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回归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开,就连一贯淡定的祁定安也不由得露出惊愕之色,平安更是捂住嘴尖声惊叫起来。沈青潼忙跃身过去紧紧地捂住平安的嘴,轻声告诫她不要草惊蛇,让外面候着的人听了去。现在,沈青潼越来越觉得那幕后之人恐怕比自己之前所想的还要实力雄厚,很有可能在这皇宫之中也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着他们这群飞蛾撞上去。
但对方聪明,自己也不是傻子。沈青潼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坚定,大不了就来赌一把,看谁笑到最后。
“龚信昌把你们的家人都关在哪儿?而且龚信昌不过是个太医院院长,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威势,能够威胁于你们呢?若是在诊治的时候,你们多一句话,当面便戳穿了他,哀家自然不会让他站着走出这个门的。”沈青潼心细如发,在这种情势下,依旧考虑周全,令久经沙场的祁定安也不由向她投来赞赏的一瞥。
凌太医顺了顺气,捋了一把并不长的胡子,长叹了一声:“下官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人,一队人凶神恶煞地把我们家团团围住,都穿着黑色的盔甲,一个个长枪短剑弯背大刀地背着,齐刷刷站了一排,下官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自然会害怕了。他再恐吓一下,很容易便把我们的妻子儿女都带走了,具体关在哪里倒是不清楚。唉,帝君陛下没事了,我们的妻子儿女大概都要死,今世我欠他们太多,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也只好来生补偿他们了,希望黄泉之下我们仍是一家人。”
一番话得情真意切,令听者不由也落了泪,平安一边抹泪一边哽咽,央着沈青潼救救凌太医的家人,就如同以前央求沈青潼赐给凌太医患病的儿子人参续命一样,简直把沈青潼当成了万能的神仙。
一屋子里全弥漫着一股期期艾艾的悲戚之感,祁定安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结果手指上沾满了平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蛋上的泪水,他故作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调侃:“怎么光顾着求太后娘娘,不求求哥哥呢?这救人的事情当然是哥哥最拿手了。”
沈青潼眼珠子一动,恍然想到名镇庆元的“光武大将军”,对于救人这种事情当然是手到擒拿,但是还是担忧地补问了一句:“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太医们的家人关在哪里,你有把握吗?”
“试试吧。帝君陛下的命自然是不可能交出去的,现在也只好死马全当活马医了。”祁定安着就要招呼自己的属下开拔。
凌太医闻言,虽然不清楚眼前这器宇轩昂的年轻人是谁,但是看起来通身气度不凡,而且不仅跟流云郡主相熟,就连沈青潼也一副很信任他的样子,不由感激涕零地上前跪下,自下而上握住祁定安的手,一个劲儿地哀求道:“请你……请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家人,我……我……”
祁定安摆摆手,将他扶起,示意他不用如此大礼,:“我也不能确定能救出你们的家人,毕竟我现在连他们被关在哪里都还不清楚,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的。”
“那么大将军你现在可以确定地点了。”正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从门口跨进来。
沈青潼望见来人,莞尔一笑:“探到了?”
曲蔺华回以安定的一笑:“嗯,奴才跟着龚信昌走的,他先是去了阴牢后面的一个屋子里,因为那边有重兵把守着,所以奴才不敢进去只好在外面守着。那屋子不大,但是各个窗户门啊都围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听到偶然的一声孩子哭闹,奴才可能也猜不到他会把太医们的家人关在那里。他只在那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跟着他一路到了他家,他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后院,去逗弄了一会儿鸽子,然后就回书房看书写字了。我在外面守了好一会儿,见他实在是不像还要外出的样子,又想着那屋子里关押着太医家人继续解救,所以就先行回来了。奴才可以保证,他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他,所以这应该不是他演出来的戏。”
“你办事,哀家什么时候不放心过?”沈青潼反问道,心里有了底,“但是这件事你有一点做得不好,他逗弄鸽子的时候你难道没想到,他是在靠信鸽与他的主子传递消息吗?”
被沈青潼这么一诘问,曲蔺华果真认真的想了一想:“奴才也想过有可能,但奴才没见着信鸽飞出去,就在院子周围绕了又绕。另外,院子周围还是有些守卫的,奴才也不想因为射杀了信鸽从而草惊蛇。”
曲蔺华这番话得在情在理,沈青潼也不再为难于他,只问了他一句龚信昌的地址便罢。
尽管沈青潼的问题很奇怪,但是曲蔺华知道沈青潼绝不会做无用之功,尽管有些不解,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龚信昌的府邸在太医院左侧,离宫墙不远,往南边走便是南宫门。”
沈青潼点点头,估摸着信鸽不飞但龚信昌那老狐狸也绝对不可能是养着好玩,想来想去也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信鸽在院子周围绕着飞也能传递消息。按理推测,那幕后之人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能够望见信鸽飞行的轨迹,并就此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太医院左侧,靠近宫墙的位置,又兼之离南宫门不远。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沈青潼蓦然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在皇宫外开拔建府,府邸正好在南宫门外,那人在皇宫里身居要职,虽不一手遮天,但是底下听他话的大臣倒也不少,很多还是能够在楚复面前上话的重量级臣子。会是那个人吗?沈青潼暗暗猜测道。
见沈青潼沉默良久,祁定安不由出声提醒道:“太后娘娘,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太医们的家人要不要马上去救,微臣怕搁久了多生事端。”
凌太医也赶忙上前求助于沈青潼:“太后娘娘,请您行行好,救救我家娘子和儿子吧。”
沈青潼沉吟了半晌,既不愿惊扰了那幕后之人,也不忍心看太医们的家人出事,多方权衡,终是下了决心,问凌太医:“帝君陛下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吧?你就在这里给哀家好好看着,传哀家的命令,帝君陛下的病一律都听凌太医的话。”
凌太医赶紧点点头,斩钉截铁地保证道:“好好照料帝君陛下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如此!”沈青潼复又转头向曲蔺华,“你再替哀家跑一趟龚信昌家,记得这回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千万不要让他走漏了风声,用哀家给你的令牌,将他抓回来。”
交代完曲蔺华,还剩下祁定安:“光武大将军的威名,现在正是验证的好时候。曲蔺华已经告知了地址,那就麻烦光武大将军亲自带人跑一趟了,希望能够不伤一兵一卒地凯旋而归。还有那些守卫,也都抓回来,哀家要亲自审问。对了,将你的亲兵交给曲蔺华带着,哀家怕龚信昌如果不合作,曲蔺华那边不好办。”
本来祁定安一开始还以为沈青潼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好看但是没什么用,但是看她这般有条不紊地一安排,心里不禁就叹服了。沈青潼兵分几路,将他们几个能够信任的人都做出了最妥善的安排,但他也有疑问:“敢问太后娘娘,您要往哪里去呢?”
沈青潼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淡淡地,却有着睥睨众生的狠绝:“哀家要去回回这幕后之人。”
平安也凑上来,死死地挽住沈青潼的手:“平安也要跟着太后娘娘去,你们都有事情做,平安也不能闲着,平安也要出一份力。”
沈青潼摇头不允,眼神却转向祁定安,示意他劝开妹妹。但祁定安耸耸肩,摊开手表示自己对这个一心疼爱的妹妹无能为力。
“平安乖,这可不是儿戏,你去了哀家反而不好发挥了。要不,你跟着哥哥去抓坏人?”沈青潼见祁定安不帮忙,便将祸水引至他那边去,况且祁定安武功高强,平安也是自习武,不武功多高但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
平安一听自己可以跟着哥哥去抓坏人,兴致立刻就高昂起来,央着哥哥就要快些走,回来还能赶上守着她的帝君哥哥醒来呢。
沈青潼望着她清丽的背影淡笑,心里却在,楚复,你看我们所有人都在为你而忙碌,所以请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不要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心意。至于那个幕后之人,三番五次欲至你于死地的亲兄弟,今儿个我就先帮你会会吧!
事不宜迟,沈青潼看着祁定安和平安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复又回头望了静静躺着的楚复一眼,向随在自己身旁的曲蔺华道:“走吧,咱们也该行动了。”
曲蔺华看着她现下褴褛的衣衫,以及眼眶下那略显疲惫的黑眼圈,喉咙口堵着话,想要劝她休息一下,却又因为深知她的心性怎么也没法出口,只得闷闷地了声“好”,遣人找了辆马车来。
“太后娘娘,这马车不大好,您先将就将就吧。奴才看您神色疲惫,在路上您就好生休息一会儿,到了奴才再叫您。”曲蔺华执了马缰,亲自驾车。
沈青潼扶额,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这两日几乎没怎么好睡过,又挂念着楚复的伤势,现在脑袋还觉得昏昏沉沉。是以,她没有推辞,上了马车将头靠在马车的一侧,调整了下坐姿,找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就开始睡觉养神,待会儿见到了某只老狐狸,还有一场硬仗要呢。
马车将要出发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身影赶了来,气喘吁吁地伏在马车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后娘娘,如玥来迟了。”
一听是如玥来了,沈青潼急忙撩开马车的窗帘,唤人将她扶上了马车。刚毅撩开帘子见到沈青潼,如玥便留下了两滴清泪,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太后娘娘……您……您可回来了,让如玥担心死了。”
虽,因了曲蔺华对沈青潼的深情厚谊,让如玥有些吃味,但她也明白这个人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强求不来,况且这事本来便不是沈青潼的错,只是自己不忍心怪曲蔺华,于是便刻意将之加诸在了沈青潼身上。那日,她忙了一宿从绣房回来,却听闻太后娘娘找不到了,去见流云郡主,也没有半点消息,心里霎时便空了一块,算起来沈青潼对她其实没有大恩也有惠,是她自己太人之心了。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曲蔺华也没有再耽搁,看着如玥爬上了马车,便立即驾车向着南宫门的方向驶去。马车一颠簸,沈青潼和如玥正沉浸在失而复归的情绪里,两个人的身子也跟着倾斜,抱做了一团。
沈青潼替她拭去眼泪,压下满腹的疲惫,强颜嗔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掉泪珠儿咧,快擦擦干净,不然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哀家欺负你呢。”
尽管在离宫之前沈青潼便知道如玥可能有了异心,但她只消瞧一眼如玥望向曲蔺华的眼神,便知晓了来龙去脉,心里也便有了应对的法子,因而并未太放在心上。
如玥半垂了头,将眼角还悬挂着的泪抹去,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强撑着扬起一张笑脸,不断地重复:“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奴婢甫一听闻祁将军的人带来消息您回来了,立马就要过来,可是这几日太后娘娘不在,芳华宫里人心惶惶的,奴婢又安抚了一番,这才急急地赶来,所以才落在了流云郡主的后面。”
沈青潼点了点头,实在是没力气话了,将头靠在如玥的肩上,仿佛时间倒流回到了一月之前。那个时候的她们刚刚开始信任彼此,没有曲蔺华这样的变数掺杂其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似主仆,倒更像是唠唠叨叨的姐姐和任性固执不听话的妹妹。