”
系统翻了个白眼:【拿积分来兑换,否则免谈。】
得,统子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吝啬。
“珍珠——”
屋里老太太又开始敲拐杖,嘴叭叭:“你没鼻子吗?闻不到焦味?”
名珍珠的风红缨赶忙将思绪从时间胶囊里抽出来。
火炕对面的茶炉早就烧开了,一股股苦涩的焦味在暖房中弥漫出来。
开茶炉一看,好家伙,一剂伤寒药烧得干焦。
倒出残渣,风红缨皱着鼻子出去清洗茶炉,正准备将就着用残渣滚一锅热汤喝下了事时,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了。
“你个败家精!”
老太太狠狠剜了风红缨一眼,碎嘴骂道:“不知道这药有多贵是吧?没喝到嘴就废了我三块钱,我要是得动你,我锤死你个崽子!”
边边开橱柜拿出药箱。
见风红缨算重新煮残渣,老太太不乐意了,瘪嘴撅起。
“咋?现在知道心疼了?可别!我风素芬大手大脚过了一辈子,还没到你替我节省三块钱的时候!”
着就踮着脚扔过来一剂新的药包。
风红缨噗嗤一乐。
“奶奶,您心疼我就直呗,干嘛一会骂我浪费了您三块药钱,扭头又不乐意见我喝残渣药?”
老太太瘪着没牙的嘴懒得搭理风红缨,不过就风红缨观察,老太太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复她好。
从前老太太和原身过得是鸡飞狗跳的日子,老太太嘴硬话难听,原身是个辣椒,两人待在一个屋檐下就没安生的时候。
风红缨穿过来前,两人因‘能不能让黑条进屋’这个话题吵了三天三夜,最终一家之主老太太获胜。
原身一气之下跟着狗跑出了屋子,嘴里嚷着誓死要和警犬黑条同富贵。
大冬天在屋檐下冻了一下午后,原身理所当然的发烧了。
桀骜难驯的原身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赌气站到廊下盯着黑条时,屋里的老太太同样眼巴巴地拄着拐杖在窗户下看了原身一下午。
两个性格方头不律的人都在盼着对方能给自己台阶下,谁也不肯先一步低头。
“药滚了。”
老太太冷不丁又开始碎碎念。
“不知道你那一双眼睛能干啥?书也白念了,药包上咋的?水开了就退火……”
风红缨赶忙将炉灶里燃烧正旺的柴火夹出来,老太太挪着碎步凑近看了眼还在冒烟的柴火。
见风红缨扭身出去拿碗不顾地上的柴火,老太太只觉自己抓住了孙女干活不用心的辫子,当即将拐杖戳得咚咚响。
“风珍珠!”
老太太年纪不了,但嗓门中气十足:“你是不是想把我这祖宅给烧了,你眼瞎了吗?没看到这柴上还有火——”
话音未落,抱着一大坨雪块的风红缨掀开毛毡钻了进来。
目光触及到冰雪,嘚吧不停的老太太楞住了。
敢情不是去拿碗啊……
用冰块压住还没烧光的柴火,风红缨瞟了眼老太太。
老太太自知骂错了,又不好拉下脸道歉,一双脚在原地徘徊了好几遍,犹豫了片刻,老太太往桌上扔了个糖果,然后急匆匆地进了内屋。
风红缨勾唇一笑。
脸红的老太太还蛮可爱。
药很苦,喝完吃颗橘子味的水果糖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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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风红缨很快就睡下了。
伤寒药里有嗜睡草,喝完整个人乏得很。
临近半夜的时候,房门突然被开。
蜷窝在床下睡觉的黑条第一时间昂首睁眼,见握着油灯进屋的人是老太太,黑条蹭得跳到床上。
喝了药没退烧反而越来越严重的风红缨只觉肚子被什么东西踹了一脚。
睁开沉重的眼皮,风红缨赫然发现老太太就坐在她床边。
“不中用的崽子。”
开骂老太太上线,边骂边给风红缨物理降温。
一刻钟后,鼻塞身烫的风红缨呼吸平稳。
老太太对着床上俏似她的孙女深深叹了口气。
风家儿孙都是白眼狼,为了冠姓权,就差把她的祖宅给拆了。
她和老不死生的那几个孩子更是不孝,临到头,没想到是这个隔了辈的孙女隔三差五地来看望她。
掖了掖被子,老太太起身离开,只不过这回拐杖声没白日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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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退烧后的风红缨神清气爽,麻利的起床给老太太做饭。
老太太从接受着良好的饭桌文化,唯有吃饭的时候,老太太不会拿话刺风红缨。
饭毕,为了不听老太太的唠叨,风红缨赶忙牵着黑条溜出了家门。
昨晚系统只给她看了《王者归来:三代还宗之赘婿》中男主风富贵的家庭背景,但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没交代。
最最重要的是,她得快点攒积分,至少先将她上个世界欠的3000积分还清。
不还清积分,她就始终用不了时间胶囊里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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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还在下雪,大片雪花簌簌而下,将整个村寨装扮成银色的童话世界。
可惜是个黑色的童话。
踩着腿深的积雪走出老太太的祖宅,跟过来的黑条兴奋极了,在雪堆里跑来跑去滚。
“哟,这不是风家的珍珠吗?”
迎面走来好几个挎着腰篮准备去村口没解冻的溪边洗衣的妇人们将风红缨围住。
这群女人就跟没见过风红缨似的,拉着风红缨连轴问。
“你不是今年才毕业吗?咋没毕业就当上了警察?我听我在城里的侄子,去了警局也不一定能真的当上警察,是吗?风家珍珠?”
“风家珍珠,你在警局干啥啊?”
“风家珍珠,村里的男人们都你在城里派出所养狗,这是真的吗?”
“肯定是真的,喏,放个寒假连狗都带回来了,是吧风家珍珠?”
不知道是风红缨多想,还是这群人大大咧咧,反正每句话后边都要加一个‘风家珍珠’。
怎么听都觉得诡异。
因为‘三代还宗’的事,老太太风素芬成了村里的大笑话,女人们都笑话她一辈子的心血白费了,男人们则笑话她养出了一窝白眼狼。
还有一些男人觉得风胜利让曾孙改爷爷姓改得相当对,在他们看来,赘婿的地位低,被女方提防,没有人权,连生下的儿女都随女家姓,这像话吗?
风胜利将曾孙改姓后,这帮男人敲锣鼓跑到老太太跟前庆祝,险些把老太太气得魂归西天。
这件事后,老太太亲生的几个儿女也开始吵着嚷着要改成赵姓,从那以后,似乎风姓成了村里的笑柄。
所以当眼前这群女人一口一个‘风家珍珠’地喊她时,风红缨并不觉得亲切,反倒认为这些人是故意而为之,想看她的笑话。
可这有什么笑话可看?
她风红缨行得正坐得直。
原身的爷爷既然选择入赘到风家,就应该遵守赘婿的守则。
所谓的‘三代还宗’,‘二代抢宗’,都是背信弃义的人行径。
真要像风胜利所的他想找回‘男性尊严’,那他当初就不该同意入赘!
既然做好了吃女人软饭的准备,那就不要再着男性自尊心的旗号,天底下没有软饭硬吃的道理。
“咋不话嘞,风家珍珠?”
见风红缨牵着黑条不搭理人,有女人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你城里的老师难道没教你问候长辈?我们喊了你这么久,是个畜生都会哼唧两句。”
风红缨顿住脚,吸了口气后摘下毛绒手套。
女人们不解风红缨此举何为。
只见女人摸摸黑条的大脑袋,指着对面女人,柔声吩咐:“黑条,她们想听你喊人,快喊,那是李家翠花。”
黑条:“汪汪汪汪。”
四个汪不多不少。
李翠花闭嘴了,脸色难看。
风红缨继续指:“那是汪家春花。”
黑条继续四个汪,同样一个字不少。
汪春花噎得脖粗脸红。
风红缨:“那是周家腊梅。”
周腊梅脸绿成韭菜:“别别别叫,我走——”
女人们如一阵风,眨眼间消失在雪海之中。
“风红缨——”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叫喊。
风红缨笑着回头。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喊她风红缨的人。
来人是风红缨的大学同学,叫边庄宴,原名第五庄宴。
从名字上可以看的出来,此人和原的男主风富贵背景相同,同样经历过‘三代还宗’。
系统这时跳了出来。
【边庄宴和你的侄子风富贵一样,也是一本男频赘婿文的男主。】
风红缨挑眉,看来男频很流行赘婿脸流呀,短短两天,她就在同一个世界见到了两个赘婿文男主。
难不成这个世界是赘婿文的天下?
边庄宴喘气站定,紧了紧身上的背包,腼腆地冲风红缨笑问:“你在警局实习的咋样?能顺利留在城里吗?”
原身今年大四,目前在所属市级派出所实习了快半年,年后会考评决定原身是否能成功留在市派出所。
大雪即将封山,为了让原身回家过年,派出所早早地放了原身的假,并将由原身在警局一手养大的黑条带了回家,美鸣其曰别断了感情。
原身很聪明,知道这是警局的一道考验。
所以去哪都带着黑条。
为了在屋里给黑条安个舒适的狗窝,原身和老太太吵了一架,最终不敌老太太,只能将黑条安置在羊圈。
风红缨笑着回应边庄宴。
“还行,至于能不能留在城里,这事不准,你呢?工作还好吗?”
边庄宴笑着神神秘秘。
“凑合。电视台要我准备一期焦点采访素材,我算采访那个人。”
“那个人?”
风红缨楞了下:“谁?”
“就村尾的秀儿姐啊。”
风红缨略略思忖了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冬天疯疯傻傻地站在雪地上跳舞跳到双脚长满冻疮的女人。
在原身的记忆中,边庄宴口中的秀儿姐非常的漂亮。
脖子修长,四肢纤细,身材十分的完美。
唯一的缺陷是嗓音很难听,一开口就跟喉咙管里堵了铁锈水似的,比老大爷磨刀的声音还刺耳。
村里的孩常常拿这个笑话秀儿姐,久而久之,女人成了活哑巴。
距离女人上次开口貌似是五年前。
风红缨:“采访她不合适吧?人家未必肯开口,再了,她男人拳头厉害,你去叨扰秀儿姐,心他揍你哦。”
秀儿姐娘家在外地,丈夫是她的大学同学,结婚之后突然疯癫,至此没回过娘家。
好在丈夫对秀儿姐不离不弃。
边庄宴:“我给钱,不白采访的。”
谈到给钱,风红缨觉得边庄宴的采访计划百分百能成。
秀儿姐家缺钱。
极度缺钱。
边庄宴挠挠头,结结巴巴道:“她男人太可怕,我一个人不太敢,就是你能不能、能不能把狗借我壮壮胆?”
黑条常年在警局待着,身上多少沾染了警察的正气,对边庄宴而言,有黑条跟着他,就好比有个警察在旁边护着。
风红缨乐了。
“我虽然还没成为正式的警察,但好歹在警局实习过半年,你想壮胆,想到了黑条就没想到我?”
边庄宴羞赧不已。
“让你一个女娃保护我一个大男人,多多少少不过去……”
风红缨戏谑一笑。
“所以让一岁不到的警犬护着就好意思?”
边庄宴闻言窘迫脸红。
风红缨:“行了,别支支吾吾了,带路吧,黑条,跟上——”
边庄宴喜笑颜开:“哎!我来开路,前面雪深,你和黑条走慢点。”
-
原身所在的村寨地处边陲,这一代山脉起伏不断,为了方便管理,前几年政府将附近零散的村民都集中到了原身所在村寨春鎏寨。
春鎏寨目前一共拥有一千多户人家,村里至少有三四种少数民族种群,也有汉族。
几个民族生活习俗有很大的不同,但因春鎏寨早年间有汉族入赘的习俗,所以在这里不存在少数民族不许和汉族通婚的规定。
秀儿姐是汉族姑娘,她男人是少数民族和汉族通婚的孩子,从在汉族地区长大,结婚后搬回春鎏寨安了家。
两人一狗花了半个多时才走到秀儿姐家附近,过去时,秀儿姐的男人正在院中拳。
男人叫白玉,名字柔和,但男人长得很刚猛,也不白。
大冷天的,男人光着上半身,鼓起的黝黑肌肉壮硕无比,配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瞧一眼就让人生怵。
风红缨睨了下抿紧嘴不敢靠近秀儿姐家的边庄宴,心里一阵发笑。
赘婿文的男主就这么没出息?
“白玉哥——”
风红缨伸头喊白玉:“秀儿姐在吗?”
哼哈拳的男人停了下来,目如鹰隼,望过来时,边庄宴吓得呼吸都断了一拍。
风红缨没觉得白玉有多吓人,紧了紧手中的狗绳,风红缨笑道:“我们想找秀儿姐聊聊——”
不等白玉拒绝,边庄宴忙道:“白玉大哥,我给钱,一时两块钱,成不?”
两块钱算多了,这个年代编制警察一个月才三百块钱。
听有钱,男人冷漠的脸上划过一丝笑容。
开了院门,男人领着风红缨和边庄宴来到家里。
一进屋就看到秀儿姐的两个孩子蹲在那洗碗。
一男一女双胞胎,可惜没继承到秀儿姐的美貌,两个孩子和白玉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十分的魁梧。
“秀儿姐呢?”风红缨问。
拿到钱的白玉笑容多了起来,态度也热切了。
“在屋里睡着呢。”
边庄宴皱眉:“还没起来么?”
现在都快上午九点了。
听这家女人大半夜常常发疯跑到院子里载歌载舞,吵得附近几家夜里睡不好。
这么晚还没起来,不会昨晚又……
听到边庄宴这么问,白玉的脸霎时变了色,一脸狠劲。
“我去把她喊起来。”
男人闷着声,似乎对秀儿姐很生气。
风红缨眉头微皱。
村寨的人都白玉将妻子秀儿姐捧在手心里疼,平常谁家孩子胆敢取笑秀儿姐,晚上家里的玻璃一定会碎。
不用猜都知道是白玉砸的。
可她怎么觉得白玉并没有那么爱秀儿姐?
她看错了么?
一刻钟后,白玉从里屋出来了。
男人脖子上有伤,是血淋淋的牙印。
风红缨指了指脖子:“白玉哥,你这……”
男人黑黝黝的大手赶忙捂住伤口,支吾解释。
“你秀儿姐讨厌别人搅她睡觉,一喊就咬我……”
解释到这就不多了,男人端起长板凳,道:“你们俩跟我进来吧,你秀儿姐不方便下床。”
边庄宴忙屁颠屁颠地进屋。
风红缨抖了抖狗绳:“黑条,跟上去——”
黑条摇着尾巴亦步亦趋走在白玉身后,进到内屋,风红缨大吃一惊。
床上的女人和原身记忆中的秀儿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女人面颊深凹似饿鬼,披着一件花棉袄,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人曾经是个大美人。
边庄宴也吓了一大跳。
白玉却很淡定。
“她病了之后挑食,我要养孩子,工资又不高,所以营养有点跟不上……”
着转过身给女人倒了杯白开水,风红缨看得真切,秀儿姐很怕白玉。
接茶盏时,背对着她的白玉应该瞪了一眼秀儿姐,秀儿姐消瘦的身子很明显地往后瑟缩了下。
风红缨心头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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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时,白玉并没有离开,而是寸步不离地坐在床边握着秀儿姐的手。
白玉粗犷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秀儿胆子,离不开我,你们问吧,我来答,她好多年没话了。”
边庄宴没做他疑,拿着纸笔,上来就问:“秀儿姐咋病的?”
白玉的笑容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