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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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长宁将南翎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用手轻轻抚摸他的的头发,他闭着眼睛,可她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这个破院子地处偏僻,就算是在这种时候都无人在意。

    居长宁看着南翎苍白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们还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大师,窗边风大,你过来这边坐吧。”

    是的,现在屋里还有一个人,就是跟着过来的空了。居长宁偏头看他,他站在开着的窗户面前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

    “大师,今晚拜师仪式并未举行,是不是明我们之间也是注定好了的有缘无份?”

    空了睁开眼睛,看着苍茫的大地,听着身后传来的她的话。

    她终究还是不懂,有些事情,无法改变。

    “可你注定要拜我为师的,这件事情,你我都无能为力。”

    居长宁低头笑出声,“你猜,今晚温哲会不会成功离开,能不能全身而退?”他成功盗取不厌剑是历史上发生过的,可是这一次有她在中间阻挠,他还会不会如同上一个轮回中那般顺利?

    空了关上窗户,走向她,“过程虽要曲折些,可是结果不会改变。”

    “宫里重重搜寻,宫外镇国公早已安排好了人手,温哲怎么带着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离开良国?”居长宁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空了,目光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大师,你过程会如何曲折?而结果又会如何?”

    “其实你不该出手的”,空了摇了摇头,语气无奈,“你做的这些改变不了结局,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什么麻烦?”

    “比如你在意的人也会因这件事情受到牵连,她若来求你,你可会无动于衷?”

    居长宁立马就想起了宋琳,这个孤注一掷的女人,若是温哲倒台,第一个完蛋的就是她。

    “她不会这么蠢的,她会自己想办法的……”虽然这样,可她还是声音渐低,慢慢没有了底气。

    空了只是一笑了之,转身坐到桌前,不再看她。

    因为空了的这些话,居长宁心绪有些乱,她垂着头,和自己做心理斗争。

    “你要是担心宋琳,就去找找她吧。”

    居长宁和南翎对视。

    他继续话,“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居长宁满脸苦涩,她终是没办法狠下心来,她不可能真的对宋琳不管不顾,起码她不能让她跟着温哲去送死。

    南翎跟着居长宁走到了门前。

    她回头道,“不用送我了,外面风大,你进去吧。”

    他笑意浅浅,“谁我是送你了?我陪你一起去。”

    居长宁突然就笑了,一时间没什么语言能表达她的心情。总之,风雪之中,人人自危之时,有人愿意和她并肩前行。人生幸事,大抵不过如此。

    可是他们终究没有走出破院子,因为前面朝这里来的一行人中,宋琳赫然在列。

    居长宁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处境,也知道他们的来意。

    于是她和南翎转身回到院子里,等着他们的到来,而她也要趁这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状况。

    南翎追随着他的脚步,侧头和她话,“不要过度担心,总有解决的方法。”

    这一刻,他好像要比她更加镇定。

    “长宁!”

    宋琳朝居长宁跑过去,一晚上留存在心中的忐忑终于在她面前有所显露,她用力抱紧她,大口喘着气,“长宁……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居长宁伸手回抱住她,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长宁妹妹。”

    居长宁看向李韵,不,应该是温韵,在这一路奔跑中,她的头发已经凌乱,衣裙下摆彻底湿透,此时正站在那里,用一种满怀希冀的眼光看着她。

    居长宁放开宋琳,笑道,“今晚怎么都聚到我这里来了?”

    温哲走上前,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第一次用郑重的语气同他讲话,“居长宁,今晚本王有求于你,只要你肯答应替我将韵藏到怀嘉宫中,得到丽妃的庇护,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

    尽管居长宁很想忽视温哲这个混蛋,可是他却自己凑上来了,她不得不回答他的话,“王爷这是何意?韵姐姐为何要藏起来,而我又有什么办法能服丽妃娘娘?”

    她朝温哲笑,“王爷真是太高看我了……”

    看着眼前装糊涂的人,温哲好言相求,“只要你提条件,我什么都答应。”

    居长宁收起笑容,言语生硬,“王爷请回吧,请恕奴婢爱莫能助。”

    “长宁……”宋琳拉起居长宁的手,她什么话都没有出口,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居长宁冷笑一声,“宋姐姐,你希望我帮助他吗?”

    宋琳嘴巴动了动,想些什么,却被居长宁断了话语。

    “就算我因此惹上一身麻烦,你也要我掺和进来吗?”

    宋琳眼泪从眼眶溢出来,没有回答她的话。

    居长宁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冷过,冷意从心底往四肢百骸蔓延。她攥紧拳头,才能让自己依旧保持住冷静。

    “宋琳姐姐,我在等你回话呢,怎么不话?!”

    面对居长宁的质问,宋琳突然转身背对着她,她怎么可能出让长宁以身犯险的话来,她明明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长宁能够平安。

    泪流满面,她用颓败的眼神看着温哲,王爷……我没有办法了……我做不到这么残忍……

    长宁,是我的妹妹呀……

    温哲显然知道了宋琳的意思,他问居长宁,“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的请求?”

    居长宁一把将宋琳拉到身后,而自己走到了温哲面前,她抬头看着他,嘲讽溢于言表,“王爷,要是一开始你就用这种态度跟我话,今天你也不必如此低声下气。”

    温哲,“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只能承诺你未来的事情。”

    居长宁不肯退让,“王爷,三言两语可没法消我对你的憎恨,当初我发过誓的,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十倍还给你的!”

    看着她眼里浓烈的恨意,温哲冷静和她分析,“长宁姑娘,事情的最开始,是你先招惹我的,后来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全无理由,任性为之吧?”

    她看着温哲这张脸,就想起他的高高在上,随意定夺她的生与死,那次在雨中受到的屈辱和疼痛,直到现在还让她满腔愤懑,不得疏散。她自诩不是一个气的人,可是温哲对她所做的一切,让她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来帮助他。

    居长宁后退两步,转身拉住宋琳的手,“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跟你无话可,带着你的人走吧!”

    “长宁”,宋琳想要挣脱居长宁的手,却没想到她用了大力气,一时间竟然挣不开。

    居长宁看着宋琳,目光坚定,“你要还当我是妹妹,就留下来,你想要的一切,日后我必定帮你做到!”

    宋琳愣在了原地,感受着手上居长宁的力道,她心中满是欣慰,她的长宁,还是在乎她的,可是……

    “长宁,既然我选择了王爷,就不会轻易改变的。”

    “哪怕是去送死?”

    “哪怕是送死,也算我圆满了一生。”

    居长宁怒从心生,用力甩开了宋琳的手,她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挽留宋琳,因为她明白宋琳的信仰。

    正是因为这种孤注一掷的信仰,让她觉得宋琳和她是一种人,让她对宋琳心生好感。

    可是,现在这种信仰,却成了阻碍她们同行的存在。

    她垂下头,轻声道,“好啊,你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你,我也不想拦你了。”

    见状,温哲眼神逐渐变冷,他快速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宋城,两人目光交汇,宋城立马明白了温哲的意思。

    宋城的右手慢慢靠近剑柄,在剑即将出鞘的时候,居长宁突然出声。

    “温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其实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居长宁收起心中纷繁的思绪,心平气和同温哲讲话,“马车上,我留给你一枚戒指,那是我的贴身之物,所以现在你只要拿出那枚戒指,我便帮你一次。”

    温哲恍然大悟,原来那枚戒指真是她特意留下来的,而不是不心掉落的。

    居长宁看着温哲,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出来的,毕竟是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承诺,以后有的是机会兑现,可是现在她必须要留住宋琳,所以不得不将这件事情拿出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居长宁还是有些懊恼,心中不自在,“怎么?你不信?”

    温哲摇头,“我信你。”

    “可是……”他伸出双手,上面空空如也,“那枚戒指我已经丢了。”

    居长宁咬牙切齿,“你!”

    “这也不能怪我吧?”温哲将自己得无辜,“毕竟我没有必要留下一件来历不明的东西。”

    “可上次我分明还在你的手指上看见了我的戒指!”

    “那不过是我用来试探你罢了,既然知道了是你的,那我就不用在意一个玩意儿了,你是吗?”

    居长宁冷哼一声,知道了那枚戒指是她的,所以就丢掉了是吧?!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还是请你离开吧!”

    温哲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马上就有人会搜到这里来,他定定地看着居长宁,“没有那枚戒指就不行吗?”

    “绝对不行!”她还没有这么好的心肠,无条件去帮助一个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的人。

    “宋城!”

    温哲话音刚落,宋城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居长宁的脖子上,冷硬锋利的铁发出幽冷的光。

    居长宁眯了眯眼睛,“温哲,你威胁我?”

    “此情此景,我只能出此下策”,温哲无所无谓地笑道,“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靠近居长宁的脸,慢慢道,“反正我早就过,你的命在我手里。”

    “王爷,你杀了我,你也要死的。”

    “我知道,没关系,今夜的你如此美丽动人,本王做鬼也风流啊。”

    居长宁对温哲恨得牙痒痒,她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王爷,我无论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吗?”

    温哲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只要你提出来。”

    “那好”,居长宁抬头看着温哲,笑意盎然,“那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

    随着居长宁的话出口,在场的人全部沉默。

    “王爷,你能做到吗?”居长宁无视脖子上的剑,直视温哲的眼睛轻笑,“这样的要求,可以吗?”

    温哲没有话,他看着她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出现,却有七分捉弄的意味存在,她是真的在报复他,以这样一种得上任性,却又羞辱人的方法。

    可是她还是过于单纯,于他而言,只要不是要人命的要求,都是便宜了他。

    居长宁就这样直直看着温哲在她面前跪下,径直跪在地上,头低下来。

    她面色阴沉,露出了她最真实的情绪,她的右手握上剑柄,对宋城,“你还不松手?”

    宋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哲,猛地将手抽开。

    居长宁将这把本来架在她脖子上的剑放到了温哲脖子上,她问,“温哲,现在你体会到了无奈的情绪吗?体会到了屈辱吗?”

    温哲没有回答他的话,他躬身将头重重磕在雪里,磕完一下,他抬起头,额头上还沾有混着雪水的泥土,他认真问她,“三个响头对吗?我磕完你便帮我可对?”

    居长宁放下剑,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下。

    南翎时刻关注着她,立刻伸手在她身后扶住了她的腰。

    居长宁下意识地看向温韵,此时她已经以手捂面,悲痛不已,仿佛亲身体会到了温哲的屈辱一般。她垂下眼帘,这样悲伤才对呢,她就是要用这种他们最在意的方式来回敬温哲。

    可温哲这个人,情绪藏得太深,她看不透,可是透过温韵,她能看见她这个要求本来应该带给人的沉重影响。

    她明明不想笑,可却还是勾起了嘴角,不想让自己落于下风,“我一向到做到,你磕完三个响头,我便答应你的请求。”

    温哲眸色很深,藏起了所有的心绪,他朝居长宁点头,“那你看着,数清楚。”

    他正对着居长宁,是响头,便是响头,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好像这一幕除了居长宁和南翎以外,没有人愿意看见,他们转过身去,却都攥紧了拳头。

    心痛吗?觉得她过分吗?居长宁咬紧牙关,眼里怒意翻涌。

    就在此时,她感觉有人在触碰她的手,她猛地回过神来,她知道是南翎,他在安抚她的情绪。

    温哲已经磕完了头,额头红肿了一块,他哑着嗓子问,“可以了吗?”

    居长宁将手中的剑丢到地上,终于松口,“可以了。”

    宋城立马上前扶温哲,却被温哲推开。

    “那韵和宋琳就交给你了”,温哲站在那里,沉静得可怕,竟然还能同她商量事情,“要是有什么急事,就联系我们留在良国的人,韵和宋琳都知道怎么联系。”

    温哲深深看了一眼居长宁,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话语,他转身离开,身后跟着宋城和离析。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温韵已经哭得直不起腰,宋琳也颤抖个不停。

    居长宁握紧南翎的手,不断告诉自己,她和温哲从此两清,等接下来和南翎离开皇宫,就都是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