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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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长宁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空白一片,仿若大梦一场一般,让她浑身疲惫。惯性地想要掀开被子起床,她还没摸到被子,指尖就感受到了温热的皮肤触感,这是一只不属于她的手。

    她的手覆在那只手上没有动弹,无论什么境地,她都保持着无比地冷静,她眨了眨眼,偏过头去,就看见了南翎苍白的脸。居长宁一下子愣住了,记忆开始慢慢回笼,但她只记得自己晕倒了,后来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她慢慢坐起身,立马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他们两人竟然睡在柴房的地上,身下铺着棉被,身上盖着两床被子,最主要的是,南翎他……没有穿衣服,而她自己也只穿着一件中衣。

    她想要将南翎叫醒,可发现自己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于是她只能伸手推了推他,醒醒呀……

    南翎早就醒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他将她推他的手拉到胸前用力握住,感受到她的手有了温度,这才有了点真实感,他百感交集,此刻却什么都不想,只想感受到她的存在,和她好好独处。

    居长宁聪明,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南翎紧闭双眼,她伸手去掰扯他的眼皮,好家伙,别以为她不了话就拿他没办法。

    南翎被她弄得发笑,他只好睁开眼睛,而她背着光,就坐在他的眼前,身上只着白色中衣,黑发铺满了后背,一双眼睛流光溢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起,将她揽入怀中,死死不放手。

    居长宁惊到了一下,这是搞哪样?他可是没有穿衣服呢……她立马伸手去推,就听见南翎哀求着,“别推开我,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难得听到他如此卑微的语气,居长宁不知怎得有些心软,便将手放了下来,哑着嗓子问他,“怎么了?”

    “昨晚我们两个差点没命”,南翎的手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头发,存着无限眷念的意味,“还好,我们活下来了……”

    居长宁听着南翎的话,眼神黯了黯,可不是吗?这么冷的天气,晕倒在外面,要不是南翎找到她,她可不就被冻死了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记得自己怕遇上人,特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躲着。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南翎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与她对视,“但是,以后记得早点回家。”

    居长宁看着南翎的眼睛,想要安慰他,可发现他远比她想得要平静许多,此时的他不悲不喜,不慌不忙,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承诺。本来可以脱口而出的回答就这样卡在她的嗓子里,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话。

    “为什么不话?”南翎没有放过她的沉默,而是步步紧逼,“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你和我哪有什么家吗?还是你将来也会如同昨夜一样不回来,而我也再找不到你?”

    居长宁听着他的逼问,手指微微蜷缩,她太不习惯这样的南翎,于是扬起一个笑容,“你什么呢?像昨夜一样?像昨夜一样差点死掉吗?”

    南翎看着居长宁脸上的假笑,眸色沉沉。

    居长宁只觉得气氛沉闷,而她再无话可,于是转身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她想要站起身,可是肩膀马上被一双手按住,她没能站起来。此情此景,她到底是有些羞恼,想要转头责问。

    南翎的手却猝不及防从后抱住了她的脖子,居长宁愣住了,她垂眸便看见了他纤细的两条手臂在她身前交叠,她微微动了动,他的手掌马上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膀。

    “南翎!”居长宁想着他衣服都没有穿,赤/裸着上身抱住她算什么样子,等会儿被人看见,他们两个算是彻底完了,她压住火气伸手去掰开他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掌,却反被他反握住了手。

    “姐姐,我总觉得你早晚会离我而去……”南翎用力抱住挣扎的她,她每挣扎一下,他眸色便深一分,“昨晚你躺在那里,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可是刚刚我想了,要是你死了……我就……”

    居长宁放弃了挣扎,冷着脸问他,“你就如何?”

    我就让这个皇宫里的所有人为你陪葬,包括我自己……可是我怎么能跟你呢,你那么想要我成为一个好皇帝。

    他跪在她身后,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许久没有出声。

    “你都死了,我还能如何?”南翎终于放开她,他知道自己逾矩了,不敢抬头看她生气的神色。

    南翎跪坐在那里,颓然地耷拉着脑袋,居长宁本来一肚子的火,却在看见他没有穿衣服露出来的瘦弱身体时熄灭。她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孤身一人的南翎,自然是会没有安全感一些,而她也的确没有给过他安全感。

    居长宁拿过旁边的衣服披在他身上,“穿上衣服,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南翎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居长宁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道,“是我错了,行不行?”

    “我以后出门一定告诉你我去哪里,如果我晚回来也一定想办法告诉你,若是我没回来就是我出事了,行不行?”居长宁只觉得自己把所有的耐心都耗在了南翎身上,她好言相劝,“你别生气了行不行?你还要我怎么做?你好不好?”

    南翎低着头听她话,嘴角弯了弯。可抬起头时,他的眼眶发红,只固执问一个问题,“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居长宁知道自己必须稳定他的情绪,于是只默默在心里补充,起码在你当上皇帝之前不会。

    南翎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默默开始穿衣服。

    “有没有发烧啊?”居长宁摸上他的额头试探温度,“现在看来还没有发烧,等会儿还是吃点药预防一下吧。”

    两人之间终于恢复了平和,居长宁的心思这才活络起来,首先就发现了今天的房间好像格外明亮,她站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引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尽的白,喜色慢慢从她的眼底透出来。

    她轻轻倚靠在门边,下雪了啊……

    南翎站在她身后一步,看着雪和她。

    …………

    雪天,廊下,风中,两人,煮茶,执棋。

    南翎看着眼前的棋盘,举棋不定,为什么她的走法棋路如此多变,没有一点规律可循,他从师傅那里学来的浅薄棋艺根本应付不了她。

    居长宁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吹散一团又聚起一团,她现在心情甚好,尤其是看见南翎皱起的眉头时更甚。

    她一只手抵在桌上撑住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上轻点,“落子无悔。”

    南翎抬眸看她,半晌骤然放松眉头,将手中棋子放在桌上,“我认输。”

    “不再继续想想?”

    南翎摇了摇头,他有自知之明,既然赢不了便早些放弃。

    居长宁挑了挑眉,嘴角有些笑意,“输给姐姐不亏。”

    “今日不去进学,明日你怕是不好过”,居长宁不用想也知道国子监里没有站在南翎这边的人。

    南翎没回答,而是身体往前倾,伸手将居长宁披风上的帽子戴在她头上,“风大,挡一挡”,他抬头见居长宁还看着他,只得回答,“这些姐姐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自己想办法?居长宁放下手中的茶杯,想要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既然他都要自己解决了,她也应该放手让他自己去解决一些事情。

    居长宁突然神色一变,将身体坐直,她看向南翎,“有人来了。”

    南翎抬眸与对视一瞬,“我出去,你别出来。”

    南礼带着他的婢女匆匆而来,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站在桃树下的南翎,他立马走过去,厉声质问,“你今日为何没去国子监?”

    南翎的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声,脸上有些歉意,“今日身子不适,故没去进学。”

    “那为何不找人替你向夫子告假?”南礼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今日南翎没去国子监,夫子知道南翎曾经养在母妃膝下,便要他来看看情况,就算他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忤逆夫子的意思。这天寒地冻的,还要他折来这破院子,南翎真真是他的克星。

    南翎神色如常,陈述着事实,“无人能替我告假。”

    南礼嘴边的话一滞,他终于正眼看了一眼南翎,却突然发现他长高了许多,上次见面两人还身量相当,现在南翎却已经比他高出了许多。从前的南翎在他面前总是不抬头,也不敢跟他话,总是畏首畏尾,现在的南翎却站在他眼前,沉静地和他对话。

    南礼突然冷笑了一声,“许久不见,你倒是有点长进。”

    南翎看着眼前不怀好意的南礼,以前那些人情恩怨突然变得不重要,他居然能冷眼看他的一言一行,他回之一笑,“谬赞了。”

    南礼以前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就来气,现在他这副样子,他倒是不知该如何和他对话,只能干巴巴问一句,“明日你可去进学?”

    南翎点点头,“自然会去。”

    南礼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只好一句,“你明日若是不来,我要你好看”,他想带人离开,转身时余光却见前方廊下有一人着白衣,正趴在桌上不动,一些乌黑的长发从帽檐下掉落出来,在风中晃悠。他停下脚步,想转身细看,却被南翎挡住了视线。

    南翎沉声问,“你还有事?”

    南礼心中不满,他刚想喝斥南翎,就对上了他暗含警告的眼神。

    “金屋藏娇?”南礼双手抱胸,眼神嘲讽,“你这样的,还能找到女人?”

    南翎毫不破功,“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

    南礼倒是早就知道南翎这里有一个宫女,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宫女能在这个破院子里能留这么久,他挑了挑眉,“那我倒是要见见这个宫女。”

    “现在你连一个宫女都要管?”南翎却突然展唇一笑,眉眼间染上了一些狂妄的样子,“你这么闲?”

    南礼第一次见南翎这个样子,瞬间不知道些什么,最后回过神来,一副目眦尽裂的模样,“南翎,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胆子!”

    南翎轻笑,“难道不是你的手手伸太长了吗?”

    “你……!”

    南翎断他的话,“现在天色已晚,德妃娘娘怕是已经在等你吧”,最后他看着南礼一字一句道,“好走不送。”

    南礼到底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脸皮薄,既不想在南翎面前低一头,又怕德妃真的派人来找他,到时候父皇又要他了,于是只能愤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