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喊一声奶奶，他想叫池乔起来看看，他奶奶来看他了，他不能这么吓唬老人家！可是，他没有出来话，他没有声音了，这么多天，他没有哭，他就只能是吼，怒吼也好，哀嚎也好，他的那个嗓子，早就被自己喊破了，他不出来话。

    “别了，”

    奶奶的声音那么苍老，那么无力，那声音，好像稍微松一口气，就没有下一句了一样。

    “风啊，放他走吧。”

    同样的话，他每天都在听，每天都在，可这是池乔最爱的奶奶啊！他不能赶他走，他不能装作没听到，他不能像对其他人一样发疯，他......

    “留不住了......”

    每一个字都是在剜他的心啊！

    “风，放了他，也放了自己。”

    我不要！我要他！要他生死都在我身边！

    “他见你这样，会难过的......”

    ......

    他会见我这样吗？他会难过吗？池乔？你还在吗？我好想你。

    风哥，吃饭了！

    池乔在叫他，这么多天，他滴水未进，浑身上下，和躺着的池乔也没差多少了。

    “别，别走！池乔！别走！”

    如梦魇一般，他好像就真的听到了，就在他耳边，和很多次一样，他们做好了饭，池乔喊了他一句，风哥，吃饭了。

    风哥，我没走，还在爱你。

    “池乔！你别留我一个人！”

    风哥，我给你留了信，你去看啊！

    秦肃声手里攥着的就是池乔留的信，他攥了很久了，他忘记多久了，可是他没有开过。

    他就是确信着，只要他不开，池乔就是没有走的。

    他不想知道池乔死前嘱托了他什么，无非就是，好好活着，照顾好桃桃，别太伤心。

    他不想看，他不看，池乔就不会走。

    “入土为安啊！”

    奶奶了最后一句话，没用他撵，奶奶自己走了，这世上心疼池乔的不止秦肃声一个，可这个世界里，池乔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秦肃声。

    我的风哥，

    这是我走后，你的第一封信，对不起啊，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苟延残喘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看住我，怪自己睡得太死了。其实，就像你知道我爱吃什么菜一样，我也知道你怎样会睡得熟，我们太了解彼此了。

    其实我没有那么多话想，想的话都在后面呢！我给你留了信，好多好多，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足够你看到再次见我的时候了。

    风哥，放我走吧，你知道，我从来不信生死，不信轮回的，可是我想见你，我还没活够，我还想爱你，所以我信轮回。

    我今天在这里合上的眼，转瞬又会在另一处苏醒。

    你要找到我啊！

    风哥，你真好看，我好爱你！

    你的爱人

    池乔

    秦肃声还是听了池乔的话，开了信，送走了人。

    他，也只听池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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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走！”

    秦肃声从床上惊醒，那一刻，他恍惚了，看着枕边人安睡，红喜字贴满了屋子，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明明只是一场梦，可他却久久不能回神，那个生死之间的剥离感实在是太强了，就像是生生把一个人劈成了两半，即使回过头，见到池乔仍然在睡着，也依旧不能让他平复下来。

    这一切太真实了。

    入睡前洞房烛火高照，入睡后生死两茫茫。

    即使他再一次抱起池乔，那感觉却仍像是偷来的。

    “你怎么了？”池乔被他弄醒了，死死的抱着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怎么了，“怎么了？”见他没有回答，池乔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明明是醒着的人，却好像还没有从梦魇中醒过来一样。

    “风哥？”池乔又叫了一声，最后也不知道叫了多少声，才把人叫回来，“你怎么了？”

    “没，做了个噩梦......”他紧紧的抱着池乔，抱着他，生怕这个人真的像梦里一样，合上门，一个人倒在血泊里，生怕他想梦里的那个人一样自己关闭了呼吸机，生怕这个人也和梦里一样，离自己远去。

    他没有家了，他只有池乔了。

    他比梦里的那个，还要输不起......

    “没事了，都是梦，没事了。”池乔安慰他，可池乔又何尝不是做了一场梦，梦里那人一身桀骜，连命都握在自己手里。

    抛下秦肃声的那一刻，又何尝不是寸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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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一颗石子，一蹦一蹦的跳过来，过往的去投胎的鬼，没人注意他，可是他很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走，要走多远，要有多长，也不知在这儿的片刻在人间耽误了多久......

    “来来来！排队啊！”

    前面那人明明是文质彬彬的，怎么话这么不客气？

    石子在心里埋怨了几声，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这里人太多了，其实他滚过去也没有人看得清。

    “我能不能不喝啊！这汤好臭啊！”

    一个姑娘嫌弃着，可还是端起了那个已经好几个缺口的碗，一口闷了下去。

    臭还喝，这不是自虐吗？

    石子的心里倒是活泛的很，只是一句话也不，偷偷的往前跑。

    “先生，我能不能不喝啊？我女儿才一个月，我不想忘了她......”

    一个妇人哭了起来，可最后，还是端起了汤，一口喝了下去。

    忘了？

    忘了什么？

    什么都忘了？

    不是早就什么都忘了吗？

    我该记得什么？

    我是谁？

    这是哪？

    我要去哪？

    我为谁来？

    这个石子脑袋里有了好多的问号，可他什么都想不通，

    “生同衾死同裘，我要你生生世世......”

    是谁？

    “我爱你，爱此刻的你，爱百年之后的你，也爱万年枯骨之后的你。”

    谁？

    “我要秦肃声，百年之后，依然爱我！”

    秦肃声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谁？

    秦肃声是谁？

    “池乔！”

    谁的声音？

    一声池乔惊起奈河桥下三千浮云海，石子看着旁边的那些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唯独他自己听见了。

    那是谁？

    谁是池乔？

    “你好狠的心......”

    那个人是谁啊？

    他的声音，好可怜...

    那是谁？

    是他在喊吗？

    池乔是谁？

    是他的爱人吗？

    他怎么了？

    石子不明所以，依旧往前面走，往前面蹦，马上就要到他了。

    “你成全了你自己，你怎么就不能成全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让人好难过啊...

    他好可怜。

    不知道这里面谁是池乔啊。

    要是他能知道就好了。

    要是他能回去见他一面就好了。

    他好可怜啊。

    “池乔，你好狠的心啊...”

    他是爱他的，还是恨他的啊？

    怎么总是在怨他？

    生死有命，池乔也做不了主啊！

    算了，他那么可怜，我还是回去看看他吧，反正我也不急。

    心头想着，石子竟然真的一蹦一蹦，蹦回去了，蹦回了医院，刚刚喊人的那个人，眼眶发黑，面露倦色，皮肤偏黑的，脸上还有一道疤，很浅，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蓬头垢面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让人心疼。

    再看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倒是眉清目秀的，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也真是可惜了，不过这炎炎夏日，这尸骨就这样放着，已经有些异味了，他为什么还不葬了啊！入土为安啊！

    可能给是还没有从爱人离世的悲痛中出来吧，虽然我找不到池乔，但是我替他安慰一下你吧，他看见你这样，应该也不好受。

    叫他什么啊？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那个奶奶是谁？

    好亲切啊！

    “风，放他走吧...”

    对啊，听奶奶的话，放他走吧！

    你看他，都变丑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真是鬼都不认识了。

    不过真的，我还真没见过这个鬼。

    算了，还是帮帮他吧，他太可怜了。

    “风哥，吃饭了”

    其实我倒是有点饿了。

    不过看你这样，应该也好久没吃饭了吧，你这样，那只鬼估计也会心疼吧。

    好了，大功告成，我要走了，可怜人啊，你别哭了，你这样，他怎么入轮回啊！

    “别，别走！池乔！”

    嗯？你是在叫我？

    我不是池乔？

    我就是觉得你有点可怜。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是谁，算了，我好人做到底，给你做一次替身吧。

    “风哥，我没走，还在爱你。”

    好了吧，我觉得，池乔应该是想和你这些话的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总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样。

    “池乔！你别留我一个人！”

    不留你怎么办啊！

    我也要入轮回的！

    你的这具身体已经烂成这样了，寿命到了，回不去了。

    哎，那是什么？

    你手头有信，你没看吗？

    那是池乔写给你的吧！

    怎么还没拆开呢？

    “风哥，我给你留了信，你去看啊！”

    不过，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这人的字真好看。

    好像在哪见过？

    哦，对！

    那年桥头有一个写诗的，那字跟这个差不多！

    哎？那人叫什么来着？

    忘了忘了，想不起来了。

    不过那首诗写的真好，站我身上写的。

    哦，对，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后来我好像还学了他的字，真的是好看！

    不过听那孩命挺短的，跟他差不多。

    不会是他的转世吧！

    那也太惨了吧！

    算了，不看了，我走了。

    石子走了，继续回到黄泉路上，没事儿就偷跳两个人，反正没有人看见他。

    “先生先生！我要轮回！”

    终于到他了，

    “你是个石头，不能轮回。”

    石子左掏掏，右掏掏，翻出了一张帖子，递给了先生。

    “这是我风哥走南闯北给我求的，有他我就能轮回了！”

    石子着，突然想起了刚刚的那个人，也叫风哥，只不过，我的风哥，真的是一场风。

    “那你喝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