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烨死了。”

    等到再一次听见惨叫声，萧沅心情不由更沉重。

    他将手机揣进了兜里，季烨死了，他们一直没有收到林洛敏的只言片语，估计林洛敏十有八九早就死亡。

    虽然他们没有听见林洛敏的惨叫声，但是鬼物杀人，也不是每一次都有惨叫声传出的。

    刚刚，萧沅和沈执都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将模特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虽然知道脱掉衣服不是真正的通关办法，但是，他们也怕这衣服上真的有问题，脱掉后就扔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在这期间，萧沅和沈执换了几个地方，但是位置一直在电梯附近。

    萧沅注意到，就如他猜测的那样，电梯上或者电梯附近一直有塑料模特存在。

    数量很多。

    几次下来，沈执脸色就很难看了。他知道自己的异能，虽然能定住鬼物，甚至能和鬼物冒险拼一拼，但是电梯附近的鬼物实在太多了，整个商场的鬼物也实在太多了。

    无论他模拟多少遍，最终的结局也都只有三个。

    第一个，他和萧沅被鬼物找到，挣扎地存活一段时间，继而被鬼物杀死。

    第二个，他替萧沅吸引鬼物，这样一来，萧沅就有时间到电梯上去，赌一把看看电梯是不是生路，到那个时候，很可能萧沅活着，而他死去。

    第三种，他自己拼着受伤逃到电梯上去，和以前每一次游戏一样，虽然鲜血淋漓，但起码能活下去，然后他活着，萧沅死去。

    沈执轻嗤一声，要是他能接受自己活着，对方死去的结局，也不会费尽心思同对方一起参与游戏了。

    他不可能让萧沅帮他吸引鬼物的，也不可能看着萧沅死去而他活着，但是如果死去的是他自己，沈执心底涌起一些恐慌，他要是死了，他的黑发青年不会慢慢地忘了他，最后带着他的那一份幸福下去吧？

    和其他人终于过上幸福的日子？

    越想沈执越觉得这种走向很可能发生，毕竟萧沅的性格一直是随遇而安的，距离高级玩家也只一线之隔，等到萧沅成了高级玩家，侥幸回到了现实生活中，以萧沅对家人的重视，很可能耐不住父母的祈求相亲，然后和一个女人结婚，过着平淡的日子。

    他得到青年的过程太过煎熬，一直都是他在算计，在没有深爱，只喜欢青年带给他的平和和安睡的时候就在算计，后来喜欢上了，他的算计也只多不少。

    要不是运气好，曾经参与过的‘梦魇’游戏把他变成了少年模样，让青年心软，不再被他成熟后的模样吓到，他估摸着想追到青年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就是因为追求的过程太难了，他对于青年的一举一动比任何人都在意，知道自己不是青年喜欢的类型，不着痕迹地观察和伪装早就刻在了他骨子里。

    他比谁都知道，青年对于平淡的生活多么渴望。

    妈的，只想想就让沈执眼睛充血，要是他死了之后这样的走向，他恨不得从地狱里爬出来把那些靠近青年的男男女女掐死！

    但别管这走向多么操蛋，沈执却一直在带着萧沅逃跑，萧沅体力也不错，两个人被异能强化后的五感敏锐到了极点，很多时候，要是一般玩家面对他们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早就被鬼物围堵住了，但是他们两个却依旧看似游刃有余的模样。

    看似游刃有余……

    萧沅眼睫眨了眨，在灯光下垂下一抹阴影。

    萧沅又不是真的傻甜白，对于当前游戏有自己的分析，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游刃有余’只是假象，他们躲避鬼物已经越来越艰难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场一楼没有了活物目标的缘故，除了少数几个人偶依旧在商场一楼徘徊，更多的人偶乘坐电梯像是普通顾客那样，进入了商场二楼。

    这也意味着，他们面对的鬼物数量在短短时间内激增。

    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前后两个方向，各有一个人偶，人偶面容仿佛精心描绘而出，在惨白的灯光之下，动作僵硬，近乎没有声音，一步一步靠近……

    没有办法躲避，只能直接上了，沈执心里暗骂了句他妈，一脚踹出去，一个精致的人偶被踹出去，直直撞到了墙上，但是明明是身体被踹瘪了，人偶依旧没事人一样继续直挺挺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然后胸口顶着一个凹陷颤颤巍巍直立行走。

    萧沅尝试过，他对人偶的伤害少的可怜，甚至有几次，他差点儿被人偶直接卸了胳膊。

    想来，沈执伤害人偶，应该是在攻击过程中，使用了异能的缘故。

    而他的异能和沈执的不一样，沈执的异能想用就用出来，他的异能时灵时不灵的，萧沅根本做不到随心操控。

    当然，即使沈执对人偶的伤害也有限，鬼物可能拥有特殊能力，明明胳膊被拆下了，脑袋被拆卸了，甚至身体被踹瘪了……无论受到了什么伤害，鬼物没多久就会恢复如初！

    拆下的手臂会自动回到安装到身体上，断了的脑袋也是同理，即使身体也很快会如同气球一样，在被按下去后瞬间恢复原本的形状……

    而异能是不可能无休止使用下去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沈执挥拳过来，萧沅的心一跳，接着在他身后一个人偶被一拳出去，但是沈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沈执气息重了些，看着他的表情莫名，继而又拽着他准备跑。

    没有人知道，刚刚沈执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看见一个人偶站在萧沅身后，平举手臂，做出了拔头的姿势……

    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可能就永久失去这个人了。

    他当时心跳都快停止，巨大的恐慌让他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好在，他发现的及时，但是他不敢让萧沅在站在他身边，他将人一推，直接藏到了他身后，他自己则站在一个墙角的位置，这样他们也不必逃跑，他们身后是墙，只要他站在前面没有倒下，他的青年就是安全的。

    沈执脸上的表情阴郁，除了阴郁，还有一种连光都照不亮的黑暗和颓然在。

    ……

    萧沅深吸一口气，虽然是被人保护在身后，但萧沅却也没有闲着，而是再一次分析其游戏中线索。

    他觉得，通关办法早就已经给出他们了，只是像是隔着一层迷雾一样，受害者和玩家们死去的又太快，他们才没有想出该如何通关。

    除了沈执提供的电梯生路，一定还有别的生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因为电梯生路看着可行，但是实际上，却因为周围密密麻麻地人偶，想要实现可谓是难如登天！

    箱梯也不太可行，如果他们真的躲进箱梯里……萧沅嘴里苦涩，人偶能操作‘门’的话，即使不考虑商场被断电的可能，单单是躲进箱梯里，也一样触发了死路！

    最终，萧沅的分析重点仍然放在游戏让他们脱模特衣服换衣服上面，不放在这上面也不行，因为他们原本的几个思路，都已经证明根本不是生路。

    萧沅思索的时候，沈执有几次都挂了彩，袖子也被人偶撕掉了，若不是沈执反应及时，很可能撕掉的就不是沈执的袖子，而是沈执的手臂！

    他能感觉到沈执的动作逐渐变得迟钝，没有了一开始的灵敏，但是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这些，而是一边分析，一边观察着人偶的攻击方式！

    人偶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及时是鬼物，被困在人偶的身体里，在攻击的时候，行走的时候，依旧显得异常的僵硬。

    杀人的动作也僵硬无比，萧沅记忆很好，在鬼堡中自己又进行了针对记忆方面的训练，以前出色的记忆可以快要进化到‘过目不忘’的地步。

    他只要看过的，记在心里的，稍微回想便能从记忆迷宫里调出相应的画面，就如同此刻，一边分析游戏，一边萧沅还能压抑自己的心跳，去回想他曾经看过的鬼物杀人的一幕！

    同样动作僵硬！

    伸直的手臂，甚至连弯曲一下都做不到！

    就如同人偶行走的方式一样，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僵硬到了极点，他见过[赤]裸的人偶，可能是商场高级的缘故，所用的人偶也属于定制品，和一般的廉价人偶不同。

    起码，就萧沅所知，一般的模特身体并不能抬起胳膊和腿，但是这个商场的人偶的身体构造就如同放大版的娃娃一样，手臂和大腿是可拆卸的，头颅也是可拆卸的，所以可以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

    可以伸腿来回走，可以抬高手臂，可以将手臂放下，但是用到膝盖/手肘等的一些精细动作，被困在人偶的身体内，鬼物根本无法完成！

    萧沅眼眸一亮，在记忆中和现实中的人偶对比，总算知道了游戏要求的目的！

    ‘必须从模特身上挑选一件衣服自己穿上’，这个要求就是给他们的生路提示！

    无论他们脱不脱掉人偶的衣服，人偶都在缓慢复活，人偶都能靠数量找到他们，所以，这个要求看起来多此一举。

    但其实，这却是游戏对通关思路的暗示！

    因为他们脱掉人偶的衣服，就会注意到人偶的身体特征，和其他商场人偶的不同点，再加上人偶的动作僵硬，很可能推断出真正的通关办法！

    人偶没有办法弯腰！

    人偶没有办法屈膝！

    所以，只要他们的身体放的足够低，哪怕是人偶看到他们了，知道他们就在这里，也很可能根本没有能力做什么！

    萧沅动了动嘴唇，想要话，就听见沈执沙哑的声音：“我挡住鬼物，你找机会逃到电梯那里！记住……以后，不要带着我的幸福活下去！”

    思念我，一遍遍想我，不要遗忘我，最好和他一样，病态的，偏执的，再也不能忘怀！

    沈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以他的性格，他应该会在自己死之前，让萧沅也陪着他去死，但是也许是刚刚萧沅要被鬼物拔掉脑袋的场景刺激到了，总之，他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血肉模糊，还没有头的萧沅，还不如让他好好活着。

    但是就算萧沅活着，就算他死了，也不能带着他的幸福，去和其他人在一起！他从来不是能祝福别人的人，他只会嫉妒别人，只会自私，他绝对不会祝福他们！

    沈执平时在嘴上基本不骂人，即使是威胁别人，也多是一句似笑非笑‘你知道我的’，多余的话不必，以他在鬼堡的传，哪有人不知道他的手段？

    鲜血、病态、残忍、偏执……只稍稍威胁几句，别人就都乖巧地听话了。

    但是这不代表，沈执不会在心底骂人，特别是想到自己要去死了，就恨不得一边在心底骂，一边能把他的青年抱在怀里，给他一个鲜血淋漓的吻！

    他记得这滋味多么甜，他还没有亲够他……但沈执脸上神色愈发诡异，即使是引开鬼物，即使自己已经摇摇欲坠了，如果再过度使用异能，沈执觉得自己生存的希望更是微乎其微。

    但是他怎么能甘心呢？他一定要争取活下去！

    不要青年身边有任何野男人野女人！

    也不一定是必死的，他只要操作好了，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出现奇迹？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不都是一样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危机才艰难生存下去的吗？

    等等，也许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结局？身后的青年没他那么浓烈的爱着他，但到底也还是喜爱他的，他们死了，他就会死在最美好的时候，永远保持着爱他的状态！

    沈执眉心狠狠一跳，神思恍惚。

    这边，随着沈执动作忽然停顿，萧沅身体不由自主地撞在沈执后背上。

    沈执后背的衣服早被汗水湿了，湿哒哒地黏着，身材颀长，宽肩窄腰，此刻身上虽然狼狈，甚至有着不少伤口，但却让萧沅心头划过一丝莫名的滋味。

    沈执……已经到强弩之末了吧。

    想着，萧沅一把拽住沈执。

    没多少时间犹豫了，他只能拼一把，赢了他们活着，输了他们就死！

    此时，他们……已经被数不清的人偶包围了。

    沈执的状态实在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萧沅这么一拽，沈执就直接靠在了萧沅身上，沈执正拧着眉，眉宇间尽是戾气，因为异能使用过度，沈执的五感都开始发生了变化，眼睛充血，耳朵也听不见声音，眼前是数不清的人偶，因为没有声音，摆在他面前的这一切，就像是一出沉默的恐怖舞台剧一样！

    沈执在完那些类似交代遗言的话后，已经准备把青年从身后推到电梯那边了，现在人偶都在他们这里，电梯那里并没有人偶存在，如果这样下去，青年是能活下去的吧？

    就是，真的很不甘心！

    他的耳朵里听不见声音，也没有回头，更不知道青年嘴唇开合了什么。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萧沅拽着，猛地倒在了地上，之后愣愣地看着，青年义无反顾地倒在了他身上！

    沈执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但是有点儿酸涩，有点儿释然，除了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外，就像是被蝴蝶在心脏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他们要一起死在这里了吗？

    他的青年倒在他身上，将他全然地保护住了，是宁愿死在他前面，也要用生命保护他吗？

    虽然，沈执还是不太甘心，但是最后一刻，眼底的暴虐却消失了。

    这对于他们而言，虽然不是最好的结局，但是沈执想着，也不算太糟糕。

    甚至于，感觉到身上的人信赖地、孤注一掷地靠在自己的胸口，就像是他们依偎在一起，是最亲密的人，他还病态地松了一口气。

    ……

    萧沅将沈执推倒在地后，就被沈执将他的脑袋摁倒了胸口位置，沈执以前在鬼堡中和他一张床的时候就是这样，有时候他睡醒了，沈执没有睡醒，就会摁着他到胸口位置，然后拥抱着他睡回笼觉。

    他能感觉到，沈执的手很有力，很稳，甚至没有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只是表情有些奇怪，带着诡异地甜蜜和复杂：“不会很痛的，我陪着你呢。”

    “我们一起。”

    萧沅：……

    沈执紧紧抱着他，声音低沉性感地要命，而且的话萧沅也熟悉，在那些旖旎的，热度无法控制的夜晚，沈执在和他做的时候，就那么低低地，勾着他缠着他一起……

    萧沅想到了这些，对于沈执无时无刻都这么不正经真的没辙，他只干干地抿了抿嘴唇，心跳像是不受控制一样。

    会死吗？

    直到下一刻，看着人偶并没有弯下腰将他们杀死，萧沅才真正放松下来。

    商场里一片寂静。

    两个人没有任何人话，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沈执从过度使用异能的伤害中恢复过来，耳朵能听见声音、眼睛恢复正常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这一次游戏的通关关键。

    鬼物会在人偶的身体里逐渐复活，但是复活的鬼物也会被人偶的塑料身体限制。

    人偶无法杀死，无法毁灭，也有操控门的特殊能力，但是它们也仍旧是人偶！

    他们可以蹲着，可以爬、可以躺在地上……可以做出其他很多姿势，这些人偶倾尽全力也无法够到他们的姿势，才是他们能够在游戏中生存下去的关键！这样的通关办法，让沈执啼笑皆非，沈执原本以为他必死了的，但是现在，商场内依旧有无数的人偶在徘徊，但是他们一起暧昧地躺在一起，根本不受人偶一丝一毫影响。

    沈执眼眸闪了闪，这么近距离贴在一起，身体交叠着，偏偏刚刚还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青年，本应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却又一副乖顺平和的模样，让他心底那些不太好的念头又涌了上来。

    想要亲他……狠狠地，不再压抑和伪装，而是带着黑沉沉地，像是要人拽到他能到达的地狱那样热烈的亲他！

    沈执试了试，原本鼓噪的念头停了下来，妈的，他们这个姿势……他根本亲不到！

    萧沅还不太知道沈执这些念头是什么，就感觉到禁锢他脑袋的手松了松，继而躺在他身下的沈执，像是毛毛虫一样动了动，接着可能感觉到他的不配合，沈执也没有办法，只能捧着他的手指亲了亲。

    湿哒哒的亲吻落在他的手指上……

    以前刚和沈执在一起的时候，萧沅还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但是后来两人这样类似的动作多了，萧沅才习惯的，但是每一次沈执做出这种亲昵的动作，他都觉得指尖被温软包裹着，一阵酥麻肆无忌惮地涌上心口。

    但是这样的环境，沈执还能这么欲，还勾着他心猿意马，萧沅简直不知道沈执什么好，明明还有这么多鬼物在周边晃荡，沈执却像是完全不在乎，只顾着亲他。

    身边飘散着血腥味，有其他人的，也有沈执的，注意到这一点，萧沅终于由着他去了，沈执都没有喊疼，但其实不是不疼的吧？

    他以前在现实生活中崴过脚，都疼的直冒冷汗，更何况沈执身上都流了不少血了，一定疼得要命。

    他甚至能感觉到，沈执在亲他的时候，身体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萧沅下意识地换了个姿势，将身体的重量从沈执身上移开，最开始，他那样的姿势，也是想着，万一自己的猜测错误，就让他死在前面的念头。

    但是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安全了，他没有必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姿势。

    当然是两个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乖点儿吧。”萧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身体随着危机过去，产生一种疲惫感，偏偏沈执还不老实，伤口显而易见又流血了。

    沈执嘴上应得乖巧：“我乖。”

    动作却没有松开半分，他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劫后余生他真的无法平静下来，只这么紧紧抱着，已经是他能平静的极限。

    “我以为要和你生离死别了，没想到我没死成，我开心得恨不得起来跳几圈。”

    “你跳吧，跳完了就死成了。”

    沈执：……

    沈执本想其他的话卖卖惨，但见青年疲惫的模样，最终只啧啧两声，便不再唱反调，萧沅什么姿势舒服，他便换成什么姿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再了，只动作再轻柔，也抵挡不了他心脏快速跳动，激烈地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行吧，青年太疲惫了，他根本不好激烈地和青年讨论，青年刚刚的姿势多迷人，表情多迷人，总之哪儿哪儿都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