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夜半时分,居长宁躺在床上,在睡梦中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窗户,她幽幽转醒,心中一惊,立马从床上坐起身,果然听见窗户那边有响声,不是她的幻听。
她不动声色下了床,站在床边看那个映在窗户上的影子,思虑良久才开口,“谁在那里?”这应该不是来害她性命的人,否则早就动手了。
窗外人身形一顿,声音低沉,“是我。”
南翎?他怎么会在这里?居长宁立马走过去开门,借着明朗的月光一看,他就站在院子里,她的窗户边。
居长宁满心疑惑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青桥呢?”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给她守夜吗?
南翎低头看她,黑夜里看不他的神色,也听不出他的喜怒,“她只是睡了。”
居长宁没有问为何青桥会睡得如此沉,因为她知道南翎下手会有分寸。看着一身黑衣的南翎,居长宁心中隐隐不安,“现在这个时辰,你找我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南翎只是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话。
这是怎么了?
“南翎?”居长宁往前走一步,拉近和他的距离,“到底怎么了?你快,不要让我担惊受怕的。”
南翎慢慢将手放到她的头上,似是遗憾又像是埋怨,“我真想能够抱抱你,可是你一定不愿意。”
“南翎!”居长宁低喝一声,这大晚上的,他就是跑来这里抽风的吗?她想起昨日他的种种行为,只觉得他的步步紧逼让人窒息。
她用力拂开他的手,语气中含着警告,“南翎,现在不是你儿女情长的时候,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虽然能理解他年少,他心中有着对爱情最美好的向往,可是别人可以,南翎不应该。
“你回去吧……”居长宁沉默一瞬,转身想回到房间里去。
“临都传来急召,皇帝下令封我为安王,我今日便会秘密返回西南受封。”
南翎的声音夹在风中,在她的耳边荡来荡去。
“姐姐,受封之后,我便会回朝,而我在西南的根基会被皇帝慢慢瓦解,他对我的容忍,在这第六年也算是到头了”,南翎陈述着事实,已经学会了用第三视角去看皇家之中复杂缠绕的关系,“其实皇帝放任我成长只是为了给太子一个警告,有我在太子才不会完全掉以轻心,而现在我失去了这唯一的作用,皇帝便要将我这根刺给拔掉。”
居长宁转过身去看南翎,“你现在就要回西南了吗?”
南翎点头,“我跟你告别之后就走了,我秘密来贺州,必须要在皇帝的钦差到西南军营之前赶回去。”
居长宁脑子里想着事情,于是就垂眸沉默下来。
她深夜起身,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及腰的黑发柔顺地披满了整个后背,脸上没有妆容,在月光下,她好像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
南翎就这么看着她,眼睛都不想多眨,又是一个分离的时刻,等他回临都之后,暗箭转为明枪,他变得前途未卜,生死不定,和她……也相见无期。
“居长宁,若是我死在临都,你会为我报仇吗?”
居长宁一愣,若是南翎死了,她的任务就失败了,而她也会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维护局之后,如果有必要,她会重新开始一次这个任务。
看着居长宁呆住的神情,南翎笑,“你可千万别有这种想法,你就一直呆在贺州和你的家人在一起,嫁人生子,幸福快乐,终老一生。”
居长宁抬起头,“南翎……”
“听话”,南翎拉起她的手,止住了她想的话,“居长宁,若我活着,你便不可嫁人,如果你嫁了,而我没有死,那我就杀了你嫁的那个人。”
“你!”居长宁被他的话哽住了。
“你先别话,听我”,南翎用右手轻轻捂住居长宁的嘴巴,弯腰靠近她的眼睛,“你千万要记住我刚刚的那句话,你要是敢嫁,我就敢杀。你记住,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来娶你。”
看着南翎深沉狠厉的眼睛,居长宁放弃了在他手下挣扎的动作。
“若是我死了,你也不用伤心,开开心心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便是了”,渐渐地,他语速放缓,“你也不用记得我,就当我是你生命中一个讨厌的,不甚重要的人。”
居长宁睁着眼睛看他,可是他却避开她的视线,独自垂着头。
“南翎……”
南翎突然将她的身体转了一个方向,让她背对着他。
“居长宁,我们之间相处不久,相爱……更是没有,可是你的出现,给我的生命带来了阳光,或许你就是一个太阳,而我只是你阳光普照下多数人中的一个”,到这里,南翎叹了一口气,其中夹杂着许多情绪,无奈地,悲伤的,“居长宁,或许我是自不量力了,可我哪怕被灼伤,灰飞烟灭,我也想得到太阳。”
身后传来的话,有一点稚气,仿佛坚定,却又忐忑,这是居长宁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告白,在她过去的年岁里,不要是这样感情浓重的告白了,就算是情人之间的一句“我喜欢你”都是敷衍了事。
她曾有过几段感情,可都是无疾而终,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到现在,她好像都已经想不起来那些相拥过的人的脸。
“居长宁,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少年在她身后转身,连告别都不敢当面和她。
想起他来贺州的这几天,两人总是在争执,她没有问过他这几年在西南过得怎么样,没有问过他手腕上的伤疤从何而来,甚至没有问过他和身边的盛意是什么关系。
她在为南翎的隐瞒而生气,在为齐明游的事情而忧心,却没有问过南翎任何关于他来贺州的事情,没有给他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如他所,他们之间相处并不多,可是却陪伴了彼此最难的时光。刚来到这个任务时空的时候,因为从没有做过时长这么久的任务,她心思不稳,焦虑不已,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是南翎在照顾她,同时也教会了她许多在她的世界里用不上的道理。
现在他就要走了,只有居长宁一个人知道,她也是不舍得的,她也怕他受伤,怕他遭到为难。所有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终于在面对分离的时候,抽丝剥茧般袒露出来。
“南翎!”居长宁开口叫他的名字。
南翎离开的脚步一顿,终于听到了她柔和的话语,“更深露重,你一路心。”
他了解居长宁,知道她此刻也是纠结的,不舍的,哪怕仅此而已,哪怕没有更多,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南翎,你回临都之后,我也会返程回去。”
“你什么?”
南翎立马转身,“你回临都干什么,你和我身份不同,你若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居长宁将身前的头发撩到后背上,缓缓向他走近,“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是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冲锋陷阵了,既然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目标,那我就没有躲在你身后的道理。”
“你……”南翎看着面前的居长宁,她温温柔柔的,却又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他一瞬间不出话来。
“南翎,爱情我承诺不了你,但是和你并肩作战,这是我的任务和责任”,居长宁抬眸直视南翎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像是和自己妥协,“也是我的心甘情愿。”
南翎伸手将面前要和他并肩作战的人抱进怀里,用尽全力搂着她,只要这样就够了,只要她心中有他的位置,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他都接受。
“哎哟……你弄疼我了”,居长宁只觉得好笑,不就是一句口头上的话吗?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南翎急忙松开手,脸上没有了深沉,就是一个十八岁孩子该有的懵懂和灵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牵着她的手不放,低着头笑。
有什么好笑的?居长宁催促他,“不是要回西南吗?你还不走?”
南翎声音又变得闷闷的,像是一只撒娇的狗,“可我舍不得你。”
居长宁也是无奈,真是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唉……我送你出城吧。”
“真的?”南翎抬起头,眼睛一亮。
“真的,我还能骗你吗?”居长宁在心中吐槽了自己的心软无数次,却还是让南翎带路,“走吧,再不出城,天都要亮了。”
她的话音刚落,南翎就一把搂过她的腰,两人瞬间腾空,只在一刹那,两人就已经出了齐府,站在了高墙之外。
“看不出来,你现在挺厉害的嘛!”居长宁啧啧称奇,这轻功真是用科技解释不通的东西,却又真实地存在在这个时空里。
南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我都还没给你一一展示我的武功呢,不以一当百,以一当十总是可以的。”
两人携手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边屋檐下的灯笼光两道影子拉得长长的,耳边传来阵阵的蝉鸣,这样的夜真是宁静而美好。
居长宁问,“温哲他们还在贺州吗?”
南翎:“他们两个昨夜就走了。”
居长宁点头,那就是喝完酒就走了,相逢一场,竟也没能好好道个别。
“其实你变了。”南翎突然这样了一句。
“人怎么可能不变”,居长宁为他的傻话低笑,又仰头问他,“你看,我变在哪里?”
南翎弯腰,“我不告诉你。”
“切!不就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
南翎收起眼里的笑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变得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也许是她身边牵绊越来越多的缘故,可他不知道,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
从前的居长宁教他心不动,则人不妄动,而现在动了心的是她,她对身边很多事情都上了心。
“南翎,西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有啊。”
“哪里?”
南翎从胸口拿出一个东西,直至放到居长宁的眼前,她才看清那是她送给他的那枚印章。
“当年,你我们写信联系,以此物辨别对方的身份”,他停下脚步,眸色渐深,“可原来这只是你拿来安抚我,让我安心去西南的一个谎言,我给你写过无数封信,都石沉大海,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你已经不在临都。”
没想到南翎会现在这件事情,居长宁心虚不已,她也是没办法。
“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我在西南军营,为何不给我写一封信?”
因为她不想过多参与到南翎的成长里面,她想要南翎独自塑造自己的性格,她能帮助他,却不能培育他。
“你为什么不话?”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给他那些彻夜难眠的日子一个解释。
“南翎,你不要多想,你只要记住,我是为了你好就行。”居长宁完这句话就径直往前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过多纠结。
南翎一个人站在原地,为了他好?好一个笼统的答案,将他一个人扔在西南不管不顾六年,不管他的生与死,这就是为了他好吗?
对居长宁而言,他就是一个可以夺皇位的工具是吗?南翎紧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他在腥风血雨中厮杀,而她却加入了千影楼,所以她这是给自己找了第二条路是吗?这六年间,她对局势持观望态度,如今看他终于强大,便觉得他更有利用的价值。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来到贺州便藏匿了身份,没有立马和她相认。她如今是千影楼的人,而他要夺千影楼,这让他怎么开口对她,而她要是提前知道了他的目的,又会站在哪一方?
走走停停,两人还是到了城门口,这个季节天亮得早,此时天边已经隐隐有了鱼肚白。
两人并肩看城门大开,居长宁吐出一口浊气,“你走吧,一路平安。”
南翎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伸手拨弄她额前被露水湿的碎发,轻轻柔柔的,无限眷恋,“你自己要多保重。”
“走吧”,居长宁扬起一个笑容,让他安心。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她看着南翎策马而去的背影,缓缓叹了一口气。南翎对她的试探和防备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可是她的确有自己的私心,这一切又该怎么摆到明面上来呢?
如果把齐明游的身份告诉南翎,让齐明游提前曝光,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她不知道,可她就怕是一个坏的后果,会将齐明游的命运改写,怕最后收不了场,会连累到齐家。
如果因为她而连累到齐家……这怎么可以呢?居长宁摇了摇头,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只要齐明游真心为南翎办事,一切都水到渠成,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服齐明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