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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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orion对着夜幕下空荡荡的青色的庭院愣住了。

    有人走了过来,Zorion缓缓回头,站在他身后的是那个姓许的老人。

    许伯帮他开了手铐,皱眉看了他一眼:“进来吧,老太爷还有话跟你。”

    Zorion吸了口气,稳住有些发软的脚,慢慢跟了进去。

    荣成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柄古董老烟斗,烟雾半掩住他的脸,然而那凌厉的目光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像是在看着Zorion,却更似在沉思。

    Zorion在他面前五米远的地方站住,沉默了很久后,他突然双膝着地,跪在荣成面前。

    “先生,”他开口,蹩脚的中文,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我想去找荣尧,请您放行。”

    荣成调低了视线看着他,吐出一口烟雾,将烟杆递给许伯。

    他站起身来,走到Zorion面前。

    荣成后背佝偻,但年轻的时候应该很高,看荣泰、荣尧的高大魁梧就能猜得到,而且他年轻时也一定很英俊,起码那双眼睛即使人已垂暮,却炯炯有神,让人过目难忘。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Zorion,片刻后,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

    “阿尧五岁玩枪,十岁蒙眼拆装一支自动***只用十八秒,十四岁参加国际射联射击世界杯比赛拿到金奖,他精通击剑,从就玩自由搏击,也会弹钢琴,会拉提琴,画画下棋虽不精通却也略知一二。香城人人都知道,荣家的长房长孙,虽然性格不羁顽劣,但在整个香城,也是难得一见的贵公子。”

    Zorion紧抿的嘴唇微启,细微的颤抖在荣成锐利的视线下无所遁形。

    荣成抬手搭在Zorion的肩膀上,手指微微用力:“记住,你不仅仅是欠了他一只右手,你欠他的,是他的人生。”

    “回首都去吧,你没有资格质疑他的决定,”荣成收回手,转身往楼上走去,楼梯走到拐角时,他顿住脚步,“年轻人,他用他的人生换了你的命,这个试探的结局,你可曾想到过?”

    Zorion双腿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跌坐在地。

    这不是他希望的结局,他做错了,从来香城的那一天,他就错了。他宁可荣尧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愿意他为自己失去一只手。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Zorion乘上返回首都的私人飞机。短暂的三天,像是一场梦,如果真的是一场梦的话就好了,可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是现实。

    梦可以醒,荣尧的右手,却因为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Zorion回到首都后就大病了一场,躺在租住的房子里不吃不喝反复高烧整整三天,如果不是被见他迟迟没有交房租找上门来的房东发现,他估计病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在医院里醒来的Zorion愈发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太硬了。

    怎么都死不了。

    就连荣尧,都为他失去了一只右手。

    病愈出院后,他补了一个月的房租,退了房子,搬到了荣尧留给他的别墅里。每天白天坐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发呆,到了金乌西坠时,他会前往荣尧的酒吧。

    这家酒吧除了荣尧还有一个合伙人,也是首都二代圈子里很有名的人物,是一个拉拉,叫苏纯。荣尧离开后酒吧一直是苏纯在经营,Zorion从香城回来后第一次回酒吧,才知道荣尧把自己在酒吧的那一半股份留给了他。

    Zorion仍旧是站在吧台前做他的调酒师。

    苏纯和荣尧不一样,她以前除了每个季度查账那几天很少会来店里,所以除了内部老员工基本没有人知道苏纯也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之一,Zorion跟她也不算熟。

    但自从Zorion重新回来之后,苏纯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坐在吧台前喝一杯Zorion亲手给她调的鸡尾酒,她从不点单,随便Zorion调什么给她,她都欣然喝光,一杯酒喝完,就起身离开。

    苏纯的异常Zorion并没有多想,他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中,除了重复的调酒的动作,他不想专心于任何事情上,脑子一旦活动起来,就会想起太多难过的事。

    所以他也不知道,每次苏纯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手机的视频通话都是亮着的,而镜头正对准着他。

    这天像往常一样,苏纯坐在角落里,Zorion把调好的湛蓝如他双眸的液体放在她面前,然后走回吧台正中间,擦拭着手里的高脚杯,将它们一个个地挂到杯架上。

    有两个人走过来,要了两杯酒,Zorion认识他们,是酒吧的常客,跟荣尧也是能的上几句话的关系。

    Zorion沉默地垂着眼眸熟练调酒,直到他听到其中一人向他听荣尧。

    将近三个月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他关了手机,不看电视,不买杂志,对方的询问,反而在三个月之后第一次给了他关于荣尧的消息。

    “听荣少回来了,怎么都没在酒吧看到过他?”

    Zorion倏地抬眼看向那个年轻男人,嘴唇动了动,一下却没出来什么,过了几秒才发出声音来:“他……我不知道……”

    “咦?”男人和身旁的朋友对视了一眼,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你和荣少不是经常在一起吗,荣少回来你会不知道?”

    旁边的朋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抵在一起的手肘撞了撞男人的。

    男人转头看他,片刻后“啊”了一声,有些尴尬地了个离开的招呼,端起调好的酒和朋友离开了吧台。

    Zorion继续擦拭着高脚杯,只是这一次,他擦拭的动作持续了很久,那个干干净净的高脚杯被他擦了整整十多分钟,直到再次有人过来点单,他才怔怔地将它放在一旁。

    苏纯喝完酒起身,从侧门离开,手里的视频通话还在继续,她来到安静的巷子里,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正要开口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Zorion的声音。

    她和镜头里的男人对视了一眼,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转过身去。

    “苏姐,方便聊几句吗?”

    金发青年穿着单薄的衬衫西裤马甲三件套,不顾冬日的严寒从温暖的室内大步追了过来,话时嘴边升起一层白雾,他对寒冷似无所觉一般,只是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

    苏纯微微皱了下眉,拉开车门坐上车:“上来吧。”

    Zorion坐上了副驾,苏纯发动引擎,开了车内的空调,转头对着Zorion:“什么事?”

    “你和荣少,还在联系吗?”

    苏纯摸了摸嘴角,笑了一下:“我们是朋友。”

    Zorion低下头。

    当他再次出现在酒吧时,已经剪掉了留了五年的长发,头发短得足以看到白皙的头皮,这样的发型,却因为深邃的五官而驾驭得轻而易举。

    他抬手摸着后颈上面那一层扎手的短发,缓缓开口。

    “他的手……”Zorion着突然皱着眉猛地咬住了下唇,胸口起伏了几下,像是难以启齿,过了几秒钟才继续了下去,“我是……你知道他的右手,怎么样了吗?”

    苏纯挑了挑眉:“哦,你是他三个月前玩***不心割断了自己右手手筋的事?”

    “……不心?”

    苏纯似乎没有听到他喃喃低语,嘲笑般地:“玩刀玩了快三十年了,会把自己的手筋玩断,这种技术,也活该他以后玩不了刀了。”

    “……”

    “手筋接是接回去了,恢复得好的话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但是玩刀玩枪这种事,以后还想玩的话大概要从左手重新练起了,”顿了顿,苏纯眯了眯眼,多嘴加了一句,“不过你也知道,左手终究是比不过惯用的右手的。”

    看着青年推开车门下了车,低着头往酒吧里走去,苏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

    视频通话还在继续,屏幕上的男人冷冷看着她。

    “八婆,舌头这么长,死了是要被整个拔掉的,你下辈子绝对是个哑巴。”

    苏纯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就算我不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了一个事实而已,你紧张什么,以前我怎么不知道,荣家大少居然是个痴情种。”

    “滚。”

    “哦,我错了,不仅仅是个痴情种,还是个连喜欢都不敢的怂货。”苏纯对着镜头吐了吐舌头,不等荣尧什么,先发制人地挂断了通话。

    她跟荣尧十几岁结识,到现在相识十多年了,听这件事来龙去脉的时候差点没一口水把自己噎死。

    那边又一次被人抢先挂断通话的荣尧皱起眉,哼了一声把手机丢在一旁。

    他抬起右手,手掌朝上,缓缓握成拳,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反复地做了几次之后,额头上已经溢出一层汗珠,他看着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疤,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