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霸气的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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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宦就算满肚子的想法,也懂得身为客人,断然没有一照面就教训人家女儿的。

    “我同你父亲是旧识,你若是不见外,不如唤我一声王叔。”王宦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想要亲和些,好让萧宁暗生好感,也算在萧谌那里找到一丁点的突破口。

    哪怕昨日萧谌已经答应出兵,可是王宦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他能听得出来,萧谌对于韩家做的是耿耿于怀,至今不能释怀,未必见得如今为了所谓的国家大义,萧谌就会出手。

    从前的时候,王宦一直以为萧谌是个顾全大局,心存大义的人。现在倒有些拿不准了。

    毕竟所谓的盟军,就算真聚集,不见得人人都能齐心协力为共同的目标不懈奋斗。

    世族自来各有盘算,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会真正亮出自己的底牌。

    王宦之所以选择来到雍州,在一定的程度上,是他相信比起其他的世族各有盘算,至少萧谌是可以相信,也是值得相信的人。

    他都能看得出来,世族们各有盘算,早就已经逃离京城,不愿意和他们纠缠,陷入其中的萧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萧宁在听到王叔这两个字时,很想问一句,这是哪家司机大叔的称呼?

    司机这时候是没有,马夫倒是有的。她要是真敢出马夫两个字,对面的人必然拂袖而去,永世再不相见。

    这可不行,萧宁还没好好的跟眼前这位强人所难,上门帮韩氏话的主儿论道论道。

    “骠骑将军府文书崔攸,明鉴,有礼。”萧宁见礼,跟着来想看戏的人,崔攸和明鉴也不能失了礼数,让人他们不懂规矩。

    该见的礼见完,面对王宦那带着警惕不解的询问眼神,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完全看不见。

    “先生此来,所谓何事?”王叔是不会叫的,在萧宁看来称呼一声先生算是口下留情,带着讨教的语气,且看看这一位怎么。

    王宦一愣,萧宁眨了眨眼睛,郑重的道:“请先生明言。”

    这不容人拒绝的语气,落在王宦的耳朵里,王宦终于意识到萧宁这位娘子来者不善。

    “这是我与你父亲的事,不是你一个稚儿该管的事。”王宦流露出长辈的姿态,挥使萧宁离开。

    萧宁低头一笑,“先生既言同家父是至交好友,家父所受的屈辱,先生所知几何?”

    此话落下,王宦面上一僵,萧宁觉得不够,笑问:“圣人有云,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先生以为何解?”

    这一回王宦的脸色越发难看,青一阵红一阵的,羞愧至极。

    “连我一个稚儿都懂的道理,先生不懂?因此强人所难,来到雍州为恶人欺负家父。先生以为,你有何资格自称家父好友?”萧宁确实生气,虽然他们早就料到韩靖一定会派使臣前来雍州,服萧谌出兵。

    来的是个不相干的人,或者是跟萧谌交恶的人,一心偏着韩家,这他们无话可的。

    偏偏眼前的王宦自称是萧谌的至交好友,和萧谌有着不浅的情分。这样的人最是明白萧谌当年因韩家被多少人指指点点。

    萧谌能够坚强的活下来,还能活得这般出色,实属不易,在这时候还要遭受朋友的算计。

    别人不懂得心疼萧谌,不在意萧谌真实的想法,萧宁心疼也在意。

    以前她帮不上萧谌,就算知道萧谌受人非议也莫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现在她长大了,她得让天下的人明白一个道理,她的父亲,任何人休想算计他,往他的心上扎刀子。

    谁要是敢扎萧谌一刀,她便十倍百倍的偿还。

    王宦被萧宁的羞愧的抬不起头,此刻连忙朝萧宁作揖赔礼,“是我对不起萧将军。娘子的对,我没有资格自称萧将军的好友。

    “然,自知对不住萧将军,在下依然请萧将军出兵,如连萧将军都不肯出兵,京城中还活着的人,再无希望。”

    错,认的干脆,同时也坚持他的来意。

    萧宁并不认同,“先生所指还活着的人,难道只是世族吗?据我所知京城百姓过得不错。”

    曹根不待见世族不假,把世族杀得七七八八了。

    杀都杀完了,他也干脆按照手下人的提议,把世族占的所有田地全部平分给百姓,一时间在百姓中赢得了极高的声望。

    这也是为什么,雍州所有人都认为,世族们就算联合出手,也未必是曹根的对手。

    世族有多少战斗力,他们自己心中有数。曹根得民心,纵然杀了不少世族,未必见得损及曹根的根本。

    出兵对战,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其中又以人和最重。

    一人领军得将士与民心,欲败此军,绝非易事。

    再世族堆积起来的人马,有十万之数?听着声势浩大,人数众多,实则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敢不敢往前冲?都是未知之数。

    王宦再次被萧宁的回答惊得不轻,动了动唇想世族在,天下不亡,话到嘴边面对萧宁清澈不染的目光,再也不出口。

    就算从他所接受的教育,世族的命是命,寻常百姓如同蝼蚁,不值一提,根本不需要他们放在心上;不代表长成的他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知道是错,又怎么能继续诱导孩子。

    “得民心者得天下,世族代表不了天下人,更代表不了天下民心。这一场仗,先生早知必败无疑。不肯放弃,前来雍州请家父出面,不过是做垂死挣扎罢了。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先生私心?”

    萧宁越听越觉得王宦做事太不地道了,这简直是要借萧谌之手,救他想救的人。

    最过分的是,他竟着天下在义的名声,以道德绑架,令人不做都不成!

    “不。我虽有私心,更多是为天下大义。”王宦急忙解释。

    萧宁冷哼一声,“天下大义。依先生所见,天下乱之起因何人?”

    话一出口,王宦脸色大变,京城动乱之始,因皇帝之死,也因韩靖。

    “若为天下大义,第一个该杀的人是韩靖。”萧宁把王宦想到却不敢出口的话道破。

    “如今韩靖竖起旗帜,言道拨乱反正,匡扶天下,一个乱臣贼子,混淆视听,颠倒黑白之人,有何资格竖起这样的旗帜?你们世族各方响应,各有各的心思。

    “你们畏惧的从来不是天下大乱,而是有人不把你们世族放在眼里。曹根杀京城世族,杀得你们胆颤心惊,唯恐来日曹根壮大,若由他执掌天下,你们何去何从?

    “世族,容不得任何人主宰你们的生死,你们的荣华富贵;谁若敢领头做出这样的事,你们绝不坐以待毙,更应该先发制人,将人除之而后快才是。”

    萧宁犀利地指出世族们各存的心思,她看得比王宦更深切。

    王宦无可反驳,整个人似是被抽空所有力气一般,木木地道:“身为世族,想救家人有错吗?”

    “无错。”萧宁话得不留丁点情面,并不是要把人往死里击的。

    王宦似乎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急的想捉住,萧宁道:“有私心,偏得大义凛然,以天下大义逼迫,叫人无法拒绝,否则必为天下人唾骂有错。”

    直接将王宦击溃,王宦哭了。

    这可是萧宁绝对想像不到的,一个大男人,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了,看这样子实在是惨啊!

    崔攸和明鉴同样也惊住了,望着方才风度翩翩的人,转眼间如市井之人一般哭得难过,判若两人。

    “我是有私心,我不该为了私心,将天下大义和我的私心绑在一起。我承认我错了,我只求雍州能够出兵救救我的家人,能不能帮我向你的父亲求求情?现在天下能帮我的只有他。”

    王宦这么哭着,眼里都是泪水,抬头看着萧宁。跟一个孩子苦苦的哀求,这是觉得萧宁来此质问,完全是受了萧谌的指使?

    可怜的萧谌在不知不觉间又背了黑锅。不过要是知道萧宁因为心疼他,这才找上王宦一通质问,欢喜定是更多。

    “好。”萧宁和萧谌本就商量好了要出兵,但不妨碍萧宁来找王宦清楚,王宦在这件事上的确做得不仗义。

    萧宁想利用王宦在后续会盟的时候,诸事由他出头。

    能够让韩靖同意王宦作为使臣来到雍州作为客,显然王宦在韩靖那边有一定的地位。

    用人就得先把人拍老实了,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他便不敢因为你年幼而轻视于你。

    王宦听萧宁得义愤填膺,处处指责他居心不.良,对于他的请求必然是要多做刁难的。

    万万没想到萧宁答应的这般爽快。

    “昨日阿爹分明已经答应你出兵了,你这是不相信阿爹?”王宦惊喜得连哭都忘记了,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萧宁。

    随着萧宁话音落下,王宦赶紧哭起来解释,“我以为将军派你前来一番指责,必然是不肯出兵了。”

    “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萧宁很不客气的往人心上扎上一刀,王宦半个字都不敢吭。

    骂得畅快,萧宁也就不想再看王宦哭了。

    虽王宦长得不差,可这哭起来的样子实在太丑。

    眼泪鼻涕一块下来,哪里有半点风度?

    却也可以看出王宦心中忧虑恐惧,的确害怕雍州不肯出兵。

    离开王宦的院子,萧宁立刻吩咐人准备兵马,随时准备出城前往盟军汇聚之地。

    孔鸿作为骠骑将军府的长史,消息挺灵通的,萧谌没有回来,下令准备兵马的又是萧宁,当即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寻上萧宁。

    “阿爹镇守雍州,盟军共伐曹贼,匡扶天下的事由我去做。”萧宁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语气平静的告诉孔鸿。

    可怜孔鸿哪怕有所猜测,亲耳听到萧宁出口,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阿舅,镇定镇定,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萧宁的风轻云淡,孔鸿风度全无,拔高声的问:“还不是什么大事?你要去盟军,世族共商讨伐曹根的盟军!

    “天下世族皆聚于此,鱼龙混杂,更有一个韩氏仇敌在其中。其人心智过人,行事不择手段,不同寻常。

    “此去,你面对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数之不尽的敌人。或明或暗,甚至你辨别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孔鸿实在心急,恨不得捉住萧宁用力的摇晃,好让她清醒过来,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局势。

    “阿舅既知局势不明,危机四伏,当知我去比阿爹去更好。”萧宁没办法,苦口婆心劝着。

    提到萧谌,这可是雍州的主心骨,他要是出点什么事,雍州必然大乱。

    所谓的会盟共伐曹贼,从心里孔鸿是不希望萧谌去的。

    可是这件事萧谌不去不行,他也只能按耐下心中的不安,思量如何仔细安排,在一定程度上杜绝萧谌有可能遭遇的危险。

    “不错,虽然韩靖的确想置我于死地,但他更想置阿爹于死地。比起阿爹前往,他必不遗余力,绞尽脑汁算计阿爹。

    “对我,他会投鼠忌器,毕竟雍州兵马还在阿爹手上,我带过去的只是少数兵力,一旦我发生意外,等于给阿爹机会同他正面出兵,恰好,这是他的软肋。”

    韩靖的确精于算计,但不擅长领兵,至少比起萧谌的英勇善战,用兵如神,加上兵力的悬殊,他最怕的恰好正是和萧谌明刀明枪。

    孔鸿瞬间无话可,萧宁的在情在理,分析条条是道,既是为雍州着想,也是为萧谌着想。

    “你还那么......”孔鸿是心疼萧宁,不愿意年纪的她背负太多。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阿舅还拿我当寻常孩子看待。你若是过不去这个坎,那你只当我已经长大成人。”萧宁侧过头,俏皮的跟孔鸿开玩笑。

    孔鸿看着萧宁的身板,“你自个,就你这身高怎么让人把你当成大人?”

    萧宁挺直腰杆,为了证明她长高了不少,“这一年我长高了不少。”

    竭力想服孔鸿,萧宁煞费苦心。

    孔鸿的大掌落在萧宁的头顶,“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外甥女,就算你将来真的长大了,在我眼里你依然是个孩子。当长辈的想呵护你,保你一生太平安乐,从未想过让你走在我们的前面,为我们遮风挡雨。”

    到这里,孔鸿颇是心酸,眼眶微微泛红。

    萧宁抬头看个正着,心下一暖,“阿舅,这是我的选择。你们让我走我想走的路,最是让我欢喜。能为你们遮风挡雨,更是我毕生最欢喜的事。你们疼惜我,我也想保护你们,这才是真正的家人,不是吗?”

    孔鸿无可反驳,“万事心。你虽聪慧,总是年轻,不宜自视甚高。”

    “阿舅放心。”萧宁郑重地点头,保证定然心谨慎。

    ***

    萧宁和萧谌的决定,萧谌借口胡人躲出去,只能萧宁出面向家中的长辈禀明情况。

    萧钤听完倒抽了一口冷气,卢氏先一步道:“你的兄长,有适合随你一道去的吗?”

    完全不觉得萧谌和萧宁的决定有什么问题。萧钤面上一僵,瞪大眼睛盯着卢氏。

    “事到如今,再当五娘是寻常孩童,你不亏心?”卢氏问得十分不客气,萧钤忆及入雍州以来萧谌和萧宁父女配合行事,自问他能不能做得更好?

    “我们老了,帮不上孩子忙,至少不拖孩子后腿。孩子们决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卢氏得意味深长,明了萧钤做惯了大家长,又是廷尉,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雍州,人闲下来,没着没落的,一时难以适应。

    偏萧谌素有主见,做事不会事事垂询萧钤的意见,比起在京城时,一家人做事有商有量,需得萧钤拍板,更叫他难受。

    可是,他们老了,雍州是萧谌凭本事下的地盘,他们从前远在京城,能帮的有限;纵今日居于雍州,断没有随意指手划脚,让萧谌事事顺从他们的道理。

    萧钤指着萧宁,“世族汇集,她一个儿领兵前往,我只怕她叫人欺负了。”

    卢氏都不知道该什么,萧钤到现在依然把萧宁当成鹌鹑?

    年纪,总拿年纪事,萧宁这个年纪做了多少纵是成人都未必有她干得漂亮的事?

    “阿翁放心,我不会叫人欺负。”论口舌之利,萧宁难逢敌人;若论武力,萧宁手里的兵可不是吃素的。

    萧钤瞧着萧宁抬头同他甜甜的一笑,左瞄瞄是个笑容可掬的孙女,右看看依然是个天真无邪的女郎。

    想到萧宁要去应对世族那些老狐狸,其中更有一个韩靖在,韩家,新仇旧恨加一块,不想方设法置萧宁于死地,才怪!

    越想萧钤整个人越发的不好,待要开口,卢氏看不下去了,“孩子们自有分寸。五娘不去,去便是七郎。”

    二选一,必是有一个的。萧钤若不明白这个道理,枉他活了这些年。

    可怜的萧钤被咽得不出话。

    “谁能随你同去?”卢氏言归正传,萧宁去,骠骑将军府的属官必有相随的,家中亲眷,也得跟着去一个两个,有些事好吩咐他们去办。

    萧宁过了一遍堂兄们,其实一个都不想带。

    卢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透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气势。

    “他们虽不及你聪慧,加以锻炼,未必不能独当一面。外人可用,家中亲近之人,领他多看多听,未必不能将来成为一方大吏。”卢氏似是看穿萧宁的想法,依然想提醒萧宁,世上的聪明人不多,多是平庸之人。

    非平庸者不可教也,所谓熟能生巧,不过如此。

    “你是女郎,你若想做更多的事,争取旁人支持,更应该令你的兄弟心甘情愿为你驱使,这是用人之道。”卢氏继续张口,萧宁差点给跪了!

    萧宁自个儿究竟想做什么事,要让萧宁出口,萧宁亦是不明白的。

    卢氏这意思倒是为萧宁想得更周到了,这是要给萧宁铺路?

    一滴汗无声地从萧宁的额头滑落,萧宁想张张嘴些什么,卢氏道:“选一个人。”

    不容拒绝。萧宁思量再三,终是开口道:“四哥。”

    被萧宁点名的萧四郎,那是萧宁二伯萧论的儿子萧赛,这是萧钦的长孙啊!

    萧钤听着卢氏开口,必让萧宁选一个人不可,结萧宁选的是萧赛,这意思,萧赛就那么合适?

    “想好了?”卢氏提出要求,让萧宁非选一个人不可,萧宁选了,定是她观察得出的结论。卢氏是要确定,萧宁是否想好。

    “就四哥。”萧宁不待犹豫,铿锵有力,语气坚定地告诉卢氏。

    萧钤眼皮直跳,这会儿继续地道:“其他人呢?”

    萧宁瞠目结舌地抬头看向萧钤,无声地询问,好的只选一个,你为什么要多加一个?

    面对萧宁的眼神询问,萧钤道:“再挑一个。”

    ......萧宁很无奈,突然觉得长辈们都好任性啊!

    可谁让他们是长辈,现在就是让她挑个人而已,又不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不好拒绝!

    “那就三哥。”萧宁为难归为难,掂量之后,只能是矮子里挑高个。

    呸!不对不对,她不该有这个想法。

    啊,萧宁有些明白某位长辈为何执意要她再挑多一个人了,这是觉得自个儿教出来的孙子叫萧宁瞧不上,咽不下这口气?

    萧宁偷瞄了萧钤一眼,结恨不得没抬过头。

    盖因此刻的萧钤脸色相当的难看!

    “你这是做什么?”萧钤脸色再难看,总有不怕他脸色的人,卢氏挑眉问。

    萧钤是真想好好地问问萧宁,这不得不选的样儿算怎么回事?

    怎么的他们家萧宁一辈的,萧宁就那么瞧不上?

    终究没敢把话出口,他是不要脸了吗?

    卢氏一提醒,萧钤终是道:“你三哥四哥带上,大哥也得带上。”

    他就不信了,让几个人跟着去,他们真就那么没用。

    萧宁很想,大哥啊,这可是长子嫡孙,萧钤舍得,确定她大伯和大伯母也舍得?

    “唯。”萧宁本是一个都不想带,长辈施压,不带不成,那就带上吧。

    虽然答应下,萧宁眨了眨眼睛,显然有话。

    卢氏算是看明白了,萧宁非同一般,走一步能看到十步外的人,不好忽悠。

    “有话直。”萧钤这时候依然没有缓过气来,结听到卢氏催促萧宁,萧钤瞪大眼睛,死盯着萧宁,不解萧宁有什么话要的?

    萧宁顶着萧钤都要吃人的眼神,眨眨眼睛轻声地道:“阿兄随我同去,需听我调令,不得擅自行事。若他们不听令,无论何人,立刻送回。”

    此去凶险万分,萧宁得提起十二分心,硬被塞到她手里的人,也得听话,谁要是不听,不好意思,萧宁不伺候。

    “这是自然。”萧钤眼皮直跳,卢氏先一步开口,答应得分外爽快,看情况卢氏不是第一回 听见。

    萧宁微微一笑,不难看出她的好心情。

    萧钤等萧宁一走,道:“让阿宁的兄长听她的?”

    “让阿宁听他们的?”卢氏反问。萧钤真不出这样的话,毕竟萧宁的本事摆在那儿,孙子们如何,他也有数,不能昧良心。

    可是,萧钤低落地垂下了头,显得分外的伤心难过。

    “我竟然比不上我孙女。”萧钤忧郁地张口。

    卢氏笑了,萧钤更伤心了。他都难过了,卢氏竟然还能笑,是不是有些过分?

    “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我以为你高兴才是。”卢氏不紧不慢地开口,话音落下,安抚了萧钤。

    可不是嘛,当长辈的谁不希望晚辈有出息。

    萧钤明白了,对待萧宁的心态,他是有些不太对劲,应该改正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老了,大方向帮孩子盯着些,不让他们兄弟阋墙,便够了。你以为我为何非让五娘带上他们兄弟。”卢氏看得长远。

    萧宁自在雍州长大,回京的日子浅,和萧家的辈们并非从一起长大相处的情分。

    情分,再深厚的血缘关系,也不及日积月累的相处。

    不难看出来,萧宁这一辈里,萧宁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家族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卢氏想让萧宁带飞孙儿们不假,更是想让萧宁同兄弟相处出情分,真正的兄妹情分。

    将来,哪怕他们帮不上萧宁的忙,至少不别给萧宁拖后腿,足以!

    萧钤消声了,卢氏想得足够长远,越发显得他没用。

    “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娶了夫人。”萧钤十分认命,无用就无用吧,至少他从前这些年听人劝,不冒头,循规蹈矩,将来,只要懂得装聋作哑即可。

    卢氏亦明白,萧钤的本事或许不高,于太平之时,倚祖上之荫,亦能一生无忧。

    遭逢乱世,天下大乱,他的个性无法断,又无识人之能,以他为首,并不妥当。

    好在,儿孙皆已长成,往后只要他和从前一样,听得进劝,不犯糊涂,足以。

    “你可会嫌弃我?”老夫老妻不假,萧钤依然有些担心,伸手拉过卢氏的手。

    “你是我选的郎君,我为你生儿育女,至此你待我一心一意,今日方有此问?”卢氏握紧萧钤的手,他们相伴多年,哪怕萧钤不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能容她聪慧外露,不畏人非议他畏妻如虎,纵他无才干,又如何?

    萧钤一把年纪,此时竟然流露出了不好意思,“天下大乱,越发显得我平庸无能。”

    卢氏道:“无事,有我。”

    这霸气侧漏的,萧钤一颗心定下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是不聪明,没有太大的本事不假,至少他有一个聪慧的夫人,多年来他能听夫人的话,无才干也成了九卿之一的廷尉,将来定也能和卢氏安享晚年。

    “我就靠夫人了。”萧钤毫不避讳地显露出对卢氏的依赖,卢氏轻轻一笑。

    夫妻相处之道,不在于比谁更聪明,不过是相互包容,相互尊重。天下聪明人再多,萧钤再不聪明,却容得她为他掌家,愿意听她劝。足矣!

    “需请二弟来一趟。五娘挑中的是四郎,是二弟的长孙。”萧赛啊,这一位一向看着老实,卢氏思考,她是从前错看了萧赛?

    能让萧宁点名的人,卢氏不相信他只有老实。

    一瞬间,卢氏想起另一个老实人。萧评!

    人家老实不争不假,不代表他没有本事。威胁韩家的狠戾,谁提起不是心有余悸?

    萧钤嘴角抽抽,“我去。”

    孙女挑不上自家的孙儿,非要兄弟家的,萧钤莫可奈何,两家住一块,就隔了一道墙,还是他亲自过去吧。

    当然,也得问问萧赛愿不愿意。

    “我愿意。”萧钤才跟萧钦张口,被萧宁点名的萧赛也在其中,萧钦听完始末,尚未来得及开口,萧赛已经激动无比地张口,举着手那叫一个兴奋。

    萧钦这个当祖父的也好,萧钤这个堂祖父也罢,从未见过这样的萧赛,瞧这激动得,眼睛都放光了。

    “阿翁,我不怕危险,五娘去得,我也去得,正好可以长长世面。阿翁,你就让我去。”可怜孩子啊,起这事,生怕萧钦不同意。

    萧钦?什么时候萧赛叫萧宁洗脑了不成?这么迫不及待?

    “你要想好了。五娘的事是你七叔决定的,我虽是当阿翁的,不能越过你爹。你要是不乐意,再有你爹不同意,这件事就当我们没提过。”萧钤思量再三,将话明白了。

    萧赛十六七岁,正是想长见识的时候,最迫切的莫过于有别于平日枯燥的生活。

    没想到萧宁真是了解他,懂他这个当阿兄的心,这就要带他去见世面了。

    哎哟,然是他的好妹子,太招人喜欢了!

    萧赛要不是顾忌长辈们在,早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就这样也是喜上眉梢,藏都藏不住。听着萧钤的话,毫不客气的帮亲爹答应下,“阿爹定同意。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能让我去会会天下世族,长长见识。”

    理由端是冠冕堂皇,萧钤嘴角抽抽,素日挺老实的孩子,莫不是被萧宁一教,教坏了吧?

    萧钤一闪而过这么一个念头,差点脱口而出的问了,好在忍住,忍住了!却也差点把舌头咬了!

    “你想好了。此去凶险,五娘虽点了你去,相信你有本事,不过真到盟军汇聚之地,旁人对我们萧家人,不比我们长辈在家对你的宽厚,生死攸关。”萧钦正色提醒,这是给萧赛点明局势非同寻常。

    “阿翁,你的我都知道。此去我会对自己负责,我听妹妹的,绝不给妹妹添乱。”萧赛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落在两个长辈的耳朵里,都想问他,听妹妹的话能如此理直气壮?

    不过,心宽的人想是闹不出的。

    吐一口气,萧钦冲萧钤道:“阿兄也听见了。既是四郎愿意去,你不必挂怀。五娘虽,行事周全,跟着五娘去,正好让他长长见识。只是,七郎镇守雍州,胡人再犯境?”

    家里的事完,就得境外的事,萧谌一去不回,谁都觉得定是前线的事十分要紧。

    萧钤悠悠地道:“边境事务,皆不曾明言。”

    带着几分幽怨的味道,萧钤接着道:“我现在也放宽心了,我就听夫人的。”

    萧钦闻之一眼扫过,倒是想问,这不是你人生一直奉行的准则,现在只是更加努力的执行而已吧。

    亲兄弟各自知,都当作看不见。

    ***

    萧家内部一致通过萧宁出兵,虽然当长辈的都觉得,应该让他们出面才正常,可一想雍州是以萧谌为主,他们当兄弟的若是出面,显得想要抢权。

    萧宁再,总是萧谌唯一的孩子,这样一个人代表萧谌,谁也挑不出毛病。

    至于担心萧宁,觉得她不太适合出面,一群长辈想起萧宁做的事,真不敢他们能做得比萧宁更好。

    既然挑不出萧宁的毛病,萧谌这个当爹的拍板决定由萧宁代父出征,他们真不好什么。

    孔柔一向很否决萧谌和萧宁的决定,他们只要告诉孔柔,孔柔便只会的支持。

    一群女眷瞧着孔柔淡定的送行,只叮嘱萧宁好吃好喝好玩的,再多的事也不能忽略身体,旁的再没有。

    担忧或许有一些,不舍也有。再多,却是没有了。

    要心中震撼最大的莫过于王宦。

    得萧宁一句肯定,雍州会出兵,王宦一直按捺内心的焦虑等着,终于等到兵马汇集,入眼一看,正如萧谌之前所的两万!

    两万就两万吧,雍州能出兵,已是万幸,他不敢再有更多的奢望。

    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不是萧谌领兵,而是萧宁?

    看着萧宁才到人肩膀的身板,就算在萧宁手里吃亏,不代表王宦相信萧宁能力挽狂澜?

    “王先生是欢喜坏了?”明鉴然不是个好东西,瞧王宦在风中凌乱的,也不喜欢王宦的行事风格,笑眯眯地了一句。

    王宦僵硬地转头,望向明鉴,他是从哪里看出来他欢喜坏了?

    “萧骠骑呢?”王宦决定不再跟他们纠结,有问题就得问。

    “胡人进犯,兵马不休,骠骑在前线。虽急于雍州安宁,盟军共伐逆贼,是为匡扶天下,将军特命娘子领兵,代父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