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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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长宁往皇帝的寝殿跑去,在即将推开门的时候,她犹豫了,这个房间里恐怕另有玄机,温哲也觊觎着这个地方,她要是贸然进去,只怕引祸上身。

    居长宁听着耳边兵刃相接的声音,心中剧烈挣扎,她要不要去拿走不厌剑,来牵制温哲呢?突然后边的门传来一声巨响,居长宁立马转身,她看见了门上还未凝固的鲜血,正在往下流,门外的下方,一个侍卫正靠在那里,应该是已经死了。

    居长宁靠在寝殿门上,在生死面前,她听见了自己骤然剧烈的心跳声,脑海中出现的事情越来越多,她脑中突然白光一闪,南织上一次遇到的刺杀,是不是也是温哲的人?除了他,她再想不到其他的人。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没有理由非要杀了南织的,在他的计划里,南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居长宁猜不透温哲的目的,她开始担心南织的安全,提起裙摆往回跑。

    到了桌边,她蹲下身,却只看见南织的披风,没有看见南织的身影。

    南织不见了。

    居长宁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这里没有斗挣扎的痕迹,那就是南织自己离开的。她站起身,大声叫她的名字,“公主!”

    “公主!”

    “南织!”

    没有听到回答,南织已经不在这里了。

    居长宁看向从和殿的右边,她目光一闪,往那边走去,穿过一扇门,她看见了一道没关好的暗门。

    她跑过去推开那扇暗门,门后是一个暗道,里面点着油灯,一眼望过去,没有看见尽头。

    南织应该是从这里走的,她故意没有将门关好,可能就是为了给她留个信。

    居长宁快速进了暗道,将门关好,这里面很亮,而且没有分叉路口,她很快就走到了出口处。

    她推门出去,门外的树上挂着红色的灯笼,她转身将门关好,慢慢往前走。

    这座宫殿被装修得很好,长廊下都挂满了灯笼,将每一条路都照得清清楚楚,可是她一路往前走,却一个宫人都没有见到,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穿过一座偏殿,往正殿方向走,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出宫殿的大门,门已经被开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走出了这座奇怪的宫殿。

    她回头看,上面赫然写着“凌云宫”。

    这凌云宫怎么没人呢?装修得这么好,里面整洁干净,应该不是废弃的宫殿,太奇怪了。

    可现在她没有心思多想,快步离开了这里去找南织。

    她找HOPE看了下地图,直接去了笙箫阁。

    没多久,她就到了笙箫阁外,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看着,里面灯火通明,居然还传出了丝弦声。

    皇帝一定知道从和殿正发生混战,却还是继续这次的寿宴,或许就是为了他和良国的体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并不知道温哲的真正目的,温哲并不是要刺杀他,而是要取走他的不厌剑。

    他以为这次混战对他没有威胁,所以才能如此淡定。

    现在居长宁肯定进不去笙箫阁,于是她站在阴影里等,她必须要看见南翎从里面走出来才安心。

    真的下雪了,居长宁的手被冻得没有知觉,她突然记起,她的拜师仪式应该快开始了,可是目前这种情况,应该是举行不了了。

    温哲应该也在笙箫阁里面,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他肯定要出现在寿宴上。居长宁冷笑一声,再等等,等镇国公进宫,一定让温哲脱一层皮,绝不会让他这么轻松离开良国。

    居长宁蹲在树下,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维持着胸前的暖意。她时刻关注着笙箫阁的情况,终于让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是太子。

    她迅速站起身躲到树后,悄悄量南遇一行人。

    南遇走得又急又快,身后跟着的人一个个垂着头。

    现在南遇离开寿宴……居长宁目光一闪,那就是南翎的人动手了。

    那有没有得手呢?

    她刚想抬脚跟过去,就看见笙箫阁里又走出一行人,头那人走到光下,是温哲。他和太子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而是朝居长宁这边走来,他身后跟着宋城,宋城身后跟着一个穿灰衣服的男人。

    居长宁迅速躲到树后,千万不能让温哲发现她。

    等到温哲走远,居长宁才往太子离开的方向追去,她没有从笙箫阁前走,而是算从后面绕过去。笙箫阁后面有一个偏门,居长宁看准时机,等到没人的时候才准备跑过去。

    她刚准备冲出去,可立马就顿住了脚步,因为路的前方亮起了一盏灯,她立马蹲下身藏在台阶的一侧。

    黑夜中响起了声音,“何太医,您就走快点吧……哎呦喂……”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有你们年轻人走得这般快……”回话的人应该是个老人,还在剧烈地喘着气,“公公,你可别扯我的袖子了,我要摔倒了呀……”

    “何太医,你可别抱怨了,这可是办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差事啊!”那公公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扯着太医的袖子,着急得很,“要是耽搁了,你我二人怎么担得起责任!诶哟……这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在我的头上了呢?!”

    “公公,老朽且问你,此去医治的是谁呀?”

    “皇子哩!”

    “哪一位?”

    “唉……不可……不可……”

    看着两人拉拉扯扯进了门,居长宁从台阶下走出来,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这皇子不会是南翎吧?瞧这公公讳莫如深的样子,这宫中不能提起的皇子无非就是十三。

    他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受伤吗?一来可以吸引皇帝的主意,二来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那今晚宫中就出了好几件事情,笙箫阁南翎出事,太子那边人质受袭,从和殿遭遇围攻,想必现在不止皇帝在强颜欢笑,太子也是焦头烂额。

    笙箫阁里有人在把守,她进不去,可是她放心不下南翎,只能又重新回到黑暗里,等着机会去见南翎。

    雪落在她的头顶,没一会儿全部化为了水,沿着她额前的发丝滑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那颗水滴就落进了她的脖子里,沿着温热的肌肤往下流动,直至消失。

    她感受着那颗水珠的行动轨迹,觉得有意思极了。

    风将她的发丝吹着在风里飘扬,她仰起头,闭上眼听着笙箫阁里的热闹。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在她被冻得没有知觉了的时候,里面丝弦声终于由急变缓,欢笑声渐低。耳边传来大门开的“吱呀”声,她双手撑在地上,放松身体坐到了地上。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屏住呼吸,黑暗里,只有她的眼睛折射着红色灯笼的光。

    这是侧门,没有哪个权贵会从这里出来的。

    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片红色的衣角,居长宁有些不可置信,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那个行走缓慢的背影。本来被束好的头发全部披散在了背后,本来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他一步一步冒着风雪前行,没有人相送,没有人相陪。

    她红了眼睛,是风太大了吧,她想。

    等到偏殿的门又一次被关上,她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提起裙摆向他奔过去。

    他有所感应,站在原地转身。

    她嘴角挂着笑,穿着一身红衣,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朝他飞来。

    他伸手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

    风很冷,雪很冷,他很冷,她很冷。可是,风雪里,她和他抱在一起,居然也不冷。

    他甚至听见了血液沸腾的声音。

    “南翎,你怎么了?”

    “我很好。”

    居长宁不再问,眼前变得宽阔的胸膛,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为她挡风雨了。

    南翎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与她对视,“你为何在这里?”

    “我要是缘分,你可信?”居长宁扶着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走,“为什么不话,你不信?”

    南翎撇头看着她,紧张了一夜的心终于平缓。

    居长宁用手肘在他腰间轻轻顶了顶,“真不信?”

    “我信。”

    “我也信了。”

    居长宁突然就笑了,要不是缘分,侧门之外的她等不到他。

    “伤在哪里?”居长宁收起脸上的笑容,担心起他的伤势,“你用了什么办法?毒吗?”

    “嗯”,南翎点头,“进笙箫阁的时候,祖母身边的老太监就站在门口等着皇帝到来,众人推搡之时,我假意跌到了他的身上,慌忙之中,我将手上沾满的合宜香抹到了他的袖子上。”

    他看着居长宁,话时面无表情,“祖母惯用今浅香,正好与合宜香相克,两者相遇,能使人昏阙。”

    “不过他们是不可能查出来的,祖母用了今浅香几十年,这点合宜香才能起作用。”

    居长宁一下就点出了疑惑,“今日本应该秩序井然,为何会推搡?”

    南翎嘴角含着冷笑,“南礼这个人经不得激,仿佛与我天生就有仇,我甚至不用什么,只要多看他两眼,就能使他暴跳如雷。”

    可今天这点正合他意,所以他用轻蔑的眼神看他一眼,他就怒不可遏,朝他扑过来,宫人纷纷上来拉架,才能让他将一些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居长宁面色冷下来,南翎这个人在宫中果然人人可欺。

    “今日众皇子都要向皇祖母敬酒并送上贺礼,还没轮到我的时候,祖母已经中毒昏阙,笙箫阁里一片混乱。”

    居长宁问他,“此毒致命吗?”

    南翎突然沉默。

    居长宁心中一紧,居然有些慌乱,她很怕他出“致命”两个字。她虽然不想他心慈手软,却也不想他……

    “不致命,毒素可自行排出体外,此后便无大碍。”

    当他看着眼前送来的两种香时,他犹豫了许久,终是拿起了合宜香。

    另一种香可使毒素沉积至血液里,其实他不想放过这皇宫里的任何人,可也不想手上人命太多。

    听到他的回答,居长宁松了一口气。

    “后来,皇帝代替祖母进行仪式,轮到我敬酒的时候,我将手中的毒药放进了自己的酒杯中,我在众目睽睽下口吐鲜血,让皇帝慌乱不已”,南翎想起皇帝那难看的脸色,就想放声大笑,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他就算想掩盖此事也晚了,“笙箫阁里接连出事,并且皆是中毒,皇帝终于害怕了,撤了桌上所有的酒水,换上了新的,并且立马派太子彻查此事。”

    “太子立马封锁了笙箫阁,彻查此事,他当然查不出什么事,所以他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没心思关注盛梦那边的事情。”

    南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意,低声道,“他不是天之骄子吗?我也要他尝尝束手无策,背腹受敌的滋味。”

    居长宁垂下眼帘,紧紧抓住了南翎的胳膊,想要转移自己复杂的心绪。

    “你的毒解了吗?”

    南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很普通的毒,就吐几口血罢了,很好解。”

    “盛梦那边成功了吗?”

    “还没有消息。”

    南翎牵起居长宁的手,感受到她的凉意,便将她整个手包裹在掌心,“你的手怎么这么?”

    居长宁抬头瞪了他一眼,现在是这种事情的时候吗?

    “什么时候能收到消息?”

    “快了。”

    他就站在身边,居长宁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希望今夜可以快点结束。

    这时宫里城墙上终于燃起了烽火,号角声突破了天际,皇帝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此时宫里火光连天,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居长宁放开南翎的手,和他一前一后拉开了距离。

    南翎问她,“今夜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居长宁笑,“不过是历史的必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